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節 身邊的危機
中都城偏北一條衚衕內,這裡是戶部衙門的官宅。普通的戶部官員,大都住在這條衚衕內,主薄費德住在最頂頭的一座宅院里。
這兩日費德對自己的手筆極為得意,別看緊急關頭阿朱手持兵符壓制了周虎,卻沒有壓制住被激怒的李建山。周虎被李建山一怒之下打入天牢,正中費德的下懷。中都大營是周虎的嫡系兵馬,那些將領都是跟隨他出生入死之人。周虎被打入天牢,只需在那些五大三粗的將領中間點燃一把火,費德相信這把火能讓整個中都城焚燒起來。豈不知,費德這幾日的繁忙舉動,也被影者與商情密探盯入眼中。
宅院之外,姚廣剛帶領人馬悄悄的到來門前。這個時辰正是熟睡最香甜的時刻,姚廣一擺手,身後兵衛蹭蹭蹭翻上了圍牆。
這一刻,中都城眾多府邸都發生了同樣的一幕。而戶部的那個馬夫,則是阿四帶著影者親自動手。至於緝拿的重點,卻是御史王培正的府邸之中。
御史府院牆之外,一道道黑影翻越圍牆,府門很快從裡面打開。看守府門的護衛都被制服,一隊身穿宮廷禁軍戰甲的兵衛迅速沖了進去。不大一會兒,整個府邸尖叫聲四起。
正在熟睡的御史王培正,披上衣服驚慌的跑了出來。看見官兵已經把后宅封死,頓時大怒的咆哮道。
「你們要幹什麼,誰允許你們進來的。混賬,你們知道本官是誰嗎,知道相國該怎麼稱呼老夫嗎。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在王培正的咆哮之中,一道拄著鐵拐的身影走了過來。火把之下,王培正看清了來者,心中頓時一寒,囂張氣焰一掃而光。來者不是別人,而是掌管著影者機構的密探老大周廣記。他的出現,王培正知道即便搬出相國夫人也震懾不住。大曆國誰不知道周廣記與帝君段琅的關係,就算是李建山到來,恐怕也得尊敬一聲周伯。
周廣記四下看了看,沉聲說道,「除了女眷,全部帶走。」
周廣記說完,二話不說拄著拐轉身向前院走去。周廣記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這麼輕鬆的就解決了王培正。如此看來,那些南平密探中的行刺之人,並沒在御史府內。
一夜的清洗雷厲風行,沒等費德這些人有所反應就結束了戰鬥。天師府內燈火輝煌,阿朱懷抱熟睡的麟兒,等待著各處緝拿的消息。不但如此,阿朱還下令封鎖消息,甚至故意宣說大營中有少數兵馬進城鬧事。今晚城內的兵馬調動,是針對中都大營的。
隨著緝拿的進行,一道道消息傳遞到天師府。不到天亮,按照阿朱等人擬定的名冊,全部緝拿歸案。除了這些朝堂嫌犯之外,還有他們的家丁護院等,這一晚足足緝拿了上千人。阿朱讓周廣記把主要案犯帶到軍機處密審,其他人等暫時羈押在刑部大牢。
軍機處密牢之中,王培正被提到了刑堂之上。當王培正看到案桌之後的兩個身影,額頭上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王培正沒想到,提審他的居然是天師殿的阿朱。而另外一位,更是讓王培正覺得不可思議,竟然是被打入天牢的大將軍周虎。
阿朱輕聲問道,「王御史,你可知罪?」
阿朱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子寒意。別看阿朱身份尊貴,她可是曾經歷都城大軍斥候營的統領,阿朱對審訊可不陌生。甚至說,她比刑部更知道怎麼讓對方開口。
王培正咬緊牙關,強硬的說道,「天後千歲,下官身為御史言官,向來潔身自好,不知所犯何罪被帶到這裡。就算要下官死,也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周虎一拍桌案,「王培正,少在這裡耍滑頭,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王培正心中一顫,依然強硬的問道,「周虎將軍,你倒是說說本官何罪之有。身為言官,本官知道得罪的人不少,但是本官不為私利,何懼之有。」
