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細枝末節
?清荷茫然道:「奴婢不知。」
蘇郁岐瞥著她,沉吟道:「你么,活計乾的也不算好,也不會看人眼色行事,更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說句難聽點的,就跟個直筒木頭似的。但他是個怪人,就瞧上你這幾樣缺點了。所以,你要堅持你的缺點,不然說不定哪天他就把你攆走了。」
清荷更茫然了。天下竟還有這樣的怪人?
蘇郁岐往嘴裡扒拉了幾口飯,看清荷依舊是一副呆懵的樣子,難得多事,幫她紓解心頭疑惑:「跟在我二人身邊,未必是什麼好事,我們難伺候自不必說,而且還時刻有可能遇到危險。清荷,雖然你是他做主帶過來的,但他也不過是慮著我欣賞你的孤勇,又慮著我身邊沒有一個得力的丫鬟。」
清荷一副恍悟的形容,眼睛朝樓上瞥了一眼,雖然還是不能理解她兩位主子的關係,但心底里的感激卻是實實在在的。
蘇郁岐又道:「其實,我身邊並不十分需要丫鬟。你若是覺得我二人不好伺候,現在就走也沒關係。但你若是想要留下來,須謹記我的話。」
「王爺請吩咐。」清荷福身一禮。
蘇郁岐看著她,道:「大戶人家嘛,都有些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日後,無論你在這個院子里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都要爛在心裡,不許對第二個人講。」
「奴婢謹遵王爺的話。」
「還有,我素來眼睛里不揉沙子,這座院子里,你若是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會有損蘇王府的事,都要及時說給我聽,若我不在,說給玄臨或者蘇甲聽也是一樣。」
「是。」清荷又答應了一聲。
「好了,沒什麼事了,你把飯菜收拾下去,然後去小廚房燉一碗清粥,裡面加一些益氣補血的葯,玄臨醒來好給他吃。」
「奴婢這就去。」
蘇郁岐說的這些,她從前在別人家做丫鬟的時候也都聽過這樣的訓導,但由蘇郁岐口中說出來,她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之處。但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她卻說不上來。
或許,是蘇郁岐那不怒自威的姿態吧。說起嚴肅的話來,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
蘇郁岐吃完飯,洗漱罷,上樓去看皿曄,清荷自去收拾碗筷。
皿曄仍舊在昏睡。蘇郁岐拖了凳子在床前坐下,看皿曄的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些,可見傷勢委實嚴重。
府里有供職的大夫,但皿曄的傷不能為外人知道,所以,即便是府里的大夫,也不能用。
好在蘇甲頗通醫術,備的傷葯都是上好的傷葯,蘇郁岐這點還算是放心。
蘇郁岐探手在皿曄額上試了試,沒有出現發熱的狀況,稍稍鬆了口氣。
獃獃坐了片刻,外面便響起上樓的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是蘇甲和清荷的說話聲,「蘇管家,您來了。」
「王呢?」
「王爺在二樓陪著公子呢。」
蘇郁岐坐著沒有動,蘇甲在外面叩響了門,「進來吧。」蘇郁岐道了一聲。
蘇甲推門而入,將門帶上,走近前行禮,道:「王,奴已經去探聽得一些國師的底細,再細緻一些的調查,正在進行。」
「嗯,你說說吧。」
「國師進入宮廷,任職國師,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時候您還沒有出生。說起來,奴倒想起一些事情。」
「你說說看。」
「咱們老太爺也是在那一年殯天的,老太爺殯天以後,先王就正式襲王爵,進入朝廷供職。那時候,先王並不是像您一樣任大司馬一職,他任的職,其實和如今的東慶王是同一職位。」
蘇郁岐接他的話道:「這些歷史,我也知道一些,那年,嗬,的確發生了許多事。我記得先皇迎娶裴妃入宮也是在那一年吧?」
「的確是這樣的。裴妃入宮后,十分得寵,其家族都頗得蔭庇,尤其是裴妃的哥哥,入朝一年多,就被封王,成為名噪天下的東慶王。」
「嗯。我父王是在兩年後遇刺身亡的,父王死後,他的職位就被裴王叔得了去。」頓了一頓,又道:「你覺得這些和國師的到來有關係嗎?」
「說不好。但那幾年的確是發生了太多事。」
「你繼續說國師的事吧。」
「奴今日所查到的,也只是國師入宮廷后的一些事情,對於入宮之前,還沒有查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甚至,連他之前來自何方,是幹什麼的都沒有查出來。」
