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男成肉墊
都城的八月中旬,驕陽似火,特別是在正午灑下一場不夠規格的陣雨過後,石磚屋瓦像是蒸籠一樣散著水汽,烘的慕凌雲一陣陣的煩躁。
雨後的焦陽把高牆外老樹照的碧光刺眼,像極了一面面小鏡子,把熱氣都折射進陳舊的小院里。知了扯著嗓子,拼了命吟唱死了都要愛,惹得慕凌雲直想來盤烤知了泄憤。
這麼燥熱的空氣,引得慕凌雲不斷嘴饞城南郭大娘的冰鎮豆腐花,她捅了捅邊搖著蒲扇邊瞌睡的香雪,賊兮兮的說道:「我的親親小香雪,要不咱們出去溜一圈?」
香雪的瞌睡蟲一下被驚走了,拿起蒲扇就敲向了這位小主子,蹙著柳葉細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前天才剛剛跟我保證,這個月不再翻牆,看看你現在還有點丞相府小姐的樣子嗎?老穿這個男裝鑽那種三教九流的地方,被人發現,你以後還怎麼找好人家!」
「大不了不嫁嘍!」慕凌雲癟著嘴小聲吐槽著。
香雪虛長慕凌雲幾歲,是母親生前特地挑中的貼身丫鬟,小姐姐看這位相府四小姐親媽早逝,爹爹不愛,對她格外疼惜。
長姐如母在香雪身上有了深刻的印記,加上慕凌雲性子像極了出身江湖的母親,不計較什麼身份出身,久而久之,慕凌雲就被這位長姐一般的貼身丫鬟管得死死的,對她又親又懼。
慕凌雲仗著香雪對她寵溺無度,轉臉就抱著香雪的小蠻腰,睜著水汪汪的小鹿眼,央求道:「可是人家真的好熱啊!我看你搖扇子搖得手都要斷了,小雲兒好心疼的,咱們悄悄的去吃碗冰鎮豆花,來個透心涼!然後再去熙園聽個小曲,那兒的雅閣有兩丈高,風一定很涼爽!」
繪聲繪色的描述讓香雪有點動心,可是馬上反應過來是這個小主子又在蠱惑她,當即叉著腰,義正言辭的說道:「上個月的打還沒記住是嗎?好了傷疤忘了疼,楊氏那鞭子我看是已經蠢蠢欲動了!」
提起這茬,慕凌雲有點后怕的縮了縮脖子,這楊氏是在母親病逝之後提上夫人之位的姨娘,早就看這位相府的四小姐不爽了。
楊氏入府比慕凌雲的母親早好幾年,生下一雙兒女,本以為丞相夫人之位唾手可得,不料一道聖旨打碎了她的美夢,皇家賜婚丞相李巍與列戰英完婚,頂著殊榮進門的列戰英讓所有姨娘都恨紅了雙眼。
列戰英一過世,楊氏這才成了丞相夫人,大有揚眉吐氣之勢,特別是苦心栽培的大小姐慕凌煙才情皆備,如今又成了嫡出的身份,楊氏不予餘力地不斷打壓本是名正言順嫡出的四小姐慕凌雲,想讓都城忘記慕凌雲,彷彿相府里至始至終只有一位夫人和兩位嫡齣子女一般。
好動的慕凌雲時不時就要闖出點禍來,楊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懲戒她的機會,上個月因為慕凌雲撈了一條池塘的錦鯉烤了,好幾個家丁按著她,被楊氏抽了好幾鞭子。
慕凌雲摸著隱隱作痛的手臂,訕笑道:「那廝信口雌黃,非說那魚是皇帝賞的,吃了就是違抗聖意,那麼一池子紅鯉魚,長得跟一個媽生出來似的,誰知道哪條是皇帝賞的。楊氏就是故意找我茬!」
香雪見四小姐不思悔改,用扇柄敲著紅木桌面,慍怒著呵斥道:「咱能不能安分點挨完這個月最後幾天,月例上月因為那條烤魚都扣光了,你這次若露了餡,下個月咱主僕二人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說到錢,慕凌雲來了精神,討好的拉著香雪,附到耳邊小聲說道:「我前幾月拿出去放貸的銀錢,今天就該收利了,你看,我不出去不行啊!要不我快去快回,收了錢我就馬上回來,絕對不耽擱!」
香雪更加心驚肉跳,氣的冒煙,又不敢聲張,咬牙切齒的悶聲說道:「堂堂相府四小姐去地下錢莊放高利貸,你爹和楊氏若是知道了,不賞你個男女混合雙打,我香雪兩字倒過來寫!」
慕凌雲賊兮兮的笑著說道:「你都說是地下錢莊啦,爹和楊氏又從何知曉?別生氣啦,看看你眉角又擠出一條皺紋了!」
「還不都是被你氣出來的!」香雪一邊推開挨著賣萌的慕凌雲,一邊撫著自己的眼角,沒好氣的罵道。
香雪已滿二十,本該出府嫁人,卻因為捨不得自家小主子,婚嫁一拖再拖,勞心勞力,看著十分老成。
一計不成,慕凌雲也不再胡攪蠻纏,開始了另外一套曲線救國的方案2.0。
