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56 還有你
?回去的路上通暢無阻,大巴車載著依稀幾個乘客橫衝直撞,拐彎兒的時候帶起一股向外的力,顏雙整個人都得壓在童烊身上,她調整一下坐姿,裝作毫不在意地看向一邊。
童烊後知後覺,大巴車在十字路口前停住,指向燈變成紅色,他才結結巴巴地接上顏雙剛才的話:「你說打電話的那個人……是雲依菲?」
顏雙點點頭,手裡的芒果汁這次沒有再來一瓶:「是呀,你回去給她回個電話,她挺擔心你的。」
童烊臉色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著顏雙故意瞥到一邊兒的腦袋,聞出整個汽車都是醋罈子打翻的味道。他伸手勾住顏雙的小拇指,再自然地握住,抬頭看她的臉,還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童烊身上帶一股清新的柑橘味。
回去之後一起吃了晚飯,晚上童烊有給顏雙準備收拾的客房,他正要去叫顏雙過來看看滿不滿意,卻在門縫裡看見自己的外婆把她叫到了另外一個房間里。
「外婆,您叫我?」同輩原因,顏雙跟著童烊叫,她在外婆的房間里略微帶著些不自在,站在一邊兒手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抓著衣擺的手指彷彿能擰出水來。
「嗯,」童烊的外婆臉上帶著深刻的皺紋,大多時候沉默,然後和善地笑,說話語氣慢慢悠悠,帶著軟糯的口音,若有所思地看著顏雙淡淡地笑,「小雙,你在那兒坐。」
「哦……」
顏雙看看床頭的小椅子,猶豫一下,然後怯生生地走過去。
「小雙啊,我想問你,你和童烊是怎麼認識的?」童烊的外婆眼睛像是澄澈的翡翠,平靜安和,帶著撫慰的力量,留著童烊的影子。
「我們是同學呀。」顏雙臉頰發燙,但是這個不是外婆已經知道了嗎?
童烊的外婆眼睛笑成一條縫,皺紋深刻又睿智:「我不是問這個。」
顏雙眨眨眼睛,窗邊的星星驀然地亮起來。
「你是他朋友,」童烊的外婆說,「也不僅僅是他朋友。」
顏雙瞬間明白了外婆的意思,本是個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她乖順地點點頭。
十分鐘后,顏雙從房間里走出來,童烊露個腦袋坐在沙發上,傻獃獃地回頭看著顏雙,眼睛是圓滾滾的葡萄:「你們說了什麼?」
當然不能告訴你,而且單單不能告訴你。顏雙心裡說。
***
顏雙訂了第二天一早的車票,她沒有多少行李,都在實習基地被林嫮幫忙一同快遞迴去,只有她自己這個大物件,童烊的外婆站在門口叫她路上小心,還塞給她一袋子水果,他的外婆總是希望童烊能多交朋友。
童烊幫顏雙領著水果,看到顏雙頗為失落的側臉,沉默了半晌,緩緩地說:「你是不是捨不得我?」
顏雙覺得這句話真是臭屁壞了。
她很誠實地搖搖頭:「剛才外婆給我水果我才想起來,我們摘的葡萄都忘在基地了,總共就沒吃幾個。」
童烊還真相信了,他傻乎乎地安慰顏雙:「我外婆的葡萄也挺甜的。」
路途不遠只有兩個小時,短途公交車就能到,車站裡人滿為患,一眼望去全部都是黑壓壓的人頭,顏雙看著就犯了愁,這樣什麼時候才能坐上車啊,童烊點一下她的腦袋,叫她快去排隊取票。
顏雙抓著童烊的手指,手心泌出一層薄薄的汗珠,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抽出。走到B區候車廳,童烊盯著顏雙的後背喊她。
「嗯?」顏雙單音節回應,聲音被淹沒在人群里。
童烊靜默許久,沒有說話。
「怎麼了?」顏雙又問,她倉促地看一眼牆上的電子屏,紅色的楷體顯示還有十分鐘就要發車。
童烊湊近一下,嘴唇飛快地在她右邊的臉頰處掠過,他說:「以後見。」
「啊——」顏雙點點頭,含糊地應答,掩蓋住自己因為緊張而發出的奇怪音調。
還有一個月——
還有一個月什麼?
還有一個月,才能天天見到你。
工作人員再一次催促,要去的乘客發車了,顏雙心裏面猛地沉降,她掙脫開童烊的手,結果自己的東西,慌亂地跑開。
坐上大巴車,胸腔里一股悶熱,隔著玻璃窗口,她看見童烊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鉛灰色的眼睛映照出柔和的陽光,身形勾勒出溫柔的金邊,抬起一隻手臂,用口型說了一句什麼,顏雙會意,下意識地去看他遞給自己的書包。
書包里安靜地躺著一瓶芒果飲料。
顏雙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來,童烊是鐵定了心思要把她養成一隻芒果。
她要不要告訴童烊,其實她根本不喜歡芒果這個口味?
