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技壓群芳
「你……你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安奕馨從地上爬起來,眼神恐慌地望著荀萱,彷彿看著的並不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更像是在看一個惡鬼。
「瘋子?你錯了,」荀萱冷笑了一聲,手指順著紅檀木桌面微微劃過,語氣陰冷卻又彷彿多了一絲蒼涼,「我是一個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
安奕馨竟有些信了她的話,不錯……是惡鬼,那一刻,她的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內心竟是從未有過的害怕。
安奕馨沒有在寒雲居做過多停留,很快離開了。
只是這一夜,荀萱徹夜無眠。
……
過了些日子,荀芷從牢中帶出來的傷勢痊癒,邢老夫人得知荀萱身子大好,便讓她跟著府上的其餘姑娘一道進了女學。
像是安府這樣的書香門第,琴棋書畫、吟詩作對是閨中女子必學的技能,有幸荀萱前世在國公府是被按照皇后的標準培養出來的,這類技能自然不會落於人后。
早上辰時,荀萱到了承德堂,此時的堂內安府的姑娘們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教書的潘先生是個不苟言笑的女先生,原是宮裡面當差的女史,因為到了年齡,便被放出了宮,后被安府請到府上做了教書的先生。
「荀小姐,還請入座!」潘先生並不像府上其他下人,看見落魄的荀萱便不將她放在眼中,依舊恭恭敬敬地招呼。
荀萱敬重地對著潘先生欠了欠身子,方才轉身入座。
潘先生先是一愣,她給人做了一輩子的奴才,何時受過主子這樣的禮數,頓時客氣道:「荀小姐這可使不得!」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然是使得!」即便別人心裡不明白,荀萱的心裡卻是記得一清二楚,她便是當年潘先生忠心維護的那位主子,也是她親自將潘先生放出的宮。
當年那樣的深宮之中,如果沒有潘先生的相助,荀萱難以登上那樣的高位。
因此,這一拜,是潘先生應當受下的。
潘先生眉眼輕輕一跳,看向荀萱的目光沉了幾分:「荀小姐與先太後果然是像。」
不僅是長相,更是連性情都一模一樣。
荀萱笑了笑:「潘先生還記得我姐姐長什麼樣?」
提起荀萱,潘先生的眸子暗淡了幾分,先太后已經走了一些日子了。
「先太后那樣的風姿,老奴時刻銘記於心,哪裡敢忘?」
兩人隨口說了兩句,安府的其他幾個姑娘卻是面面相覷,這個荀芷也不知是使了什麼障眼法,不過短短几句話的功夫,居然連一板一眼的潘先生對她的態度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潘先生,好端端的提那先太后做什麼?都壞了咱們上課的雅興!」安靈清不滿地說道。
安靈清畫技了得,安府的幾個姑娘裡面,潘先生尤其偏愛她,若是換成平常,安靈清隨口抱怨兩句,潘先生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可安靈清說的人卻是先太后,這是潘先生不能容忍的。
只見潘先生一板一眼的面孔頓時變得嚴肅起來,語氣明顯不善:「不得對先太后無禮!」
安靈清被潘先生這一聲呵斥嚇到了,這麼久以來,潘先生雖對幾個姑娘們嚴格要求,但在態度上從來都是以奴才自稱,從不敢逾越。
這是第一次,眾人從潘先生嚴肅刻板的臉上瞧出了為人師以外的憤怒與責備。
安靈清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
潘先生卻緊接著道:「這是規矩!作為女子,恪守禮教,懂得尊卑,這是本分!」
一句話,竟說的那安靈清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潘先生當年在宮中,掌管的便是宮廷禮儀諸事,說出來的每一個字自是帶著分量的。
連深受潘先生喜愛的安靈清都碰了釘子,安府的其餘姑娘們自是一句話都不敢再多言。
上午的課是學作畫,潘先生先是拿出了一幅自己作好的畫展示給眾人看,一幅意境優雅的宮廷桃花,花下躺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妃子,整幅畫高雅之中帶著富貴,富貴之中卻又不覺媚俗。
勾勒的一幅繁華盛世,佳人花下慵懶地坐卧,看上去格外恣意暢然。
眾人不由驚嘆,潘先生果然是從宮裡出來的人,眼界果真是不一般啊。
潘先生言簡意賅地講了幾個要點,便讓眾人各自作畫。
「荀小姐今日第一天上課,與其他小姐們比起來可能有所差距,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來問我。」潘先生關照了荀萱一句。