「哎,我的五十兩利錢啊!就這麼沒了...我的本金二百兩啊!若是不去看看,也不知會不會讓莊家私吞了...我省吃儉用摳下來的二百兩啊...」慕凌雲拖著不死不活的聲調,一聲慘過一聲的哀嘆著。
起初香雪還充耳不聞,可是最終被複讀機一般的慕凌雲攪得心煩意亂,二百兩!五十兩!加起來二百五十兩,想想還是十分心疼的。
「好了!別嚎了!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我警告你!說好快去快回,至多一個時辰,你若是不回來,我就去管家那裡報失蹤,到時打殘拖回來我也認了,香雪一定好好照顧身殘志堅的四小姐!」香雪裝出一副惡狠狠的后媽樣,厲聲恐嚇著慕凌雲。
慕凌雲哪裡相信香雪的惡毒話,只知道香雪鬆了口就萬事大吉,雀躍著衝進房裡換上了男裝,興緻勃勃的轉了個圈,長身玉立斜睨著香雪炫耀道:「小娘子,看看公子我俊俏不俊俏,要不要跟我回家,蒽?」
手裡的摺扇挑著香雪的下巴,與生俱來的豪邁英氣,特意偽裝的低沉嗓音,讓本就長相俊秀英武的慕凌雲像極了清秀公子。
不過看慣這一身行頭的香雪早就沒有當初驚艷的感覺,冷漠的拍掉摺扇,語氣鄭重的說道:「一個時辰,剛夠你跑個來回,若你回來遲半刻鐘,明日我就命人砍了外面那顆大樹,以後你都別想偷溜了!」
慕凌雲頭皮一凜,沒有玩笑的心情,敷衍的抱了香雪一下,火急火燎的說道:「香雪姐姐是世間第一好人,那我先走了!」
不知是天氣太悶熱有點暑氣上頭,還是自己太激動腳步有點虛浮,慕凌雲站在牆頭突然一個重心不穩,沒等她踩上用來當階梯的老樹,整個人就直直往樹下墜了下去。
慕凌雲知道樹下圍了一圈石頭護欄,這砸下去,不重傷也得毀容,害怕的閉上了眼,迎接那致命的一擊。
沒想到扒窗爬牆技術早已爐火純青的慕凌雲會有失手的那一天,心中不斷哀鳴的慕凌雲卻沒有迎來徹骨的疼痛,而是砸在了一個不軟不硬的墊子上,墊子還發出一聲悶悶的慘叫。
慕凌雲趕緊睜開眼翻身下來,只見一個頎長的身軀呈一個大字,一動也不動的癱在地上,成了她完美的肉墊。
一定痛死了吧?
慕凌雲滿心歉意的戳了戳這個肉墊,小聲喚道:「喂!你沒事吧?」
一聲痛苦的呻吟沉重的吐出來,肉墊朝下的腦袋艱難的轉了過來,竟是一張絕美魅惑的臉,若不是鼻孔下流出的鮮血觸目驚心,慕凌雲差點就被這個比戲台名伶還美艷的男子迷惑了心智。
此刻慕凌雲只剩滿心愧疚,剛想上前攙扶,沒想到那人只是睜眼看了她一眼,就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晉少溟感覺自己近來真是流年不利,今天走了整整一天的背字,打賭全部輸給侯卿言那個小白臉也就算了,扛大鼎,灌大酒還不算,最後賭上了跑腿的賭注。
霉運當頭的晉少溟被逼著半個時辰內,要跑去都城東西南北四個城門,買侯卿言最愛吃的四樣小食,他願賭服輸,偏偏就在他要趕回府中的途中,悶熱異常,酒氣上頭的他站在高牆邊的大樹下歇口氣的功夫,禍從天降,砸下來一個重物,把本就頭昏腦漲的晉少溟直接砸成昏迷。
晉少溟睜眼后勉強只看到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公子焦急的看著他,晉少溟暈眩湧上來,直接睡了過去。
慕凌雲以為這位絕美公子是瓷器屬性,一下就給砸毀了,震驚的睜大了美目,顫顫巍巍的伸出了手,探向了男子的鼻口。
隱隱的熱氣沖著手指,慕凌雲渾身都鬆了一下,還在沒砸死人,否則就鬧大了。
慕凌雲環視了一下四周,正午暑氣正盛,街上空無一人,她狠了狠心,手腳麻利的爬上樹,翻牆返回了落英院。
聽到聲響的香雪警惕的迎出門,看到神色緊張的小主子,疑惑的問道:「小姐你這速度也太快了吧,才一炷香時間都不到,你就辦完事回來啦?」
慕凌雲一言不發的走進了小廳,咽了咽乾澀的喉嚨,猶猶豫豫的說道:「我差點砸死人!」
「什麼!」香雪最怕這位祖宗闖禍,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就這麼一小會功夫,就能惹下禍,不得不說,禍精的本體真是天賦異稟。
慕凌雲又陡然站起身來,自說自話道:「不行!」
說著,慕凌雲又爬上了牆頭,跳了下去,把美男捆上,吊上了牆頭,扔進了落英院,剛要轉醒的晉少溟,俊臉再一次砸到了堅硬的地面,昏倒之前弱弱的罵了句:「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