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細作（一）

顧衍走出建業侯府，一路上都帶著細微的笑容。

身邊跟著的小侍從倒也看習慣了他家世子，也沒覺得有什麼奇特的。

但是，只有顧衍他自己知道，這次的笑並非往日，而是真正的從面上笑到了心裡。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世子，三位公子已經在歸雲閣久候了。」

侍從恭聲道。

「嗯。」

顧衍冷淡的應了一聲，低頭進了馬車。

歸雲閣是一間雅緻的茶樓，裝修典雅，整間茶樓都帶著清幽的茶香。此處不設大堂，只有各類雅緻的包廂。

「見過世子，三位公子已經在二樓等著了。」

小廝連忙迎上來，也沒有刻意奉承之像，只是恭敬的說道。

顧衍輕輕應了一聲，就往常去的包間走去。

一到包間，便看見那三人各自坐在座位上說著些什麼，見到他來了，便紛紛起身，各自說道。

「明洲你可算是來了，今兒個我們可聽說了啊，你去建業侯府去給那秦小姐授課去了？」

說話的人正是韋樂，韋尚書家的二公子，天性風流不羈，不拘一格。

「韋樂你就先讓世子坐下，你這般成何體統。」

說話的人一身天青色的長袍，整個人看起來冷峻，正是白太尉家的公子，名叫白越。

他拿起茶杯飲了一口，語氣嚴肅的對韋樂說道。

「真是無趣。」

韋樂佯裝生氣的坐下，瞪了白越一眼。

「好了好了，你們倆怎麼什麼時候都吵。」

於舒出來勸和，他無奈的對顧衍做了個苦笑的表情。

「明洲好容易來一次，你們倆也消停會。」

於舒倍加熟練的勸和，像是這種事情已經做過無數回了。

「不過明洲你真的去建業侯府了？」

於舒替顧衍倒了一杯茶，開口問道。

顧衍微微搖晃著手中的青花瓷杯，看著裡面搖曳浮沉的茶葉。

「嗯。」

說話間，顧衍像是想到了些什麼，眼底流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怎麼樣怎麼樣，那秦家小姐是不是如傳聞一般，身壯如牛，面孔黢黑？」

韋樂又湊上來問，他從未見過秦冉，不光是他，就算是京中見過的人也只是屈指可數。

建業侯家的嫡小姐，從小練武，天分也突出。然而京中誰人不知那大公子是個紈絝，建業侯又是個不看嫡長子身份的倔脾氣，所以那建業侯對這個女兒寵愛非常，自小就帶在身邊，想來這以後秦家軍的位子也該由這個女兒繼承。

建業侯手握兵權，又為國征戰多年。這位嫡小姐也算是歷經不少戰場了。也就是這幾年，天下安定，建業侯才回了京中的府邸。

轉眼間，這位嫡小姐也過了及笄禮，可從未在外人面前出現過。

韋樂本就對秦冉很好奇，又聽了傳聞，所以他早就想見見這傳聞中的秦小姐是不是真如傳聞所言。

在座的其他人，也饒有興趣的豎起耳朵等著顧衍的回答。

「坊間傳言如何能信。」

顧衍涼涼的的瞥了韋樂一眼，另外二人則是在心裡暗笑。

「她，挺可愛的。」

顧衍微微笑了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誰說坊間傳言不可信的，那坊間不還傳著明洲你的一句詩嗎？」

韋樂被瞥了一眼，就覺得很是不服氣，便壞笑的看了顧衍一眼，說道。

「…...明洲的什麼詩？」

於舒饒有興味的問道。

「明洲玉面懶回顧，王城玉階顏色無啊。」

韋樂一邊說一邊暗暗的看了顧衍的臉色，果不其然的發現明洲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還是那一副千篇一律的微笑。

韋樂見沒有刺激到顧衍，頓時就泄了氣，趴在桌子上。

另外二人使勁的憋住笑，於舒打開摺扇使勁的扇風讓自己冷靜下來，白越努力的憋著笑，因著太過用力，身子都開始微微的顫抖了。

於舒一邊憋笑，一邊對著韋樂說道：「你說說，你認識明洲這麼多年了，你有見他在意過坊間流言嗎？」

「更何況，你可別得罪了明洲還不自知啊。」

於舒高深莫測的搖著扇子笑了笑，讓韋樂和白越一頭霧水。

顧衍也沒理他們，自顧自喝著自己的茶。

「你說什麼，怎麼就得罪明洲了？」韋樂問道。

「你沒聽見明洲說了，那秦小姐是極可愛的么？」

於舒說著，還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顧衍。

聽著這話，那二人都發出了意味深長的「哦～」的聲音。

「莫要玩笑了，有傷秦小姐的名譽。」

顧衍輕聲道，說這話的時候，他覺得心好像被微微刺了一下，有些發澀。

眾人開過玩笑后，便也消停了。

他們也知道，顧衍和那秦小姐之間斷是不能有可能的。

包廂里突然就安靜了，只能聽見茶杯放在桌上的聲音。微風從窗外吹過來，帶來些許的涼意。

突然，白越一放茶杯，正色：「差點把正事忘記了，這事說起來還與那秦小姐有點關係。」

顧衍抬眼，問道：「繼續說。」

「那秦小姐不是抓了一個回鶻的細作嗎，前些日子送大理寺去了。這幾天審訊未果，我聽那大理寺里傳出來的消息，說是要請那秦小姐去一趟，說是想問問秦家軍里的審訊法子呢。」

顧衍問道：「怎麼請她去？」

「這人也是秦小姐抓的，請她去也合情合理。更何況，誰敢去叨擾建業侯啊，那暴脾氣誰受的住？」於舒道，又看了眼天色，「這會我看著時辰，人應該已經到了大理寺了。」

顧衍慢慢的飲了一口茶，心不在焉的模樣。隨即，他放下茶杯，斬釘截鐵道。

「我們去大理寺走一趟。」

「啊，去大理寺幹嘛？」韋樂聽的這話，登時就驚訝的問了句。

「回鶻細作事關重大，本世子為皇上分憂，義不容辭。白越，你說是么？」顧衍瞥了他一眼。

白越忙不迭的點頭，心裡卻暗中腹誹。

世子，你這是什麼眼神啊。

顧衍低低的笑了一聲，又拿起茶杯掩飾了一下自己餘下的情緒。

……

大理寺就在京西，離建業侯府所在位置還是有點遠的。秦冉坐馬車還著實費了些時辰。車軲轆發出嘈雜的聲音，突然一下子，聲音戛然而止。

「秦小姐，已經到了。」

秦冉也沒讓人攙扶，利落的就從馬車上下來。她抬眼一看，大理寺還是原來熟悉的模樣，前世的時候她確實是抓到了細作，但是她剛到大理寺的時候，正要審問之時，就死在大牢里了。

當初的秦冉怎麼想都不明白，可現在一想，若是沒有人暗中幫忙，如何能成？

前世的時候，這件事竟也沒翻起什麼大浪來，就這麼簡單的被壓下去了。

如今的秦冉轉念一想，便知道著大理寺中，絕對有回鶻人的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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