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歷史,總是驚人相似
第三百四十一章歷史,總是驚人相似
少年人一旦變得成熟,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
自從當上了羽隹軍的領袖,原本那個行為乖張,沉默寡言還喜歡裝酷的少年劇亢就慢慢不見了。
說話也不再言簡意賅,反而變得有理有據,聽人說話的時候也不會左耳聽右耳冒,滿臉煩躁。
現在的劇亢,身上原本那股輕浮之氣已經消失不見了,變得沉穩異常。
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這段時間,這個少年應該經歷了很多事情。
「因為帝君之前遲遲沒有定下出航日期,所以羽隹軍一直在催促烏青王北上探查扶余餘孽,但是從十天之前,已經在方圓百里內,看不到扶餘人留下的痕迹了,他們應該已經徹底的撤離了,還有這個,是我們籠絡烏青王手底下的扶余軍官得來的一些地圖信息,希望對帝君有用。」劇亢有條不紊的一一彙報。
王詡掰著松子,看著劇亢打開的一張張皮絹和白綢笑道「畫的不錯。」
「都是朱先生手筆。」劇亢笑道。
「不吃松子了?」王詡看著劇亢面前的松子沒動,笑著問道。
「以前吃的太多了,現在,反而不愛吃了。」劇亢笑道。
「已經開始節慾了?」王詡微微挑眉「怎麼,現在知道領軍不易了?」
「今日陰雨連綿,林中野獸也都開始動蕩,糧食已經開始成問題了。」劇亢抿了抿唇。
「你們還要走陸路嗎?」王詡問道。
「若是羽隹軍乘船而下,那麼軍中戰馬,可能十不存一了。」劇亢苦笑道「失去了戰馬,羽隹軍的戰鬥力要損耗四層,雖然現在昌縣城周邊糧食供給成問題,但是走陸路,應該能夠保持供給,我們一萬多人帶著一萬多匹戰馬,要是順利,可以在帝君返回朝歌之時,感到殷都接手當地的土著。」
「既然決定,我也不多說什麼,反正兩日以後,我就要走了,你們想跟上,也沒機會了。」王詡笑著搖搖頭。
「帝君,一直都在等我們改變主意?」劇亢眉頭一挑。
「嗯,也不全是。」王詡眯了眯眼「疑惑你會明白,我在等些什麼的。」
劇亢皺著眉,有些不理解王詡這話的意思。
「烏青王知道遼陽城所在,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王詡借著問道。
「我會先擄著他們到這兒。」劇亢指著一張最完整的地圖「這裡是玄菟城的都城,相距殷都百里,我們準備先把這裡攻下來,然後再放烏青王北上或者南下,烏青王雖然是扶餘人,但是對於樂浪族和玄菟族十分陌生,到了這片領域,他即便有什麼想法,也你難以實施。」
王詡對照了一下劇亢手指的位置,玄菟的都城應該在海城附近,確實距離營口不遠,不過王詡感覺這個時候東北的百里之隔,和千里之遙沒有太大差距,因為現在的東北,基本上都是蔥山水澤籠罩著,即便被古先民開闢了小徑,路程也會被放大數倍。
之前王詡以為的開荒,就是開墾荒地和荒草伐木,後來到了遼東發現,開墾中最重要的,其實是『搬山』。
雖然這些山都不算太高,但是相對於更加渺小的人類而言,任何一座小山丘,都是阻礙前進的巨大障礙。
王詡這個時候更加了解,為何東北的開發如此之晚了。
在沒有火藥開山的前提下,靠著人力開山,確實入不敷出。
「要是過不去,就原路折回遼陽城也可以。」王詡說道。
「扶餘人說他們是從這邊過來的,沒道理我們不行。」劇亢笑道。
「他們是沒有選擇,但是我們還有很多選擇。」王詡搖搖頭。
劇亢點點頭「帝君可還有什麼吩咐?」
「安全第一。」王詡笑道「千萬不要輕敵,在遼東莫說是人,就是山魈也可能給你們上一課。」
劇亢笑了笑「窮寇莫追,是羽隹軍的信條。」
「自由散漫習慣的遊俠組成的軍隊,應該不好管理吧。」王詡問道。
「有朱先生在,還好。」劇亢眯了眯眼。
「那就一直讓他管著吧。」王詡手指在獸皮地圖上點了點「兵勝之術,密察敵人之機而速乘其利,復疾擊其不意。」
劇亢微微挑眉。
「一個合格的將領,有威信即可,至於治軍大多數都是副將的事情。」王詡笑了笑「而且馬上入夏了,如何防蚊蟲騷擾更重要,在這種蠻荒之後,蚊蟲的殺傷力可能比敵人更大。」
「禺春將軍給我出過一個妙招,抓一些青蛙裝在木籠里,掛在戰馬身上。」劇亢說道。
「嗯,之前確實有用,不過遼東的蚊蟲,可能會有些異常。」王詡笑了笑「你只要細心觀察,總會找到破解方法。」
劇亢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烏青王派來造舟的人,是你們催促的,還是他自己決定的?」王詡又問道。
「是他自己。」劇亢笑了笑。
「看來他比我還著急。」王詡輕嗤出聲。
「有一個比他更聽話的扶余蠻人,若是大帝不順心,我們可以換人。」劇亢語氣中帶著一絲殺意。
「聽話,不等於適合。」王詡搖搖頭「先這樣吧,只要你們足夠小心,他就不會掀起什麼風浪。」
「臣謹記教誨。」劇亢恭聲達到。
「去找找看朱先生。」王詡對著門口逗松鼠的禺春喊道。
...........