算了,顏雙認命似的想,喜歡芒果飲料,還有你。
***
夏天匆忙地被燃燒殆盡,在耳後留下一道曬痕,便不見了蹤影。
九月初的時候學校開學,有新生的加入,學生會又湧現出一大波免費勞動力,各個部門和主席也要換屆,原來的副主席齊秉舒大四,她退出學生會之前找到童烊,沒有過分的長篇大論,只是叫童烊一定要試一試競選紀檢部的下一任部長。
童烊回宿舍之後,江來正坐在床上打遊戲,像是和周晏晏聯機,帶著白色的耳機大喊大叫,周晏晏說你快來救我,江來咬牙切齒地跑過去,手指硬邦邦地觸碰屏幕,一股怨氣在宿舍反覆回蕩。
十幾分鐘過去,江來扔下手機,這才有功夫看從圖書館回來的童烊,不得不承認,童烊愛拚命,從不浪費半毛錢的時間,他問童烊你幹嘛整天這麼能學,童烊說,我沒有好的背景,也沒有好的天賦,除了命,好像沒什麼能拼了。
「部長回來了?」不知道江來哪裡來的消息。
主要是,這個消息也不對。
童烊愣一下,反射弧繞了半天,才慢悠悠反應過來,「一邊去,我說了我當不了部長。」也不知道童烊是跟誰謙虛呢。
「你放心,只要你競選,你肯定能選上。」江來拍拍他的肩膀,有種悲壯的意味,好像童烊是否競選成功,是他江來的責任。
童烊看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自己和其他舍友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但童烊只用了不到一個星期便搞定了整個宿舍的人,交際花,不愧是交際花。
「你怎麼知道我能選上?」
「因為除了你沒有更好的人選了。」江來看著童烊說,他知道童烊雖然不是個話癆,但絕對是真心交朋友的人,在宿舍里和別人的關係有些許隔閡,只是因為他們雙方都不願推讓而已,童烊沒法原諒先下手對付自己的人,他們雖然內心承認期初是自己的錯誤而導致誤會,對童烊的人品有目共睹,但是卻拉不下面子去道歉,雙方便一直僵持。
江來任重道遠地拍拍童烊的腦袋:「等著你去凈化學生會的環境呢。」
童烊沒放在心上,他說不上多想做部長,但是不妨去試一試。
結果果然如江來所料,童烊做了紀檢部的部長,不是副部長,而是那個獨一無二帶著光輝的「部長」。
競選之後是新生的招募,新生入校晚一個星期,童烊幹活實在,在周末戀戀不捨地告別了圖書館,親自去了新生接待的地方,一天到下午沒怎麼閑著,灰色的雲彩布滿天空,只留一絲金黃的縫隙,那片膨脹的雲朵像一顆金色的奶油爆米花。
顏雙發來消息,問童烊要不要幫他捎晚飯,看他忙了一天。顏雙因為學院的醫學知識競賽沒能來幫忙,說晚上找了時間,可以和童烊一起。
童烊自然地答應下來,黃昏的溫度驟降,在九月初還是帶著灼燒的溫度,烘烤得他一半兒的臉頰發燙,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他伸出食指揉一下,屏幕上停在和顏雙的微信,雖然疲憊,但是戀愛有種莫名其妙的魔力,總是叫人心生甜蜜,忘記勞苦。
「童烊,我們收工嗎?」宿管部的部長是個留著短髮的女孩兒,做事仔細認真,說話細聲細氣,隔壁生科學院和藥學院都收工回去了,看樣子今天的確不會有人再來了。
童烊點點頭,想著顏雙還在等自己,便答應了下來,宿管部部長是個女孩兒,童烊叫她先走,自己留下收拾東西。
女孩兒本來想著留下,結果一通電話打過來,好像是有什麼事找她,只好跟童烊道謝,然後點點頭走了,迎新的地方只剩了童烊自己,他撐在桌子邊上開始收拾文件,突然在空曠的廣場上聽見了行李箱的輪子滾動的聲音。
童烊錯愕地抬頭,一個穿著短袖白襯衫的男孩兒走過來,腳踩一雙淺藍色的球鞋,在巨大的行李箱前他顯得有點瘦小,童烊停下了動作,看著男孩兒時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的。
男孩兒的神情不是窘迫,但是帶著明顯的歉意,他快步在童烊面前停下,「抱歉學長,我來得晚了。」
整個廣場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學院還沒走,童烊在的醫學院就是其中一個,好在童烊是個好脾氣的,他點點頭,學長的氣場還是要有的:「沒關係,以後記得早點。」
「嗯,一定。」
「你叫什麼名字?」童烊打開文件夾里的名單。
「夏子橦。」那個男孩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