第141章

今天許攸的反常，小助理也察覺到了。她雖然跟著許攸的時間不算很長，可是平時跟她相處的融洽至極，許攸本來就是個活潑的性格，平時最喜歡跟自己開玩笑了。可是今天許攸從裡到外都透著不對勁，還帶著這麼負面的情緒直接進了卧室。之前她之所以沒有過問，是因為許攸一向都自主慣了，她的事基本上都靠自己解決，即便有人問了，許攸也不會透露。本來她還擔憂著許攸，倒是沒想到一個電話就讓許攸的問題迎刃而解了。

第二天起床后，許攸覺得自己昨天的異樣似乎消失不見了，看到李想之後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一樣。而她也敏感地察覺到自己之前的那場就是入戲沒錯，她回憶著當時開拍的情緒，慢慢放空自己的情緒，不考慮鏡頭，不考慮角度，不考慮動作，不考慮台詞，而是全情地投入在對角色的理解中。就這樣，許攸的拍攝越來越順利，很多工作人員不明所以，只感嘆許攸實在是厲害，沒想到這樣一個出道不久的非科班出身小新人竟然能有這樣的實力。

許攸的這種表現也讓導演組和主演們更是把對許攸的評價上升了一層。

在拍戲層面來看，許攸的狀態好的有些離譜。

隨著和溫英年、焦岩的對手戲越來越多，許攸對演戲的感悟也比之前要更多，後期的拍戲過程，許攸不管是情緒的掌握還是表情的自然流暢程度相比於剛進組的那幾天都有所提高。劇組眾人對許攸是讚歎有加，可是，在許攸自己看來，她的狀態實在是糟糕。別人不清楚，可是許攸自己對自己的狀況是再了解不過的了。最近一段時間，每次她拍攝結束后，戲里的情緒總會有些殘留，而且她現在在和人交談時，甚至會不自覺的帶上袁夢那副懵懂無辜的表情，來拜託對方滿足自己的要求，許攸總要花一些力氣才能盡量控制住自己，而這樣的反覆中讓她面對別人或者其他演員的時候都感到無比的吃力。

拍攝結束后的相處，許攸必須要壓抑著心裡不停翻滾起來的屬於袁夢的情緒，帶著面具跟別人相處，才不至於跟之前私下樣子落差太大。這讓許攸很疲憊，陌生的情緒讓她開始變得敏感，精神緊繃，這種感覺讓她不禁回想起了很多年前，她人格剛剛開始出現分裂，為了不被人當成怪物看，她必須學會假裝其他人格，讓自己看上去與之前無異。許攸覺得自己好像精神力量都透支了一樣，從心裡往外的疲累不堪。

她現在已經明白最初看見溫英年時候對方的狀態，也許就是常年累月跟自己一樣，壓抑著陌生的情緒，或者說控制和試圖消滅然後達到齣戲的目的。許攸想起了溫英年退圈前最後一部戲，他飾演的是一個抑鬱症患者。當時許攸對電影中溫英年那個憂鬱氣質的形象印象頗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的手機屏保都是溫英年在那部電影里的一張定妝照。那張劇照里，溫英年穿著病號服，垂眸坐在長椅上，雙手合十抵在額頭，他的嘴角掛著笑意，可是整個人看上去卻毫無生機，與他身後盎然的綠意形成鮮明的對比。

許攸之前只知道溫英年的演技很棒，可是隨著自己近期狀態的變化，許攸隱約猜到了，在溫英年身上，同樣出現了難以齣戲的問題。這也讓許攸聯想到溫英年目前的狀態，為什麼第一場戲后，溫英年雖然還是拒人千里之外，渾身散發著冷漠。而後隨著拍攝的進行，溫英年對其他人的態度都有點不善，看誰的眼神都像是看著嫌疑人，眼裡滿是提防與審視。那就是林朗的情緒在影響他，他就像自己一樣，煩惱著如何齣戲。

