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謝恩
?房間內的女子背靠著門,聽著外邊的聲響,知道皓一與白嬤嬤已經離去了。桃花般粉嫩的臉上掛著几絲還未擦乾淨的淺淺淚痕。捏著白帕子的手緩緩撫摸上左臉,那道覆著厚痂的疤上......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接著是太監蘇公公拖長了的尖而細的聲音,「殿下,上朝要遲了!」
明黃色祥雲錦繡被輕輕掀開了一角,素來冷峻,無悲無喜的面上暈著明顯的喜悅。很是留戀地把目光從身旁熟睡著的少女臉上移開。
他身旁的少女淸嫵美麗的眼輕合著,長而輕盈的睫似兩隻靈蝶,只是累了似的,懶懶地垂著。裡衣並未穿好,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香肩。
順著這肩瞧上去,便是纖細玲瓏的玉頸。只是斑斑駁駁許多細碎而鮮艷的吻痕,似雪中飄落下的點點碎梅。
終是忍不住拿手輕輕撫摸著她那如玫瑰花瓣般鮮嫩柔軟的唇。昨夜......她是該累了。
披衣下榻來,仔細掖了被角,又將紅簾帳放下了。
門開了,蘇公公帶著四個小太監一齊進來了,小心翼翼瞧了軒轅承一眼,低聲囑咐後面負責更衣的太監們動靜再小些,莫打攪了太子妃娘娘歇息。
待軒轅承在太監的伺候下速速穿好了衣服,整理好發冠后,顧不上用早膳便快步趕去了重華殿。
許久之後,白嬤嬤進了門,帶著一眾宮婢進來收拾屋子。不經意掠了一眼殘碎靡靡的紅簾帳,眼神中有著水到渠成的寬慰。
「採薇......」聽得簾帳后一聲帶著睡意的軟綿之音響起,白嬤嬤忙走上前去,順手取來衣服,掀開了外面一層的簾帳。
隔著一道朦朧的紗幔,見得榻上的女子慵懶偏倚著,無意之中散著一道逼人的媚。她一位越宮中伺候人的老嬤嬤,什麼樣的絕色女子沒見過,但這樣的女子竟讓她家主子爺垂憐,她知道不僅僅是因為豫小姐的美貌。
冉子豫揉了揉眼,壓著半個哈欠,「白嬤嬤啊,採薇呢?」
「採薇姑娘有其他事,今日老嬤來伺候您更衣。」
冉子豫「哦」了一聲,便自己順手掀開了帘子,挪到榻邊想要站起來。不想,身上一陣疲軟,敏感處更是疼得她幾乎「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白嬤嬤眼疾手快,扶住她,教她慢慢坐下來。「豫小姐......昨晚辛苦了,還是慢些吧。」她是真心心疼冉子豫,這麼一個瘦弱的小丫頭怎麼受得起。爺也真是的,平日里看著對豫小姐愛護有加,在這等事上卻沒一點風度。
聞言,冉子豫臉唰地紅了。低低咳嗽了一聲,示意白嬤嬤少廢話,快些給她更衣。
今日,固然身子不適,但還有一件拖了許久的事要做。
用早膳時,冉子豫才見到了採薇,打發了其他宮婢與嬤嬤們退下后,正欲與採薇說些話時,白嬤嬤先說話了,「豫小姐,皓一求見。」
冉子豫喝下最後一口翡翠白參粥,接過採薇送過來的擦手熱帕子。疑惑:皓一不是軒轅皓的人么?見她作甚?
所以,見是不見呢?
擦完手,把帕子遞給採薇,卻見採薇神情有些異樣......「見。」立刻便決定了要見皓一。
剛抬眼,便見紫檀雕龍祥雲桌前站了一位黑衣挺拔男子。包裹得極嚴實,只留一雙眼在外面。這雙眼凌厲至極,似冰天雪地里桀驁兇殘的禿鷲,卻又融著殺人過多之後沉澱下來的寧靜與陰冷。不像人,更像地獄里的冷峻鬼軍,從黑暗裡出來。
冉子豫笑笑,這麼一身裝扮,冬天倒好說,算得上全方位保暖,若到了酷暑的節氣呢?全方位悶汗?哈哈哈!
