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丘之貉
外面有荀萱幫忙拖延時間,殷塵便三步並兩步翻牆離開了寒雲居。
殷塵剛從安府出來,卻見院牆下站了一個風姿綽綽的男子,男子身著冰藍色直裰錦服,一雙眸子猶若浩瀚星辰,深沉而又璀璨,腰間掛著一塊清澈通透的玉玦,周身盡顯貴氣。
「王爺!」殷塵連忙恭敬道。
「沒被人發現?」景瑢快速轉動著指尖的玉扳指,眉眼微微揚起,語氣略顯慵懶。
「荀小姐替我做了掩護。」
景瑢緩緩轉身,星眸浮上一抹惑人的笑意:「她答應了我們的要求?」
「荀小姐讓您親自過去與她談。」
景瑢眉眼微動,沉默了半晌,隨即輕笑了一聲:「她做事的風格倒是與她姐姐很像,謹小慎微。」
「王爺,您方才人都到了門口,怎麼也不上前跟人打個招呼?」殷塵跟在景瑢身後,朝著巷子口走去。
「時機成熟,自會相見。」景瑢揮了揮寬大的袖袍,人影瀟洒地消失在了深巷盡頭。
……
此刻的寒雲居,邢老夫人在林嬤嬤和安奕馨的攙扶下已經走到了院子門口。
荀萱急步迎了出去,恭敬地欠身行禮,笑道:「老夫人不是已經上榻休息了?怎地又起來了?」
「白天的糟心事煩的我睡不著,就想起來走動走動,」邢老夫人上前握住荀萱的手指,和藹道,「還是三姑娘提醒我,我這才想起來,你這手上還有燙傷,不放心便索性趕過來瞧瞧了,沒有吵著你吧?」
荀萱目光瞥向站在邢老夫人身邊的安奕馨,只見她畢恭畢敬地立在一邊,一副溫順乖巧的模樣。
「怎麼會?阿芷巴不得外祖母天天來看我,」說著,荀萱便用手抱住邢老夫人的胳膊,乖巧道,「既然都已經出來了,不如阿芷陪著外祖母去後花園走走吧。」
「祖母身子骨不好,這麼晚了再去後花園,再累著祖母,」安奕馨款款跟上來,挽著邢老夫人的另一個臂膀,柔聲道,「不如就去寒雲居坐坐吧,聽說表妹院子里的芍藥花開的正好!」
「我那個小院子,又有什麼好看的?只是丫鬟們都被我遣下去休息了,外祖母去了怕是沒人伺候,擔心怠慢了。」荀萱說道。
邢老夫人看著兩個姑娘依偎在身邊,開心地笑著:「無礙,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看你這兒需要添置些什麼,回頭我讓林嬤嬤去幫你置辦。」
「真是有勞外祖母操心了,阿芷這兒什麼都不缺。」荀萱乖巧地應道。
「都別站在外面了,進屋聊吧!」林嬤嬤已經先進了屋裡,讓下人將院子里的燈籠點亮了。
荀萱不動聲色地跟在邢老夫人身邊,心中盤算著自己為殷塵拖延的時間,應該足夠他離開安府了。
一群人剛進到院子里,便見安奕馨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似的,在院中四處張望。
「三表姐這是在找什麼?」荀萱看在眼中,卻明知故問道。
安奕馨動作一頓,迅速編了個說辭,然後笑道:「聽說表妹院中花開的漂亮極了,我在看花呢!」
「外面黑的很,晚上怕是看不清了,三表姐還是趕緊進屋吧,有空的話明日再來看。」荀萱說完便也不再管安奕馨,轉身跟在邢老夫人身後進了屋裡。
安奕馨又在院中轉了一圈,卻是連個人影都沒尋見,氣的臉色都變了,這才不情不願地進了屋。
屋裡邢老夫人正讓林嬤嬤挑了藥膏,給荀萱燙傷的地方擦拭,轉頭一看安奕馨面色陰沉地進了屋,不由得多問了一句:「三姑娘這是怎麼了?臉色看上去不大對。」
安奕馨自小身子虛弱,平時有一點頭疼腦熱便得在榻上躺上許多天。
好在安奕馨是個聰慧人,自小與邢老夫人親近,在安府幾個小姐中,最得邢老夫人的喜愛。
邢老夫人自然也對她的身子格外照顧一些。
安奕馨被邢老夫人這一問,一時間答不上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道了一句:「方才在院子里,碰見了一隻蟑螂,給嚇著了。」
邢老夫人一聽倒是鬆了口氣:「我當是什麼事兒,原來是只蟑螂惹出來的禍。」
安奕馨吐了口氣,感嘆道:「我這身子著實不爭氣,自小膽子就小,又經不起嚇,記得八歲那年被一隻老鼠嚇得在榻上躺了整整半個月,那時茗淵堂哥還在,聽說了這事,當天晚上便將我的扶柳居裡外灑滿了老鼠藥。」
一提起安茗淵,邢老夫人寬厚的面容卻忽然多了幾分滄桑與憂傷。
安茗淵是安晉的大兒子,安府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天生聰慧,小小年紀便飽讀詩書,十四歲那年因誤食了東西,中毒去世了。