對比來看，許攸又覺得自己比溫英年幸運的多，一方面是因為她剛開始體驗入戲的感覺，似乎投入的程度與溫英年相比還比較淺，再加上袁夢雖然負面情緒很重，可是許攸從小就一直學著在眾人面前進行偽裝，她的幾個人格在最開始出現的幾年中，負面情緒同樣很重，可以說許攸有十幾年的適應時間，所以目前的一切雖然讓許攸疲憊，卻還在她能控制的範圍。另一方面也是徐世光的原因。

似乎是第一次的電話讓徐世光發現了什麼，隨後的每一天，徐世光都會在差不多的時間給許攸打上一通電話，很多時候還是視頻通話。

徐世光很體貼的並沒有過多的探究許攸在劇組的情況，反而是跟她分享最近他的生活狀況。許攸拍戲的這段時間，徐世光養了一隻貓，一隻小小的橘貓。徐世光開始在電話中跟許攸將那隻橘貓，時不時地給她拍些貓咪的小視頻。

這種時候，許攸一般是不說話的。她靜靜地聽徐世光講，心中感覺無比的放鬆。那些屬於袁夢的情緒都在徐世光淡淡的講述中慢慢的消退，而第二天再起床的時候，許攸的情緒就更加穩定，也能更加精神奕奕地面對新一天的戲份。

小助理也在慢慢觀察，剛開始她很擔憂，許攸每次拍攝結束后帶著或敏感，或焦躁的情緒她還沒察覺出了什麼問題，只以為戲里的情緒影響了許攸。可是後來，許攸的臉上甚至開始出現一些純真的姿態，她才覺得事情或許有些嚴重，跟著許攸這段時間，許攸雖然表現的有些少女，但是做事卻十分成熟，對情緒的管理也是極好的，而現在許攸的這些異樣都讓小助理覺得很陌生。她偷偷的背著許攸去找焦岩求助，可是焦岩也只表示這種情況她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許攸現在所面臨的可以說也是她和溫英年的困惑。只不過，焦岩有可以幫助她轉移注意力的事情。

可是後來，許攸每天的電話之後，情況都會好轉，小助理簡直對徐世光佩服的五體投地。

溫英年最近將心思花在許攸身上不少，比剛進組那會他對許攸更加地關注了起來，而他這麼做並不是因為之前焦岩所說的許攸演技不錯。雖然最開始他確實對許攸的演技比較好奇，可是後來，他旁觀許攸表演之後，卻漸漸地開始對許攸上了心，則是因為許攸的順暢齣戲。

齣戲難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溫英年，溫英年當初的表演課老師曾經說過他的情感豐富，思維敏感，最適合做演員，也因為同樣的原因最不適合。當時他不理解，可是拍戲的時間越久，他就越發現屬於自己的情緒似乎在慢慢減少，他心裡總是帶著很陌生的感情，這種情感並不屬於他自己，更確切的說是來自於他拍攝的作品中的人物。這樣的情況他有些迷茫和不安，似乎這會影響他未來的演藝生涯。只是入行這麼久，他都在順利入戲，也並沒有遇到什麼異樣情緒會擾亂他演繹新角色的事情。所以，他開始自我催眠說這種情況也許是每個演員都會遇到過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新人，資歷太淺，她也會像現在的許攸異樣，壓抑著自己，努力控制自己不作出什麼出格和不禮貌的行為。可是隨之而來出現的就是她的情緒低落，經常失眠，之後隨著他名氣越來越大，溫英年就很少再忍讓了，很長一段時間裡，網路上都有爆出溫英年在劇組耍大牌的新聞，雖然有被壓下去，其實確實是有其事。而這些正是出自溫英年那越來越難控制的情緒。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接拍那部抑鬱症主題的電影，溫英年在結束那部電影的拍攝后就發現，自己的情況不但沒有隨著自己肆意發泄好轉，反而變得更加糟糕。電影拍攝結束后，他卻無法從人物情緒抽離，整個人都沉浸在抑鬱的情緒中，這種現狀導致他無法繼續工作，不得不選擇隱退。他雖然熱愛表演，可是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在經過幾年的心裡輔導，溫英年的狀態才逐漸好轉。可是進組以後，之前的那種情況，好像又開始出現了，雖然並不是很嚴重，溫英年卻無法忽視它。

