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歸來

風季，高空里的風成呼嘯聲在耳邊響過，覆蓋的雪經過幾個明媚的晝夜被一掃而光。雲朵里堆壓形成的鳥糞山脈迎來了要等上十個雨季、旱季的輪迴才到來的大風季。

伴著風，一根根繭絲劃下，盪著還未舒展白色翅膀的蝶。無數破繭而出的飄蝶風乾翅膀后，會散到人間。打在人臉上的彩棉狠狠地撫過臉頰。留下一絲溫柔。

斑從來沒有想過，天上那座七彩小島會墜落人間，碎成七彩的沙子。她也隨之墮落。

那時候，她睜大眼睛，希望在粉身碎骨地那一刻，能看到人間現在的樣子。

但觸目所及得只有一顆飄蝶的繭。

繭的一根纖細的繭絲掛在了未墜落的七彩石子上。於是輕巧地從天際拉長下一根絲。

在撫風光輝之下，輕盪地蜿舞。直至出現一隻飄蝶飄然離去。

正如最後埋進沙子里的斑伸出手抱住了奴隸的腿。

她在沙子里，仰起臉，看著奴隸驚詫的表情，興奮地閉上眼睛。這就是她與奴隸的偶遇。

走在沙漠的夜晚里，奴隸聽到有人在哭泣。四下看，眼前卻只有沙子。

漸漸空氣中，不知不覺瀰漫起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令人窒息。不遠處傳來了野獸的吼聲。

奴隸恐懼了，慌忙地轉過頭，跌蹌著想逃走。滾倒剛爬起，爬起又跪下。

是沙子里現出一雙沒毛的手抓住了奴隸的腳。

風輕輕撫開一層層的沙粒。露出一張面孔，還有一對高聳的乳。在平坦的沙漠上像兩座小丘。

「救救我！」斑用曖昧地眼神輕柔地說話。一雙手早已鬆開了奴隸的雙腳。

這次奴隸沒有逃，奴隸乖乖地把臉貼在沙土上，閉眼睛。用嘴揚起沙塵。

因為奴隸不想用手，指甲太長。容易划傷完美的她。

斑被奴隸突如其來的舉動眯了眼睛，她緊閉雙眼，流淌下激動的淚水，混淆沙塵淌出黑色線條的妝容。

此時，羿站在神廟之巔。下面的世界是一片沙海，風拂開沙粒露出骨頭。過去的叢林不見了，建造神廟的木頭耗盡了這片綠洲。

皮鞭還在響。貴族的勇士抽打著奴隸：「快乾！快！」

奴隸則像家畜一樣老老實實順從，這都是為了活著。

不遠處，木架上弔死的那些奴隸已經告訴它們，反抗者只有死。

所以，活著的奴隸只想苟且活著。

黃沙覆蓋了叢林之後，飢腸轆轆的奴隸開始茫然地四處尋覓食物。

在它們的背後，往往會從沙子里伸出一雙枯骨的手。確切地說應該是雙爪子。

所以能活著回來的奴隸都背著一個死了的奴隸。它們不是想讓同伴得以安葬，而是讓其肉體煮進鍋里。

只有一個奴隸沒有去分享同伴的肉。因為它看到了死者的靈魂正猙獰地伸出爪子。想掐死那些團團圍住鍋、狼吞虎咽的奴隸。

但有一天，這個奴隸終於忍不住了，救回來的女人很容易飢餓，像一頭吃不飽的母豬。儘管奴隸更長時間地去忍受鞭子的抽打，來換取更多的食物養活斑。但依舊無法滿足斑的食慾。

斑又餓了。奴隸決定給她弄一點肉湯回來。

剛踏近那血腥味濃烈的破帳篷，就清楚聽到石鍋里的湯咕嚕咕嚕地沸騰里還隱匿著某種聲音：「嗞—嘶！嗞—嘶！嗞—嘶！……」

奴隸害怕了。轉身逃走。在穿過一層綠色植物屏障后，他又猶豫了。因為斑太餓，就會去吃屎。那樣的話奴隸更會噁心，難受。

於是奴隸扭過頭，打算再走回去。但目視前方的眼睛還是讓腳步停下來。

一具骷髏從鍋里輕輕躍起。又重重地墜下。落到地上，腳步發出「咕噔」地聲響。

它環望四周，空洞的眼眶裡還有磷火的光芒。

周圍的奴隸都睡了。

它開始報復。粗魯迅速地拽起一個頭，用已經煮在鍋里松疏的尖牙利齒咬斷了奴隸的喉嚨。

為了苟且活著，某些死亡靜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