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醫院
銀灰色的邁巴赫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許江槿時不時地扭頭看上一眼,而穆初安就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也不說話,只是盯著窗外發獃。直到許江槿將車停在了一家私人醫院門口,穆初安的臉上才有了表情。
「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麼!」穆初安募地瞪大眼睛,雙手死死地抓住安全帶,說出的話都帶有一絲顫抖。
可許江槿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自顧自地打開車門,下車,然後走到另一邊。透過車窗,他能明顯的看到穆初安臉上的驚恐與抗拒,心下微疼。
「下車!」
「我不下。」穆初安使勁地搖頭。
許江槿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拉開車門,沉著臉去解穆初安身前的安全帶,穆初安嚇了一跳,身子不停地後退。「許江槿,你別太過分!」
許江槿停下動作,表情算不上好,因為他並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在這個無謂的爭執上。
「我最後說一遍,下車。」
穆初安搖頭,「不下!」
許江槿沉默,然後開始動粗。
一陣死命地糾纏后,穆初安被拽下了車。
許江槿拉著她的手腕開始往前走,穆初安的腳步有些虛浮。
他們繞過長長的走廊,最後停在了一扇門前,許江槿剛準備推門進去,門就從裡面被打開,高晨拿著西裝外套,看樣子是要出去。可在抬頭的那一瞬間,他突然看見許江槿的臉,然後,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顯然一副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模樣。
許江槿愣了兩秒,突然眯起眼睛。
高晨驚覺勢頭不對,轉身就想跑,許江槿伸出手,輕輕鬆鬆地就扯住了他的后衣領,將他拉了回來「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九點的時候會到這裡,高大醫生,你能給我解釋一下,你這拿著西裝外套,是要到哪裡去嗎?」
「我,我啊,我當然是準備出去接你啊,誰知道你這麼早就過來了。」高晨將許江槿的手輕輕地拿開,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容。
許江槿不語,只是低頭稍稍整理了下袖口,然後語出驚人,「德國進口的那批醫用器材,我想高醫生應該是沒有多大的興趣了」。說完,又故作惋惜,「唉,挺好的一批東西,原路返回多可惜啊。」
然後,高晨的小心肝猛地一縮,瞬間吃癟「好吧我承認,我準備出去吃個飯,泡個澡,再繞市區溜一圈再回來的。」
許江槿聽罷,眉梢微挑。
高晨瞬間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誰讓你天天使喚我跟使喚小丫鬟似的,我不得宣誓宣誓自己的主權啊。可是許總,這麼多年,人家對你盡心儘力,鞍前馬後,一顆心一直在你身上,從來沒有背叛過你,你不能這麼對人家,人家會好傷心的。」高晨扯著他的衣角,一臉委屈。
許江槿滿臉黑線,將他的手指從他的衣袖上,一根一根掰開,然後異常嫌棄的拍了拍,最後出聲警告,「如果你再這副死德性,我就把你扔進你們醫院的人工湖裡去,讓你嘗嘗被圍觀的快感。」
「好吧,你又贏了。」高晨瞬間投降,然後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轉到了許江槿的身後,和穆初安開始大眼瞪小眼,瞪到最後,高晨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真是不錯,哎,我說,你什麼時候騙回來的小姑娘,我怎麼沒見過啊。」高晨摸著下巴,「看這小姑娘面相精緻,身材修長,眼睛又大又水靈,嘴巴……哎……哎……我還沒說完呢!」
一陣黑影飛過,許江槿拍了拍手,空中只餘下一串尾音。
穆初安錯愕的張了張嘴。
許江槿回頭看了眼,突然正色道,「進去。」
穆初安遲遲沒有動靜。
許江槿微微垂眸,深深嘆息,最後鬆了松領帶,然後身子轉向她,「你想讓我抱你進去?」
穆初安後退了兩步,一臉的驚世駭俗。「不用,我自己走。」然後,她從旁邊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許江槿輕笑著搖了搖頭,後腳跟了進去。
穆初安和許江槿在椅子上坐下。
此時高晨已經穿上了白大褂,儼然一副醫者模樣。
和他對視的久了,穆初安開始坐立不安。
許江槿在她身側,捏了捏她的手心,輕言安慰,「高晨畢業於美國斯坦福大學,取得過醫學博士學位,有三年的臨床經驗,總的來說,他各方面綜合指數還算不錯,所以你不用擔心,他不靠譜。」
「哎,不帶這麼拆台的吧。」高晨瞪了他一眼,然後將視線重新轉向了穆初安,「美女你別聽他瞎說,本醫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絕對一等一的靠譜。」
聽著他們一唱一和,穆初安的頭垂的更低了些,不知道該不該笑,就連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如果這是你們的好意,那我心領了,不過那件事情都過去六年了,我想應該沒有這個必要了。」
穆初安沒有點明,因為她知道他明白。如果不是一清二楚,他又怎麼會帶她來這兒呢?