他默默地觀察許攸了一陣子，只是一直不知道許攸是用什麼方法能讓自己放鬆下來，回歸她自己最原始的樣子，好像許攸只是回房睡了一覺，情況就好轉了一樣。想了很久沒想通，溫英年終於還是忍不住在吃完早飯之後找許攸攀談了起來。

劇組的人被溫英年的舉動又是嚇了一跳，本來大家都默認溫英年私底下就是那種冷漠孤僻的性格，所以誰都沒想到他會主動找許攸聊天。許攸也是帶著莫名其妙的表情進了溫英年專門的休息室，外面一堆工作人員扯著脖子企圖聽點八卦，奈何溫英年的助理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讓一干人等的願望落了空。

許攸進去的時候，溫英年低著頭在玩手機，她禮貌地點了下頭，主動打了招呼：「溫老師您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可是座位上的溫英年卻噓了一下，低著頭帶著冰山臉繼續戳著手機。許攸站在原地有點尷尬，也好奇地扯著脖子看了一眼溫英年在幹嘛，結果就看到了溫英年在單排吃雞。

許攸看他一臉專註的樣子，知道他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於是四處看了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等他這局遊戲結束。

過了十幾分鐘，伴隨著一陣槍響，溫英年放下了手機，雖然臉上表情還是不多，但是眼裡透著點可惜，看樣子是死了。為了打破沉默，許攸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剛進來時候問的問題

溫英年還是沒說話，他靜靜地盯著許攸，許攸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實在是溫英年的眼神有些太嚇人了，那種眼神簡直要看穿她，好像許攸身上藏著什麼大秘密。許攸知道這種探究並不只是來自於溫英年本人的情緒，更多的是來自於林朗那個角色。林朗本就對袁夢存有懷疑，而溫英年現在的樣子很顯然是還沒有把自己從角色中抽離出來。

又過了一小會，溫英年似乎是看夠了似的，開了口，他的嗓音還是帶著點淡薄的冷漠，說著：「你最近齣戲的情況似乎好了很多，你是怎麼解決的？」

許攸驚異於溫英年的直接，本來以對方的地位跟自己這個晚輩求教是很丟人的事情，很多人即使心裡有疑問，也大多不會選擇開口，就算開了口，也不會這麼直接。

許攸覺得這種事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她對溫英年本來就感官不錯，自己的表演甚至得益於他，所以對他的問題，許攸也不藏著，直接說道：「前段時間我自己有感覺到自己的狀態不對，為了壓抑這些情緒也很累。也是第一天入戲的時候吧，我下意識的就給了我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打了電話，我沒有多聊什麼，當時也是因為害怕，所以想找最親近的人聊一聊轉移注意力，他和我講了很多最近發生在我幾個朋友身上的事情，我聽著聽著似乎就被他的話帶過去，情緒也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睡了覺，第二天起來也就好了很多。」許攸一邊說著一邊想起了徐世光，嘴角泛起了笑意。

溫英年看著許攸的樣子，聯想到之前助理和自己講過的有關許攸的一些新聞，他大概知道她嘴裡那個重要的人是個什麼身份了。想了想，他這回帶上了純粹學術探討的樣子，認真好學地問：「每天通話幾次？一次大概多久？」

許攸被溫英年的樣子弄得一愣，反應過來之後也就順著回答：「每天通話一次吧，時間倒是不一定，基本上都是我快要休息之前，反正每次通話之後我都睡的很好，那些繁雜的情緒也沒有干擾到我了。」

溫英年這時候又低著頭自己想了起來，不說話了。

這件事情似乎就這麼過去了，溫英年沒有再對此表現出什麼好奇的態度。在那次溝通后，溫英年每次拍攝結束后的狀態似乎還是差不多的樣子，只是對著許攸的時候顯得溫和了一些，偶爾也會帶著一絲笑意點頭打個招呼。許攸在溫英年那裡收到的待遇是整個劇組的獨一份，這讓劇組其他人以及演員都詫異，不知道兩人什麼時候關係親近了起來。

李想甚至還因為這件事特地跑來問她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這件事涉及到溫英年的隱私，許攸也不好細說，只推脫說溫英年前些天跟自己探討拍戲的事，對自己印象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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