安府大夫人秦氏便是從那時起因傷心過度落下了病根,之後家中又接連變故,蹉跎到現在身子是越發不行了。
先是長孫早早離世,后是身為武國公夫人的安雲薇自盡獄中,再有身為外孫女的太后荀萱病逝,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對於邢老夫人而言簡直痛不欲生,可邢老夫人是個心性堅強的人,竟是硬生生地挺了過來。
荀萱伸手拍了拍邢老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外祖母莫要傷心了,大表哥那樣樂觀的人,定是見不得您這般難受了。」
「表小姐說的對,大少爺對您這麼孝順,若是知曉您又在為他傷心難過,心裡指不定怎麼自責呢!」林嬤嬤亦開口勸慰。
邢老夫人傷心了一會兒,便抹了抹眼淚,沒有在寒雲居多留,便領著眾人離開了。
安奕馨目送著邢老夫人一行人走遠,方才轉眸看向屋內的荀萱,語氣瞬間變得漠然:「表妹真是厲害,明明私會男人的是你,卻輕鬆將罪名推到了二姐的頭上。」
荀萱不動聲色地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三表姐是不是被蟑螂嚇傻了?竟說出這種奇怪的話來,阿芷完全聽不明白。」
安奕馨眉目一凜,再沒了往日里的溫柔嬌弱:「荀表妹不必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你同我一樣,都只是戴著偽善面具的毒蛇罷了,實際上你我沒有太大區別。」
荀萱淡漠的眸子漸漸轉冷,表情也迅速變得深沉,她無意再聽安奕馨說下去,起身朝著裡屋走去:「天色晚了,我要休息了,三表姐還是早些回吧。」
「你我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都只是利用老夫人對我們的疼愛,來達到我們自己的目的,你的孝順,你的善解人意,通通不過是陷害他人的障眼法罷了,荀芷,這樣的你不值得任何人愛,更配不上祝子璇!」
安奕馨並沒有在意荀萱面上隱晦的慍怒,只是面目猙獰地說著自己的話。
荀萱走向裡屋的腳步頓住了,只見她微微轉身,冷眸猶若割人喉的刀子,定定地瞧向安奕馨,面上露出一抹嗤意:「你和我?一丘之貉?」
安奕馨攤了攤手,嘲諷地望著荀萱:「我說錯了嗎?」
荀萱眯了眯眼,急步走到安奕馨的面前,揮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安奕馨的臉上:「你有什麼資格和我比?論心腸你沒有我狠,論手段你沒有我絕,論對老夫人的孝心,你更是不如我!」
「你……你……」安奕馨毫無準備地受了荀萱的這一巴掌,氣的說不出話,反手便要打回去。
可荀萱早有準備,一抬手便將安奕馨整個人掀翻在地,她冷笑著蹲下身子,細長的手指捏住安奕馨的臉頰:「瞧瞧,我弱不禁風的三表姐現在的樣子實在是楚楚可憐,可惜了,你這雙手連拿筆的力氣都沒有,難道還想打我不成?」
「你……你敢打我!你就不怕我到老夫人面前告你的狀嗎?」安奕馨怒吼道。
「想告你就告好了,我既然敢打你,自然有辦法脫身,這就不勞你操心了,」說罷,荀萱霍然甩開安奕馨,站起身來,漠然俯視著對方,「今日你借茗淵表哥的死來故意刺激老夫人,想用老夫人要挾我,不要以為我沒有看出你的小心思,最後一次警告你,給我離老夫人遠一點!」
安奕馨冷笑了一聲,緊接著便是一陣近乎瘋癲的大笑:「怎麼?你怕了嗎?沒錯,我就是要利用老夫人牽制你,我就是故意要讓老夫人傷心,我要讓你明白,老夫人的所有情緒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這天底下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老夫人就是我手中的那桿槍,我想要她對準誰,她就會對準誰!」
正在安奕馨大放厥詞的時候,荀萱猛然揮袖將桌上的香爐掃向安奕馨。
只聽見安奕馨的一聲慘叫,那香爐便整個砸在了安奕馨的大腿上。
安奕馨疼的臉色煞白,怒視著荀萱:「荀芷……你怎麼敢?」
「我為什麼不敢?你敢在我面前發瘋,那我就要讓你知道,我比你更瘋,今日只是警告,有本事你就動老夫人一根汗毛試試?我想到時候砸在你身上的,可就不僅僅是一個香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