阿朱一伸手,制止了周虎。阿朱拿起一道卷宗,「王御史,戶部主薄費德,可是你保舉的?」
王培正一聽費德,身子忍不住微微一抖,「不錯,是本官保舉入仕的。我大曆國建國之初百廢待興,相國大人向天下廣納賢良。這費德經商數年,對數術一道頗有才學,所以本官舉薦他入仕為官。」
「哼!此人是南平密探,你可知道?」阿朱盯著王培正問道。
「這~這怎麼可能。天後千歲,此人來歷清白,怎麼可能會是南平諜人。」
阿朱冷笑一聲,「來人!如果十息之內王培正拒不交代,不必審了,拉下去直接處斬。御史府上下,一個不留,全部株連。」
王培正一聽,嚇得窟嗵一下癱坐在地上。阿朱說出這話,王培正一點也不敢懷疑她是在恐嚇。現在帝君段琅不在國都,天師府要想斬殺他一家老小,估計連李建山都阻止不了。
「天後千歲,下官冤枉啊。」王培正哭喊道。
「還有六息。」阿朱冷漠的看著王培正。
王培正震愕的看著阿朱,卻聽阿朱接著說道,「還有四息~兩息~來人!」
「等等~!天後娘娘,我說~我全說。」王培正不敢再強硬下去,跪在地上如搗蒜一樣哭喊著。
阿朱面色平靜的看著王培正,「說吧。」
王培正汗如雨下,趕緊把他與費德結交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當年王培正在京都只是個芝麻大的小官,雖然有王世渡關照,但生不逢時,老翰林王世渡不是被于禁壓著就是告老歸隱,所以他並沒沾到什麼便宜。後來德光在億象城稱帝,王培正辭官去了億象城投靠德光。沒成想人家沒看上他,根本不予重用。不但如此,還把王培正用以買官的銀兩騙的一文不剩。
就在王培正落魄的走投無路之時,他被還是車馬行大掌柜的費德幫了一把。那時候費德並沒有看好王培正,只是覺得有王世渡這層關係,或許以後能利用一下。大曆國建立之後,由於段琅對老翰林王世渡的敬重,王家反倒是一下子崛起了。不但李建山迎娶了王世渡的孫女,王家上下也都入仕為官。就這樣,費德再次找上了王培正。
不過,一開始王培正並不知道費德的真實身份。直到幾個月前中都城謠言開始蔓延之際,費德才向王培正表明了真實身份。王培正震驚之餘不知該如何是好,就算告發了費德,他也沒有足夠的證據。況且費德每月在他身上花費了大筆的銀兩,已經讓王培正不能自拔。另外最重要一點,就是李建山真要是當了帝君,對他們王家來說非常重要。斟酌利弊之後兩人一拍即合,王培正成了費德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不但如此,王培正還把堂侄女拉下了水。為了能坐上帝后之位,相國夫人竟然默認了王培正投敵的舉動。
阿朱聽完,冰冷的說道,「除了費德,還有什麼人?」
王培正搖了搖頭,哀求道,「天後千歲,除了費德還有阿丁,哦,就是戶部的一個馬夫。其他人等,下官確實不知情了。求娘娘千歲饒命,我也是一時糊塗,並沒犯下大的過錯。還望娘娘千歲看在老翰林份上,看在相國大人的面子上,饒恕下官一命。」
「那些與你來往密切的朝堂官員,難道沒有與你一樣的人嗎?」阿朱再次問道。
王培正膽怯的看了看兩人,哭訴道,「他們只是費德讓下官拉攏的一些朝臣,至於是否追隨了費德,下官確實不知。」
「那,今晚那個戶部馬夫,去你府中所為何事?」阿朱緊追不捨的問道。
王培正渾身一顫,小心的瞧了周虎一眼,「他~他說這兩日費德會通過營中密探,鼓動大營將士徹底亂起來。讓小人與那些大人聯名上書,力舉相國大人執掌兵權。甚至說,在繼山帝君不在國內之時,臨時稱帝。」
周虎怒道,「放肆!臨時稱帝,這不就是謀逆嗎。奶奶的,連老子的大營都安插了他們的人,挖出來老子非把他活剮了不可。」
阿朱當即又追問了幾句,看到確實問不出什麼了,阿朱讓人把王培正帶下去,馬上提審費德。其實阿朱並不知道費德的真實身份,只是隨口一詐,沒想到居然詐出一條大魚。
