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四牡龐龐,駕言徂東。
第四百四十二章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四牡龐龐,駕言徂東。
人類是一個協作生存的群體。
沒有任何一個人類,能夠完全脫離群體的存在。
因為不存在全知全能的人類,一個人的力量永遠是有限的,所以人類文明的基礎,就是協作。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假設一個醫生生病了,他醫術高明,但是卻因為生病而沒有體力給自己治療,製藥,所以他即便有治好自己的能力,也沒有自救的能力。
這就是協作的重要性,協作並不一定是互相解決什麼問題那麼簡單。
因為互相協作,人類文明繁衍出了逐漸完整社會體系。
人類的進步,就是不斷完整社會體系的過程。
但是只要有協作,就會有意見衝突,有意見衝突,就會發展成分歧,有了分歧,就會出現無數的可能性。
就像進化論中,生物的進化就是因為面對選擇的分歧,最終進化成不同種類,多姿多彩的世界。
當分歧出現了,解決問題,就變成了協作的最大問題。
因為不解決分歧,無法進行協作。
於是為了達成共識,人類會選擇各種各樣的方法,說法對方。
甚至,殺死對方,換一個合作者。
戰爭論中說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就完美的解釋了,人類在解決分歧時,可能會選擇方式的本質。
所以在解讀歷史政治的時候,也可以從戰爭的開端,往前推衍。
世界上所有最開始的故事,都是起源於意外,但是後來的故事,大多數都是抄襲。
在上古神話中,黃帝最開始面對蚩尤是屢戰屢敗,直到得到力牧,風后等人的協助之後,才戰勝了蚩尤。
而後的故事當中,每一個最終坐上至高無上位置的帝王,身邊總是會有賢臣名將的影子。
直到另外一個新的故事開始,才將這種規律打破,比如帝摯繼承帝嚳的王位,但是因為種種原因,被諸侯廢了,立唐堯為天子。
這可能是自黃帝一統天下之後,第一起王位更替成功的案例。
而這次成功的案例,也讓諸侯們看到了一些新的東西。
如果帝摯禪讓唐堯,還屬於血緣延續,那麼唐堯禪讓虞舜,就是一場毫無血緣關係的王位更替。
禪讓,一直被華夏文明當成是一種最高品德的象徵。
但是在這個品德之後象徵著什麼,至少是眾說紛紜的。
有人堅定的將其稱為品德,有人則認為這是遮羞布。
帝摯與唐堯的廢立過程,到唐饒禪讓虞舜,難免引人遐想。
但是不得不說,從帝摯開始,甚至可能從帝嚳與共工開始,華夏的內部協作已經出現了分歧。
這個分歧可以概括成,一些野心膨脹的諸侯,最後不滿當初輔佐的帝王世襲王位。
所以在很多古本當中,都流傳著禪讓的另外一個版本,比如諸侯放帝摯,扶唐堯,后又囚唐堯與長子丹朱,禪讓與唐堯。
後來大禹因為唐堯當年流放了父親鯀,囚禁了太子商均,奪了唐堯的王位,而後來唐堯死後,王位禪讓給諸侯伯益,兒子夏啟起兵用武力爭奪王位,殺死伯益,建立夏朝。
這個版本將禪讓制度,解開了另外殘酷現實的一面。
但是不管哪個版本,都在陳述一個事實。
上古時期的王權交替,並非只有仁德,也有戰爭。
而且這些王權更替的故事,似乎也有些莫名的巧合與相似。
似乎只是把主角人物名稱換了一下。
到後來夏商周時期,這種巧合也沒有結束,夏朝的滅亡過程,與商朝的滅亡過程,幾乎如出一轍。
同樣是帝王昏庸無道,然後將一位諸侯囚禁,然後這位諸侯手底下有一位經天緯地的大臣,用金錢和美女將諸侯救出來,然後輔佐諸侯推翻帝國。
夏桀囚禁商湯,然後仲虺帶著金錢和美女把商湯救出來,然後滅了夏朝。
商紂囚禁姬昌,然後散宜生帶著金錢美女把姬昌救出來,然後滅了周朝。
而且這兩位帝王都是十分好色,萬年寵幸妖妃,妹喜和妲己的行徑,幾乎也差不多,甚至後來導致東周滅亡的褒姒,生平也與兩位前輩沒有太大的差別。
歷史的巧合或許情有可原,但是過度的相似,總是讓人覺得困惑。
或許歷史背後的真相,總會讓人目瞪口呆。
不過歷史沒有真相,只殘存一個道理。
但是偏偏王詡,是一個考古專業的,所以對於歷史的真相,他總是有一股近乎天職的好奇。
如果有機會,他一定很想把屍戎腦子裡所有關於雜家的事情都問出來,然後編撰成冊,屍戎到底有沒有才幹還值得商榷,但是憑藉他的家傳經學和口才,王詡也覺得這本書,至少不會比呂氏春秋差。