許江槿好看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落寞,「你別多想。」
「那我應該想些什麼?應該想我是該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呢?還是像當年一樣,對著你的施捨滿心歡喜?許江槿,我不需要你的可憐!」穆初安反唇相譏。
高晨坐在辦公桌前,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許江槿又一次沉默,隨後,他將正欲起身的穆初安重新摁在了椅子上,「那既然這件事穆小姐不想私了,那我們就公辦。」
穆初安皺起眉頭,等著他說下去。
「當年穆氏一事,我也是略有耳聞。」許江槿頓了頓,下意識地去看穆初安的臉色,真是果不其然。「穆董當年的行事風格,我也是知曉,他入獄的事,難道你不覺得蹊蹺,還是說,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許江槿點到為止。
穆初安剛才還平靜的心此時已經掀起滔天巨浪。
「初安,你要明白,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不會太久。」許江槿的手微微地搭上她的肩,循循善誘「只要你願意接受治療,我可以將一切真相都攤在你的面前。」
穆初安始終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情緒,只是雙手有些緊張的絞在一起,「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幫我呢?」心中,竟然隱隱有一絲期待。
「你就當做,是我欠你的吧。」
原來,只是虧欠……穆初安的頭垂的更低了。
氣氛有些異常地尷尬,最後還是高醫生秉持著救死扶傷的崇高精神,適時地開了口,「兩位商量好了嗎?」
許江槿臉色未變,「開始吧。」
彷彿得了特赦一般,高晨飛快地移到了穆初安的面前,「穆小姐,把你傷的那隻手,抬起來我看看。」
穆初安抬頭,看了眼高晨,然後將袖子往上推了推,露出了纖細的手腕。
高晨將她的手托在了掌心裡,左右捏了捏,表情變得有些凝重,沉思了會兒,正準備脫口而出的時候,卻不小心瞥見了許江槿虎視眈眈地眼神,嚇的高晨把正要脫口而出的話,全部又咽了回去。
許江槿優雅地將高晨手中的那隻手給輕輕地拿了回來,出聲警告,「高醫生,我相信你的能力。」
高晨完美的又被威脅了。
「穆小姐,我只能大致地了解你的傷情,具體情況,還是拍個片子,我們再做具體的討論。」
高晨說的委婉,穆初安似懂非懂地點頭。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護士敲門進來,「高醫生。」
高晨點頭,「你把這位小姐帶去拍片子,她的右手部位。」
「好的,高醫生。」小護士點頭,然後將穆初安領了出去。
她走後,許江槿才開口,「她的手怎麼樣了?」
高晨搖了搖頭,「她的那個傷擱置的時間太久,並且受傷的時候,也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最佳治療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如果現在進行手術,恢復如初的幾率也不大。」
許江槿沉默,然後想到了什麼,「詹姆斯教授呢?」
「他說他近期會到中國。」
許江槿點頭,「我不想她再失望一次,不論付出任何代價,治好她!」
高晨下意識地回答,「好。」可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我怎麼發現,我每次答應你就答應地這麼順口呢?」
許江槿瞥了他一眼,然後將真相娓娓道來,「因為你的潛在意識里,已經認定了我說的話就是真理,而你只是在履行你的職責罷了。」
高晨摸了摸下巴,一臉沉思,「話雖如此,可我怎麼聽著你像是在罵我呢?」
許江槿輕笑,「那就說明,你還沒有蠢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於是素以優雅著稱的高大醫生很冷靜地爆了粗口。
……
穆初安拿著片子回來的時候,覺得房間里的氣氛有些不對。「你們……?」
「沒有!」許江槿和高晨異口同聲。
穆初安驚了一下。
高晨氣定神閑的從她手裡拿過片子,剛看了兩眼,整個人已經被許江槿拖了出去。他回頭,對穆初安說,「你在這裡等著。」
穆初安獃獃地點頭。
門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