費德五花大綁被帶到刑堂之上,當費德看見周虎之時,他心中什麼都明白了。自從刺殺周虎之後,他就下令所有密探陷入沉寂之中。而且還專門讓孟慶渡留下了尾巴,直指相國府。不過孟慶渡已離開了中都城,費德相信沒人會找的到他。原本這一切都很順利,也按照費德的設想在發展。但是得知周虎被打入天牢,大營又出現了嘩變,這讓費德忍不住再次啟動了進行計劃。但是這一刻,他明白根本就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如果他們按兵不動,絕不會出現今晚這一幕。
阿朱盯著費德,足足看了十幾息的工夫,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費德,你是想吃點刑罰呢,還是直接開口?本宮到很想看看應守山手底下的人,能堅持多久才開口。」
費德嘆息了一聲,「不知我該稱您一聲天後娘娘,還是阿朱統領。我費德在大夏隱居了十幾年,沒想到栽到你們的手裡。不得不說你們的影者斥候能力非常出色,難怪連陌先生都讚歎有加。」
阿朱一愣,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陌坤訓練出來的人,難怪隱藏的這麼深。怎麼樣,好好的說說吧。如果你配合的好,本宮答應你,保你不死。」
費德苦澀的笑了笑,「既然天後娘娘這麼說,那何不讓人給在下鬆綁。有些話,咱們還是坐下慢慢聊吧。想必,天後娘娘很喜歡這些情報。」
阿朱點了點頭,對兩邊的侍衛說道,「給他鬆綁,看座。」
費德被解開了繩索,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臂,這才在阿朱對面坐了下來。兩旁侍衛手持腰刀,謹慎的盯著費德。周虎坐在阿朱旁邊,也悄悄把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阿朱輕聲問道,「費德,應守山這樣做,難道不怕激怒我大曆國嗎?」
「天後娘娘,就算不激怒,那段琅回歸之後,你們大曆國能放過我們南平嗎。大曆國剛剛建立,你們就遠渡摩羅劍指西越。如果此戰得勝而歸,我南平豈能獨善其身。」
「可是小小的南平,就算有此愚蠢的舉動,也不過是蚍蜉撼樹,豈能動搖我大曆國分毫。」
費德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阿朱心中一動,忽然說道,「其實,我們早就關注著應守山,不要以為他那點雕蟲小技就能瞞過世人。能動用一萬左右的大手筆秘密進入我大曆國,恐怕花費的代價也不小吧。只不過,這筆代價非常不值。不管是朝堂還是軍中,即便是隱跡於民間,最終他們也無路可走。」
一聽阿朱說出這個數字,費德沉穩的臉色終於起了變化,「我南平雖然地域沒有大曆國廣泛,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你們膽敢犯我南平,有國主陛下和軍師大人在,你們贏不了。就算你們探知了一些消息,也無法具體查找這些人員。他們無處不在,到時候,這些人就是扎進大曆國心中的一把尖刀。」
「怎麼,你不打算告訴本宮一點實際消息嗎?別忘了,這些消息可以換取你的生命。就算你想死,本宮也會讓你生不如死,早晚會全部說出來。」
「呵呵,笑話,此戰雖然我敗了,但我費德想死,還沒人能夠攔得住。」
阿朱一愣,忽然高聲喊道,「快,把他給我綁上。」
費德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慢慢的抬起了手臂,「晚了~!」
費德手上帶著一枚黑色的指環,剛才說話的時候誰也沒注意這枚指環。而費德卻趁著說話之際,旋轉指環露出一枚針刺,扎入了自己的手脈之中。
幾名侍衛衝上來扭住費德雙臂,卻看到費德帶著詭異的笑容嘴角冒出了血跡。費德身體發軟,頭一歪,徹底失去了生機。