雖然平日里,孤竹都是吃大鍋飯的。
但是聚餐對於孤竹人來說,是一項最為期待的事情。
聚餐吃的飯菜相比平時的飯菜,不會有太大的區別,頂多就是肉多了些,但是一旦到了聚餐的時間,所有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可以放肆的玩鬧嬉戲。
換而言之,聚餐代表的是『假期』。
雖然孤竹國沒有太多的規章制度,但是終究是一個以『神權』為核心建立起來的制度,所以在每一個孤竹人心中,不認真的工作,就是對神靈和大帝的褻瀆。
是會遭報應的。
這種價值觀,是因為孤竹人早期晚睡之前,都有『禱告』的習慣造成的。
但是只有聚餐的時候,人們可以選擇不禱告。
所以聚餐對於孤竹人來說,是一個放肆的時間。
一座又一座超過五米的篝火將營地周邊都照耀的燈火輝煌,人們的歡呼聲和歌聲讓河流都躁動了幾分。
將近半個月的壓抑,在這個晚上,徹底釋放和打破,狂歡的氛圍彷彿將這方天地都撕裂開來。
朱家坐在瞭望塔的塔尖上,看著外面的世界,臉色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感慨道「真好啊。」
「朱先生是說,大軍終於要離開了真好?」坐在瞭望塔里的屍戎抱著一隻羊腿,撕咬著笑道。
「屍先生一直都在蓋氏?」朱家笑著問道。
「我在稷下學宮時,隨蓋氏修禮。」屍戎笑道「後來回楚國遭逢秦賊入侵,逃亡蓋氏。」
「哦?那也沒有幾年。」朱家眯了眯眼「屍家能夠躲避秦庭追殺,百家搜查,確實不凡。」
「朱先生說笑了,老祖是閑雲野鶴般的人物,只是被公孫鞅小兒擄去秦庭而已,倒是墨家投身秦庭,讓人驚訝。」屍戎笑呵呵的說道。
「墨家和秦人同為殷商後裔,同氣連枝而已,何來投靠?」朱家搖頭輕笑「不過如今殷商真正帝尊已經現身,墨家也該侍奉真主了。」
「朱先生或許還不知道,這些殷商帝君,並無逐鹿中原之意吧。」屍戎嘲笑道。
「昔商湯為夏履癸囚禁於夏台,而明本心,以滅夏,姬昌為帝辛拘於羑里,而奮起滅商。」朱家的聲音透著一股陰寒。
屍戎嚼羊腿的動作慢了下來,抬頭看著瞭望塔的木質塔頂,似乎能夠透視看到朱家一般,聲音微顫「什麼意思?」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不是嗎?」朱家怪笑一聲,翻身跳了下來,抓起羊腿扯了一大口「唐堯德衰,虞舜囚堯於平陽取帝位,虞舜德衰,大禹囚舜於湘水取帝位,伯益德衰,夏啟以戈伐之取帝位,此為帝道之終,夏履癸囚禁商湯於夏台,於是商反,夏亡,帝辛囚姬昌於羑里,於是周反,商亡。」
屍戎有些顫抖的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羊腿,目光灼灼的盯著朱家「文德衰而武德盛,武德盛而霸道盛,霸道盛則君盛,君盛則臣衰,秦雖德衰,但是臣不衰。」
「但是孤竹以然德盛。」朱家冷笑一聲「秦王不得不懼。」
「你想用計,囚帝君於咸陽,逼孤竹反?」屍戎吞著口水,顫聲道。
「先生若是願助吾等,未來君臨天下,先生則是再世伊尹。」朱家壓低的聲音,卻異常清晰。
屍戎微微晃神后,猛然搖頭「不行。」
「難道先生就甘願看著屍家經典,在不見天日的平凡中腐爛?」朱家眯著眼笑道「從古至今,帝道之術之存在於傳說之中,屍子先賢窮其一生所求,難道不是將帝道之術重見天日,還天下於盛世?」
「不遇仁君。」屍戎沉聲道。
「何人能比帝君更仁?」朱家皺眉道。
「他是假仁。」屍戎搖頭道「他心中沒有天下。」
「沒關係,我們可以幫他,歷代明相,都是這麼做的,君不仁無恙,相仁即可。」朱家柔聲笑道。
「閣下也非仁義之相。」屍戎冷笑。
「屍先生仁義即可。」朱家咧嘴笑道「而且仁不仁,是相對而言,哪有絕對的標準?至少,比儒家仁即可。」
屍戎呼吸一滯。
「朱先生?」這時瞭望塔下傳來了蓋華的呼喊聲。
朱家微微挑眉,把羊腿遞給屍戎,起身笑道「蓋兄,我們在這兒。」
屍戎看著手中的羊腿,神色開始糾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