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你要將本王的王妃帶到哪兒去?
?蕭連緒連夜快馬加鞭的出了城。
宋元熙一行站在城樓上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夏夜的風劃過眾人的薄衫,帶來一陣清爽,唯有宋元熙默默將裹在身上的披風緊了緊,輕輕咳了一聲。
「殿下,西圖那麼遠,蕭哥哥能在十日內趕回來嗎?」
薛澄很擔憂也很疑惑,殿下憑什麼篤定西圖的太子殿下一定會出手相救?他們不應該是死敵嗎?
宋元熙抬頭望了望夜空,感覺緊貼在胸前的那塊熒惑守心玉牌開始慢慢變得越來越涼,這是個不好的兆頭。玉牌本就以血供養,通了靈性,滴血認主的兩個人,有任何一方生命即將消逝之時,原本溫熱的玉牌就會漸漸變得冰涼,像是要將周身的熱度都吸光似的,這也是他為什麼會覺得冷的緣故。
七殤之毒雖無葯可解,但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也並非無法可救,只是法子兇險了一些,叫換血。換血這樣的醫術世間罕見,且換血之時必須用到一種叫做紫玉草的草藥,極其珍貴。但幸運的是,梅先生對換血略通一二,那紫玉草也並非無處可尋,就躺在西圖皇宮的珍寶庫之中。若他還是西圖太子,自然猶如探囊取物,可如今他不是了,便少不得要那人出手相助了。
他雖摸不太清那人現在的脾性,但他知道那人不會見死不救。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之間「一國之君」的約定,還因為他們曾答應了彼此,要好好替對方好好盡孝。宋元熙早已知道他的身世,但他還來不及找到自己的親生爹娘的下落便魂穿成了西圖的封源君。那時在邊境,宋元熙要他辦的事就是替他尋到親生爹娘的下落,而這個秘密只有裴仁清一個人知道,這也是為什麼他一定要抓住裴仁清的原因之一。所幸裴仁清死前將這個秘密告訴了他,他總算尋到了宋元熙的親生爹娘。如今他將一封書信連同他爹娘的信物都交由蕭連緒一併帶到西圖去,希望那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出手救一救。畢竟這是他自己的身體,而且他若是死了,可就無人替他盡孝了。
話雖如此,但最終蕭連緒能不能在十日內帶著紫玉草趕回來,換血之時又是否一定能成功,一切都是未知數。
「聽天由命吧……」
這話自他口中說出,自己也覺得好笑,他曾是多麼不信命的一個人啊,而現在除了信命,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殿下,你當真不打算告訴娘娘嗎?」
他搖了搖頭,「她知道了又能如何?生死由天,你我皆不能左右,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個人傷心罷了……」
他不願她的餘生也陷在困局之中苦苦掙扎,她受的苦已經夠多的了。
*
慶隆殿的寢宮之中,一直昏睡不醒的人終於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
如同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鬼門關都闖了一圈,身心俱疲。朦朧間似乎一直有一襲白衣守在她的床頭,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喚她的名字。
那個人的手好涼。
她一直以為是幻覺,豈料睜眼一看,床前真的坐著一襲白衣,也真的握著她的手,不同的是,這人的手很溫暖,見她醒了,沖著她笑了笑。
「小師妹,你醒了?」
待看清那人是誰時,她的眼淚瞬間便涌了出,撲到他的懷中放聲大哭。熟悉的蘇合香讓她莫名覺得心安,這是她的大師兄啊……
洛梵將她摟在懷中,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發,「對不起,小師妹,我還是來遲了……」他的喉頭滾動著,眼角也有些發紅:「我本想阻止師父,可是卻反被他封住了內力關了起來,等我逃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了……」
夏桃芝想起那時在攬月殿的密室中,她問起師父大師兄為什麼沒來的時候,師父臉上那不自然的神色。
「師父……師父他現在怎麼樣了?」
洛梵的身子顫了顫,像在極力剋制著什麼,哽咽道:「師父他,在天牢中自盡了……」
她呆住了,心裡瞬間湧上一股特別難受的情緒,感覺胸口彷彿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雖然她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也知道了師父將她養大是為了利用她向楚帝復仇,可她心中還是對那老頭恨不起來,她始終是他養大的,十幾年的養育和相處,她如何能忘?
洛梵的聲音沙啞乾澀,緩緩道:「師父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他謀劃了這麼多年,一直在等這一天。他那時將你送下山去,就是希望你能有機會混進楚宮,接近楚帝。誰知陰差陽錯之下,你竟然成了陵王妃,成了楚帝的兒媳。從那以後,師父便一直在等待時機,終於,讓他等到了瑞王謀反,他一聽說陵王離京瑞王趁機犯上作亂,便立即下山了。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夏桃芝抬頭,不敢置信的望著洛梵:「大師兄,你,你一直都知道這些事?」
洛梵的神色一暗,答是。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曾向師父立下重誓,決不能阻你復仇。」
「立誓?……什麼時候?」
「就在你十四歲那年在山頂上對我說想同我一起行走江湖,做一對神仙眷侶的那日……」
「……」
「阿籮,你可知那日我有多高興?我立即跑下山,去求師父將你許配給我。我對師父說,我要娶你,我要替你報仇,可師父聽了以後勃然大怒,第一次對我發了火,那時我才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身上的血海深仇不僅僅是虞東村,還有你謝家全族。師父要我立下重誓,決不能阻你復仇,他說這個仇只能由你親手去報。我那時還太年輕,還不理解師父的意思,師父說我學藝不精,若真想幫你便下山去歷練幾年,我便去了。等我回來的時候,才知道你已經下了山,我想下山去尋你,可師父不讓,將我禁足在山上三年,直到那時你與師父斷了聯繫,師父才終於讓我下山去尋你。可誰知,等我終於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是陵王妃了……」
「阿籮,你可知我年年生辰送你木簪的意義?那每一隻簪子的尾部,都藏著「青蘿」二字,我對你的心意,早已親手刻在上面了……」
「阿籮,你一生都在為仇恨而活,現在仇已經報了,也該為自己而活一次了……」
「阿籮,你跟我走吧,我們離開這裡,回青陽山去……」
……
夏桃芝獃獃的聽著,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和大師兄之間,原來藏著這麼多的曲曲折折,可無論當初如何,他們終究是錯過了……如今她的心中早已有了另一個人,她與那人有了夫妻之實,還有過一個孩子……
想到那個剛剛誕生又消逝的孩子,她的心劇烈地絞痛起來,窒息一般的難受。
「大師兄,我……」
洛梵握住她發顫的手,「阿籮,你告訴我,你想離開這裡嗎?」
她點頭。這個如地獄深淵一般的地方,到處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她做夢都想逃離。
「那好,我先帶你走,趁著慶隆殿的人都在忙著搬遷東宮,守衛有所鬆懈的時候。陵王將你看得太緊了,我暗中等了好久,才等到這個機會。」
「東宮……?」
「你難道不知道?他明日就是名正言順的東宮太子了。」
夏桃芝的唇角溢出一絲苦笑。真好,他終於得償所願了,終於得到他想要的了,他一定很開心吧?他們剛剛才失去了一個孩子,而她半死不活的躺在這,鬼門關前走了一圈,這些對他來說,竟然半點都不在意嗎?竟然還在忙著入主東宮?
她不再猶豫了,對洛梵道:「好,我們走吧。」
洛梵大喜,伸手便要去抱她。
這時,一個涼涼聲音自門口傳來,「你要將本王的王妃帶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