周虎吃驚的站了起來,阿朱也是臉色顯得有些蒼白。通過剛才的對話,印證了阿朱與李建山的猜測。沒想到,真的有一萬多密探進入了大曆國。更讓阿朱擔心的是,恐怕各個大營之中都有他們的人,甚至此刻身在摩羅的段琅身邊,也有南平密探。
阿朱一咬牙,「帶那個馬夫進來,接著審。」
經過連續的審訊,直到上午巳時末,阿朱才疲憊的離開了軍機處刑堂。但是阿朱不敢休息,直接去了相國府。
那名馬夫終於在酷刑之下開了口,按照他的口供,周廣記派人又抓了十幾人。不過根據這個馬夫的交代,周虎大營之內只有一人與他是單線聯繫。但是周虎返回大營之後,卻發現馬夫說的那個人員,在副將姚廣帶人進入城內之時,就悄悄離開了大營不知去向。
相國府內,李建山也是震驚的看著阿朱帶來的口供。沒想到,朝堂各部都被南平密探所滲透。雖說這些人大都官品極其低微,但各部考核上都是以人才備註。他們廣交朋友人員極好,如果不被發現,用不了幾年都會提拔上來。甚至說,個別出色的還會被李建山加以重用。
「阿朱,就只有這些?」李建山看著口供上的名單問道。
「這些只是中都城朝堂各部的名單,由於那費德死的突然,軍中名單無法得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年新招募的兵馬,至少有幾千人滲透到了各個營區。張奇峰所帶的那兩萬兵馬,其中必有南平密探。」
李建山心中一震,「這件事必須要馬上稟報給段琅和明月,弄不好,會出大事。朝堂這邊我馬上下令緝拿。拿下這些人,或許還能挖出更多。」
「好,我馬上回去給段帥寫封密信,讓於都城影者以最快的速度送達段帥或者軍師手中。建山大哥,朝堂各部這些人就交給你了,我與阿虎去查一查大營之中的密探。」
阿朱說著,就要起身告辭,李建山急忙阻攔道,「阿朱,等一等。」
阿朱一愣,「怎麼,您還有事吩咐?」
李建山猶豫了一下,問道,「此事,可牽連到內人。」
阿朱不知道該怎麼說,嘆息了一聲,微微點了點頭,「建山大哥,夫人她~確實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甚至~夫人或許知道王培正賣身投敵。不過建山大哥放心,這件事暫時不必向段帥稟報。等肅清中都城朝堂各部之後,此事就讓它過去吧。」
李建山一聽,手臂無力的耷拉了下來,目光有些獃滯。阿朱沒再說什麼,微微躬身默默走了出去。
回到天師府,阿朱當即讓周虎替她下了幾道命令。她擔心李建山傷心過重,錯過緝拿那些人的最佳時機。昨夜的行動阿朱一直下令封鎖消息,趁著朝堂上下還不知情,正好可以一網打盡。要知道身為密探,最敏銳的就是風險嗅覺。一旦收到風吹草動,立馬會隱身不見。再想抓住他們,那可就難了。
就在阿朱給段琅明月起筆書寫密奏之時,阿四來到了天師府。
「阿四,不是讓你跟隨刑部一同審訊嗎,你怎麼來了?莫非,又有重大消息?」阿朱疑惑的問道。
阿四面色之中帶著一絲的哀傷,躬身抱拳說道,「天後千歲,小的奉我家主上之命,特來轉告天後千歲。相國府主母夫人~在後花園~懸樑自盡。」
阿朱手中一顫,筆管掉落到桌面之上。她沒想到李建山會如此決絕,居然直接重手除掉了隱患。
「阿四,相國大人怎麼說?」阿朱輕聲問道。
「我家主上說,此事~由天後千歲來昭告。」阿四謹慎的說道。
阿朱一聽,深深的吸了口氣,她知道李建山的想法,是好是壞由她來宣布。
阿朱沉思了一下,說道,「去,通知龐剛樊城以及蔣竹明等諸位大人。立即籌建班底,為相國夫人風光大葬。就說~相國夫人~因病薨逝。」
阿四雙膝跪地磕了個響頭,「謝娘娘千歲,阿四這就去辦。」
房間之內,阿朱恍惚的想了一會兒,重新提筆,把此事詳細的寫進了密報。阿朱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段琅身邊的南平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