荀萱笑了笑,應了一聲,便低下頭去提筆作畫。
安靈清一臉冷笑地瞥了荀萱一眼,眼底滿是輕蔑,早就聽說國公府重武輕文,想必那人的畫技一定差到了極點,再加上她暗中命人在荀萱作畫的顏料里做了手腳,這回還不讓她好好出糗一番?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幾個小姐們差不多將畫作好了。
潘先生按著順序將幾人畫作先後品鑒了一番。
第一幅是安心月的庭院桃花雨。
「大小姐的畫技很好,每一片花瓣都是栩栩如生,只可惜太過死板,失了幾分靈動之氣,不過能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潘先生的點評恰到好處,一語即中要害,不讓人覺得厭煩,更不會覺得難堪。
第二幅是安雪菡的宮廷妃子的案上桃花圖,很明顯這是模仿了潘先生的風格。
「二小姐很有悟性,將我的畫中意境揣摩的很是透徹,只可惜時間倉促,你還未揣摩到位,這幅畫美則美矣,只可惜少了幾分雅緻,太過富麗則顯俗。」
安雪菡是個高傲之人,受不得別人絲毫的貶低,儘管潘先生說的已經很是委婉,安雪菡的臉上還是浮現了一抹不快。
第三幅則是安奕馨的桃花流水圖。
「意境凄美,筆觸勾勒細緻,原是一幅不錯的畫,只是……為何大片留白?」潘先生詢問。
安奕馨柔弱的面容露出一抹苦笑來,綿軟的嗓音緩緩響起:「畫到一半,頭便有些犯暈,時間上便有些趕不上了。」
潘先生瞭然地點點頭,嘆了口氣:「三小姐還是保重身子要緊!」
第四幅,是安靈清的桃花春雨江南,小橋之下,河水之中點綴著絲絲雨滴,河邊草長鶯飛,桃花片片落入河流之中,隨水而走。
潘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四小姐的這幅畫倒是將大小姐和三小姐的畫很好地結合在了一起,江南水鄉的婉約竟是被你刻畫的惟妙惟肖!」
看著潘先生讚歎的神情,安靈清驕傲地揚了揚首,瞥了眼一旁的荀萱,然後一臉看好戲道:「先生快去看看荀表妹,我倒是好奇,荀表妹畫的是何物?」
潘先生轉身走到荀萱桌案旁,並不抱太大希望:「荀小姐,畫技是需要長期磨鍊,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夠學成,你莫要與其他的小姐們相比,平常心對待即刻。」
荀萱點點頭,將作畫的紙張遞了上去。
潘先生接過畫作,定睛一看,平靜的眸子里竟掠過幾分驚艷,她意外地看著手中那幅畫作,忍不住讚歎:「好,真好!想不到荀小姐竟能將水墨畫鑽研到這個地步,實屬不易!」
什麼?水墨畫?她沒有用顏料嗎?
周圍的小姐們一聽潘先生這般說,頓時好奇地湊了上來,尤其是那安靈清,氣的臉色都白了。
眾人一看,皆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氣,這是一幅山水桃花圖,只有一根嫵媚含羞的桃枝微微舒展開,桃花后便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山河湖海、雲霧縹緲,氣吞山河的秀麗江山和含羞嫵媚的山頂桃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竟將那枝含苞待放的桃花襯托的格外獨一無二。
這不僅是一枝桃花,更像是……一個坐看繁華江山的沉靜少女。
一個十四歲的少女,竟能作出這般氣度的絕美畫作,潘先生看向荀萱的目光瞬間變了:「這水墨畫,是誰教你的?」
在潘先生的記憶之中,先太后的水墨畫亦是她見過的少有的佳作。
荀萱恭敬應答:「是先太后在世時,教我的。」
潘先生一點也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她已然猜到,看著眼前少女的目光不由得越發深沉,彷彿是在透過眼前人追憶著另外一個人。
「潘先生畫中的那個妃子,可是當年的先太后?」荀萱第一眼看那幅畫時,便已然猜到。
潘先生先是一愣,猶豫了一下,卻是點了點頭,並不否認。
荀萱笑了笑,問:「我心中思念姐姐,可否請潘先生將這幅畫贈予我?」
潘先生沒有多想,只是溫和地笑笑,應下:「想要便拿去吧。」
「多謝!」荀萱恭敬道謝。
安靈清一聽,氣的就差咬碎一口銀牙,潘先生可是從不將自己的畫作贈予人,她當初舔著臉和潘先生提過許多次,可潘先生一次都不曾應過,今日荀萱一來竟就輕鬆討走了潘先生的一幅畫,這口氣教她怎麼能忍得下去?
這邊荀萱從潘先生那兒討來了「妃子笑卧桃花樹」的畫,正朝著自己的座椅走去,不想半路差點被一塊飛出來的硯台砸到,好在她反應快,人是躲開了,可那幅剛討來的畫卻遭了殃。
硯台上的墨水剛好潑在了那妃子華美的臉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