「皓衛噬部總領皓一拜見豫小姐。」
冉子豫還未反應過來,便見面前的黑衣男子突然冷冷地對她行了一個禮。冉子豫咳了咳,挺直了腰板,正色道:「何事?」
皓一頷首,保持著一腿半跪的挺拔姿勢,「皓一向豫小姐求採薇。」
冉子豫眉頭一皺,餘光瞥見方才她擦手的熱帕子落到了地上。
「小姐莫要聽這渾小子胡言亂語!」採薇似乎想去撿帕子,卻忽然跪在了她面前,滿面凄愴。
冉子豫忙去拉採薇,但怎麼拉也不肯起來。「怎麼回事?」
「小姐,我......」採薇拽著衣角,支支吾吾沒說出幾個字來,卻已經流了好長串的淚來。
冉子豫不再問她,看向皓一,極力忍著怒意,用冷靜到有些可怕的聲音沉沉道:「你說。老老實實說,否則仔細我告訴主子。」
採薇從小陪她一起長大,她從來沒把她當做下人,同甘共苦這麼些年,現在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一些了,她要保護她們。
「我與採薇丫頭已經......」
「住口!」採薇突然大吼一聲,制止皓一繼續說下去。「小姐,別問了,都是採薇的錯,採薇知錯了!知錯了!只求小姐能讓採薇繼續伺候您!小姐!」
冉子豫慢慢眨了下眼,只顧著拉起採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你只管放心,受了什麼委屈,我都會替你討回來的。」
阿月在這個時候進門來,一見屋子裡又跪又哭的,本來跑著的步子也慢了下來。對著坐著的冉子豫,緩而慎重地點了下頭。
她也點了下頭,「我有事出去一會子,這事沒完。」說罷,起身與阿月一同出去尋了辛奴,而後帶著白嬤嬤一同去宣德殿。
冉子豫在宣德殿前等了許久許久,大雪紛飛,她的火狐厚斗篷上落了一層白雪。抿過血色胭脂的紅唇都淡了下去,面色也有些蒼白了。凍得她即使捧著鎏金暗銀手爐都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盛公公拿了大傘過來跟她笑道:「要年節了,天兒冷得教人害怕。陛下今兒起遲了,上朝也遲了些,所以要麻煩太子妃娘娘等上一等了。」
冉子豫起初還覺得奇怪,以為徽帝故意為難。原來只是徽帝因為天冷,起不來床,誤了早朝,自然也要遲些下朝了。
也是,她是國公爺的女兒,又是大越太子妃,哪有讓她在冰天雪地里等那麼久的道理?
冉子豫溫婉一笑,「無妨。」
白嬤嬤接過傘來,撐開了。只是北風寒冷,又豈是一把傘能抵擋的。只是已經等了這麼久,若是離去,就是前功盡棄。而且這是嫁進宮來后第一次給徽帝請安謝恩,冰天雪地里的苦苦等待才更有誠意。
終於,見得飛檐之下宮婢太監忽然多了起來,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著身明黃錦繡蟠龍袍,稍後面跟著的披著孔雀裘衣的冷峻男子不正是她的夫君嗎?兩人交談著走走停停。
冰天雪地里素白一片中,她披著火狐斗篷似一簇倔強燃燒的媚火,吸引了檐下的眾人。
隔得遠,冉子豫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是見那兩人優雅從容地進了殿。盛公公冒雪跑了過來,將她也請進了殿里。
「兒臣冉子豫拜見陛下,陛下聖安!拜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不忘行禮,只是在外凍了許久,聲音顫抖得自己都聽出來了。
「平身。」
「謝陛下。」在白嬤嬤的攙扶下坐到鋪了軟墊的位子上。
軒轅承見身邊冉子豫凍得唇色發紫,悄悄將自己滾熱的手爐遞給了她,將她那早已涼了的手爐換到自己手中。
冉子豫一愣,對著軒轅承感激一笑。
這是她許久以來,真心對軒轅承笑。這一笑不同於他平日見到的溫婉的、笑裡藏刀的美麗的笑。見她淸嫵的眉眼彎成了明媚的月牙,在火狐斗篷的襯托下,仿若雪中嬌卻倔的梅,美得沁人心脾。
讓他看得有些呆怔。
「當日那麼多秀女,果然豫丫頭才是承兒的良人。」徽帝輕嘆了一聲,微微笑著,聲音裡帶著一絲惆悵。
軒轅承聽得徽帝的語氣不對,凝神看了一眼徽帝,同時微微調整了坐姿,更側向冉子豫。
冉子豫略抬起頭來笑笑。見徽帝一身明黃色的上朝的華服,面容清俊,一如從前書卷氣很重中帶著些不訓的痞氣。眼睛下面的烏青很重,顯出疲倦的模樣來。
「喲,這不是乖侄兒和他丑妻么?」一道悅耳卻帶著戲謔的聲音忽然從殿里的翠色九龍吐珠屏風后幽幽響起。
她看向那裡,軒轅皓從內殿裡面出來了,一身暗藍的華麗外袍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連腰帶都沒系。青絲以一根通透的白玉簪子隨意一束,垂在臉頰旁的幾縷碎發隨著動作輕輕飄動,平添動魄的風情。白皙修長的脖子露在外面,瑰麗的面上帶著一貫的詭色淺笑。
冉子豫瞄了他一眼,有些無語,也就他敢在徽帝面前衣衫不整。若不是知道他是徽帝的胞弟,她還真以為他以色侍君。
不過,為什麼又說她丑!
軒轅承在袖子里拽緊了拳頭,面上好不容易添了些許的悅色瞬間散了,還是淡淡喚了聲,「小皇叔。」
「攝政王殿下金安。」還是扭扭捏捏地福了福身子,聲音卻恭敬而溫婉,做足了新婦含羞帶澀的模樣。
「豫兒嫁入東宮好幾日,不曾謝恩,今日特來向父皇請罪謝恩。」
軒轅皓看著冉子豫,眼底閃出幽幽的詭異的光來,笑道:「這冉國公的幺女看著倒是比從前好看許多了,看來承了雨露果然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