但是沒辦法,眼下的條件不允許王詡去做這件事情,所以只能暫且的將屍戎流放,等到局面穩定之後,在來日方長不遲。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從接受了盧艾並不專業的心理梳理,或者說真的是老天開眼,大軍出航那天,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艷陽高照,陽光明媚,河流平緩。
將近六千支木船幾乎橫斷遼河。
倒是確實有一種造舟為梁,不顯其光的氣魄和壯闊。
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當人工的事物壓過自然的風頭的時候,人類就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已經修正了兩天的孤竹大軍都以陸續上傳了。
這兩天的聚餐,消耗了五分之一的糧食,也讓這一路蓄養狩獵的畜牧減少了三分之一,馬匹除了一些適應了水性的,其餘的王詡都留給了朱家和劇亢,駝鹿本身就是兩棲動物,雖然不能長期在水中,但是也不怕水,而且王詡專門做了適合駝鹿的小船。
兩萬孤竹軍,一萬多隨從婦孺,加上三千寒浞軍,不到四萬人似乎上河岸線十幾厘米。
烏青王帶著扶餘人跪在河道邊,赤著身子,頭上帶著草帽,唱著屬於他們扶餘人為族人出航欺負的祭祀歌曲,看起來十分誠懇。
羽隹軍則顯得文雅許多,這些遊俠除了會殺人之外,也多數是風流名士之後,自然也有擅長的樂器。
朱家專門排了一首乘風破浪給王詡踐行。
不知道是不是不太理解先秦的音樂審美,或者是他們的樂器太過簡陋,總之在王詡耳中就有些刺耳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忍著頭疼聽完了這首乘風破浪,王詡看著不少吹彈完感動了自己,掩面大哭的羽隹軍,笑著對朱家和劇亢擺手笑道,準備上船。
朱家帶著羽隹軍的人,齊齊躬身行禮迎送,同時高吟「蕭蕭馬鳴,悠悠旆旌。徒御不驚,大庖不盈。之子於徵,有聞無聲。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王詡微微挑眉,轉頭對著禺春說了兩句。
禺春扯著嗓門喊道「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四牡龐龐,駕言徂東。田車既好,田牡孔阜。東有甫草,駕言行狩。」
然後王詡親自持鼓槌,敲打蒼兕舟的大鼓,鼓聲響了八聲,然後旁邊的舟船也都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小鼓聲和敲打其他器物的聲音。
於是一時間整片河流都變得洶湧起來。
「起錨。」朱家在岸邊喊道。
「揚帆。」翟仇搭弓射落船帆。
當獸皮做的大帆完全展開的時候,原本似乎無風的河流上,也吹鼓了船帆。
船隊換換起航。
看似龐大笨重的船隊,在真正起航的之後,很快就消失在岸邊人們的視線當中。
看著依舊平緩的河流,彷彿剛才的壯闊都是海市蜃樓一般縹緲,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唉。」不知為何,朱家突然長出了一口氣。
像是惋惜,又像是鬆懈。
「我們也該啟程了。」劇亢從十幾米高的瞭望塔上下來,對望著河面,神色肅穆的朱家說道。
朱家回過神,笑著點點頭,然後轉頭拍了拍顏面抹淚的屍戎「屍先生,不必傷懷,過不了多久就能和大家再相聚了。」
「園有桃,其實之餚。心之憂矣,我歌且謠。不知我者,謂我士也驕。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其誰知之,蓋亦勿思!」屍戎拂袖摔了朱家一身的鼻涕,然後大步的轉身去向烏青王的隊列。
朱家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這位屍先生,是不是有點毛病?」劇亢微微皺起眉。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魚在於渚,或潛在淵。」朱家朗聲笑到「小亢啊,你以後要多跟屍先生學習學習,人呢,就是要有點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