「這麼神秘呀。」蘇郁岐沉吟道。
「可不是。即便是入宮后,也沒有什麼污點。先皇很寵信他,逢著發生什麼大事,都喜歡找他占卜,而他除了占卜和煉丹之外,別的事全都不沾,即便是占卜,他也一直勸先皇不宜盡信。」
「把他所有占卜過的事件資料都搜集齊了交給我,至於他之前的身世,去史官那裡查查案底。」
「是,王。」蘇甲面露恭敬之色。他一手帶大的這個孩子,現在也不過十八歲稚齡,處事卻遠比他這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更老道,也遠比他更敏銳智慧。
「他欽天監那些葯匣子都查過了沒有?據玄臨說,在那裡發現了一些飼養蠱蟲的藥粉,但是量極少,不足以證明他飼養蠱蟲。」蘇郁岐沉吟了片刻,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果養蠱蟲,會養在哪裡呢?玄臨在宮裡查了不少地方,都沒有發現。」
頓了一頓,又問道:「安陳王兄和雲湘過午後有沒有搜宮?」
「的確是搜了,但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幕後之人做事很乾凈。」
蘇郁岐的眸光瞥向皿曄,看著皿曄蒼白的額上有些細密汗珠,伸手去幫他擦了擦,眸光凝在他臉上久久未動。
蘇甲欣慰地瞧著蘇郁岐的動作,溫聲問:「王如今是肯接受皿公子了么?」
蘇郁岐卻是涼涼一笑:「玄臨很好。我有時候想,不應該把他扯進這漩渦里來。可除了他,我又還能扯誰進來呢?」
「奴瞧著皿公子,也是心甘情願與王攜手並肩一生呢。就像今日,他可是為了王連命都不顧呢。」
蘇郁岐白了他一眼:「不都是你強迫他的嗎?如果可以,他怎麼願意和一個男人成親?」
「王,您……您不是……」
蘇郁岐打斷他:「即便是如今心甘情願幫我,也不過是覺得我可憐罷了。蘇甲,我心裡都有數。沒有別的事,你就下去辦事吧。」
「是。」蘇甲告退,走出去沒兩步,回頭又道:「對了,王,雲湘王爺把凌礎給處置了,扔進了廷尉府,就等著廷尉府查實宣判呢。」
蘇郁岐點點頭:「雲湘素日雖然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但做起事來卻是雷厲風行,比我這個冷血無情的人還要狠辣些。你去吧,凌礎不過是個小人物,雲湘心中有數的。」
蘇甲似欲言又止,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來,俯身抱拳,退了出去,順便把門帶上了。
蘇郁岐思慮著要不要再回皇宮看一看,想了一陣,卻懶怠動彈,趴在床沿上,不多時便睡著了。
皿曄昏睡到半夜,悠悠醒過來,手臂一動,觸到蘇郁岐,一下子清醒過來。
瞧著蘇郁岐一臉的疲色,不禁輕嘆了一聲,輕聲喊了一聲:「小王爺,醒一醒,到床上睡。」
蘇郁岐猛然驚醒,「什麼事?」
皿曄溫聲道:「沒有什麼事,你上床睡吧。」
他話音甫落,卻聽得一陣敲門聲,清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爺,你醒了?」
「深更半夜的,什麼事?」皿曄難得帶著怒氣說話,其實不過是心疼蘇郁岐,生怕這時候再有什麼事叨擾。
但怕什麼來什麼,就聽清荷在外面道:「雲湘王爺來了有半天了,鬧著要見王爺,奴婢讓長生在前院安撫雲湘王爺,長生那點本事,根本就安撫不住。奴婢聽著王爺和公子醒了,才斗膽上來稟報的。」
「他是不是腦抽了?」蘇郁岐惱了一句,站起身來,道:「你繼續睡會兒吧,我去前面看看。」
還未出門,就聽見外面傳來祁雲湘的聲音:「讓我和王兄在宮裡盯著,你去送人,我和王兄忙得焦頭爛額,你卻送人直送到了家裡,在溫柔鄉里睡上了,蘇郁岐,你可真是雨師的大司馬!」
清荷一臉驚訝:「雲湘王爺,您怎麼……」
皿曄受傷的事萬不能讓雲湘知道,蘇郁岐忙疾步出門,在祁雲湘上來之前,將門帶上了,「我回來找一樣東西,沒想到睡著了,哪就招來你這麼多排揎我的話?」
咚咚咚往樓下走,一邊就拐了祁雲湘,往樓下拉扯,「宮裡如何了?皇上好些了沒有?」
「皇上是好些了,可是這件事頭疼的還在後面,滿宮裡查遍了,也沒找出點蛛絲馬跡。你倒好,就那麼撒手不管了,合著這大司馬就是光看不干事的啊?」
「行了行了,你就不要排揎我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這不孟先生說皇上的身體太弱,最好是用千年雪參煨湯給皇上服了,我家中正好有一支,就趕緊回來取。誰知回來就見玄臨染了風寒,我就來囑咐了兩句話,說著說著我就睡著了嘛。」
蘇郁岐將雲湘推到樓下客座上坐下,繼續安撫他:「辛苦你和王兄了,回頭我做個東道,給您二位賠不是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