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遲到
馬蹄敲在青石板上,發出噔噔噔的急促而有規律的聲響。
雲之義不時用扇子將車窗上的帘子撩起放下,一會兒看看車外,一會兒看看車內的兩人,心中長嘆不斷,這倆人怎麼就不知道著急呢?就要遲到了,一個在悠閑地吃著包子,一個還在閉目養神。
嚼著包子的雲含之此時心情不錯,對廚娘的手藝很是滿意。見雲之義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忍不住勸道:「二哥,老馬已經儘快在趕車了,這裡的車速就這樣,你就是把帘子撩爛也沒用。」由於口中有包子,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
雲之義聞言皺了皺眉頭,又嘆了口氣,道:「雲含之,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再說話。俗話說食不言寢不語,你在馬車上吃包子本就不對,你還邊吃邊說話。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就不知道注意點儀態呢?」
在雲之義看來,女孩子就應該像易傾靈那樣,坐有坐樣,站有站樣,溫婉嫻淑,端莊大方。
雲含之白了雲之義一眼,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腮幫子鼓鼓地問道:「你覺得你有資格說我?」
雲之義雖然心裡承認自己在儀態方面做得也不盡人意,但口頭上是不會落下風的,大聲道:「我一個大老爺們,哪用在意什麼儀態,但你是個女子啊!當心將來沒有敢娶你。」
雲之義說完有些惱,他也是為了她好,偏偏她總是不領情,但他覺得自己也是沒有辦法。
阿爹一向少言,自然不會時時對妹妹進行提點;娘親是個不靠譜的,應該想不起來給妹妹進行指導,再說她越是指導越是亂套;大哥常年在軍中,縱使有心提醒也隔著十萬八千里;他身為親哥,雖不能以身作則,但凡事想起來就提醒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雲含之自然不知道雲之義的想法,只覺得二哥特別逗,明明他就是家裡最不靠譜的孩子,偏偏每次見到她都要耳提面命一番。
「沒辦法,近墨者黑,有你這個哥哥榜樣在前。」雲含之攤手,隨即補充道:「你就放心好了,你未來妹夫不光風度翩翩,儀錶堂堂,到時你別自慚形穢。」想起穆逸軒,雲含之心情更好了,笑眯眯地咬了口包子。
見雲含之一副欣喜的模樣,雲之義心驚,這個丫頭難道有心上人了?
雲之義輕咳一聲,語重心長道:「你這丫頭,口無遮攔的,小小年紀不許胡思亂想,什麼妹夫姐夫的?婚姻乃大事,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說完后,雲之義回味了一番自己的話,他覺得這番提得既委婉又有原則,妹妹不是個笨的,應該能聽進去。
雲含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雲之義那番提醒上,她眼珠一轉,忽然想逗一逗他這個二哥:「我年紀小,不可以胡思亂想;二哥你年紀大,你可以想,你想娶誰啊?」
雲之義沒想到雲含之有此一問,心中一驚,差點實話實說,好在他本是機敏之人,馬上就想好了應對之詞:「越說越沒邊了,趕緊吃你的包子吧,那麼多話,再不快吃就要到學堂了。」
見二哥轉移話題,雲含之心中偷笑。
雲之義那點心思雲含之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以前倒沒發現二哥也是個害羞的。看他此時假裝若無其事的撩著帘子看車外,她估計他心中早已是心潮澎湃了。
雲含之沖著雲之義的後背做了個鬼臉,然後繼續樂呵呵地吃她的包子,沒注意到原本一直閉著眼睛養神的雲之仁在聽了她問雲之義想娶誰時眼開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兄妹二人。
雲之仁早就察覺到雲之義有心儀的姑娘了,不過他本是個懶人,也沒多加打聽。如今聽見雲含之這一問,而後看她一副偷笑的模樣,心中暗想,難道她是知情人?
雲之仁不動聲色開始分析。
雲含之向來與東安里的閨秀們性格不合,相互之間連勉強的客套都維持不住。
若雲含之知道的那位姑娘是那些閨秀中的一員,她定會反對或者是炸毛。從她剛才說話時的證據和神態來看,她對那位姑娘應該沒有反感,甚至還有些好感,說明那位姑娘不是東安里的那些閨秀。
以雲含之目前的交際圈來看,讓雲含之有好感的姑娘並不多,一是她的兩位密友,蕭天語與易傾靈,二是先生的外孫女向青菡;三是聽說她最近和府里教她綉藝的楚姑娘走得勤;四是宮裡那位小公主。
以他對雲之義的了解來看,雲之義向來欣賞那些知書達理,溫柔的女子,如此看來,蕭天語和小公主需要排除。楚姑娘他沒接觸過,不了解,暫時算作候選之一,如今看來,那位女子八成就是易傾靈、向青菡、楚姑娘之間的一人了。
雲之仁分析完畢,重新閉上了眼睛,心中暗忖,稍後到學堂一觀便知。
路程本就不是很長,就算是東安里限制馬車疾馳,不到一刻鐘也到了。
「吁」地一聲,老馬穩穩停下馬車。雲含之剛好將最後一口包子放入口中,拿手抹了抹嘴角,而後漫不經心地用雲之義遞過來的手絹擦了擦手。
兄妹三人拎上書袋,跳下馬車。
三人雙腳剛踏上學堂門外的台階,正好聽到先生將戒尺在桌上一拍。
三人拔腿就跑,趕在先生道「上課」之前,急急跑入自己的座位中。
學堂的少男少女們原本正襟危坐、準備上課,突然聽到響動紛紛忍不住偷偷側目。霎時間堂中眼風不斷,齊齊刮到了三人身上。看到此時出現的雲含之,學生們頓時眼前一亮,心道這下熱鬧了。
見到三人毫不形象的狂奔,青城先生眉頭一跳,學堂之上豈能這般沒有規矩,忍不住將戒尺再次拍響:「雲之義、雲之仁、雲含之,遲到,罰字五百。」
其它人一聽,慶幸遲到的人不是自己。先生這懲罰,看似簡單,卻是很難。
先生歷來的要求是:那五百字須用小楷寫於一張紙上,錯一筆,重來;漏一字,重來;亂一字,重來,箇中滋味,寫過的人才懂。
正當其它人或是同情或是興災樂禍之際,堂中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女聲:「先生,我們並沒有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