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聶珵!說話不算數!
聶珵一早醒來,習慣性又往身邊扎了一下,結果這一紮並沒有溫暖結實的胸膛,而是「咚」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聶珵坐在地上眨巴兩下眼,等意識清醒,騰地起身。
那傻子又跑哪去了!?
聶珵想起昨晚到底是沒能馬上離開,因為他憋著笑給秦匪風扯出客棧,卻發現外頭不知啥時下起了雨,乾脆就又留了一晚。
而聶珵明明記得他親手給秦匪風身上的傷口換了葯,眼看他一臉興奮地躺在自己身邊,還傻了吧唧地問自己和聶塵光不是夫妻嗎?為什麼沒有睡一起。
聶珵當時就一把捏住他的嘴,說你可別扯犢子了,再胡說給你腦子截肢,而且你現在跟我睡在一起,特么也不代表你跟我是夫妻啊!
然後這麼兩句話,秦匪風認真想了好久,久到聶珵馬上就要睡著了,忽然耳邊傳來兩聲憨笑。
聶珵嚇一激靈,就聽他笑完了,又往自己身邊一拱,說,那我們就做夫妻吧!
聶珵一腳蹬過去,說,滾。
秦匪風就從地上爬起來,趴在床沿繼續問聶珵,不可以嗎?
聶珵實在煩了,也想不通他為啥執著於這個問題,乾脆翻了個身,閉著眼睛道:「相愛的人才能做夫妻,我們又沒有相愛。」
然後……然後?
聶珵愣了,然後他自己就睡著了。
所以說秦匪風在那之後幹什麼去了?
傲嬌了?又離家出走回他的垃圾堆了?
聶珵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不過,他既然早已在秦匪風替自己擋下一眾棍棒的時候便下定決心養著他,自然不會再放任他流落在外。
又想到幾乎下了一整夜的雨,聶珵顧不上別的,推門便要出去。
而他一開門,倒是看見老闆娘正端了早點在自己門口徘徊。
老闆娘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出來,表情有一剎那的緊張,接著臉色訕訕地開口道:「道長,昨個對不住,你明明救了我,我卻……」
「你看見秦匪風了沒有?」
聶珵才不在意她到底如何看待自己,就隨口打斷道。
結果老闆娘聞言,稍微回想了一下,她還真的見過。
「昨個夜裡他問我哪裡有香艾,我說這山上林子里到處都是,他就出去了呀,怎麼沒回來嗎?」
「嗯?」
聶珵摳了一下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見老闆娘又一臉瞭然地笑:「我就知道,道長怎麼會平白無故收留一個渣子敗類,原來是要支使他做事情呢,這是驅蟲的香艾草不夠用了吧?別說,道長賣的香囊不止好聞,驅蟲的效果也是大大的好……對了,有件事其實一直想與道長講……」
聶珵已經聽不進去老闆娘後頭都說了些啥,他就皺眉思索了半天,忽然意識到什麼,一臉不可置信。
——相愛的人才能做夫妻,我們又沒有相愛。
相愛!香艾!
這傻子不會是……不會是……
啊啊啊!香艾你個鎚子啊!
老闆娘還在喋喋不休,聶珵卻一陣風似的卷出了客棧。
聶珵想起昨晚自己和聶塵光撕逼時對方提到的話,最近江湖中煉製活青子之人似乎莫名多了起來,那麼說不定除了書生,這兒還有其他人也在偷偷煉製活青子,萬一哪個渣渣的邪門玩意又跑出來,秦匪風哪裡有命能回來?
於是聶珵一路提心弔膽,腦補出一萬種秦匪風胳膊腿兒亂飛的兇殘畫面,既希望趕快找到他,又害怕找到以後接受不了。
結果他跑遍半個林子,累得眼前發黑,心裡正絲絲拉拉的難受,卻一抬頭,看見秦匪風抱著一大坨綠油油的香艾草,悠哉悠哉地從不遠處走下來。
顯然秦匪風也看見了聶珵,原本沒什麼神採的獨眼一亮,也不管腳底下泥水飛濺,啪嗒啪嗒跑了過來。
「聶珵!」
秦匪風把手中一大坨香艾草往聶珵眼皮底下一撮,迫不及待道:「我們可以做夫妻了!」
「……」
聶珵差點被撲面而來的薄荷味嗆死,然後透過葉片的縫隙,離得近了,他才看見秦匪風竟然光著膀子,而且明顯被雨水澆了一夜,身上還冒著寒氣,大大小小的傷口更是沖得發白,哪還有一丁點他昨晚細心塗抹的葯沫。
秦匪風似乎注意到聶珵驟然緊縮的瞳孔,一臉我真機智的表情道:「這次沒有弄髒衣裳!」
原是他還記得聶珵之前數落他挨打給衣裳都弄髒了,所以半夜出門的時候,眼見下著雨,乾脆脫了個精光,只剩一條褻褲。而那褻褲此刻也濕透了,挺猥瑣地貼在兩條修長緊實的大腿上。
聶珵看著他哈巴狗一樣討好的眼神,深吸一口氣,終是忍不住了。
就在秦匪風疑惑地又把面前的香艾草往前推了推之時,只見聶珵一雙狹長的眼睛忽地變得凌厲,一甩手狠狠將其悉數打掉,緊接著不等秦匪風反應過來,聶珵已經一腳給他踹在了地上。
聶珵氣得本就殘廢的右手微微發抖,咬牙對著秦匪風道:「老子辛辛苦苦給你擦藥,你他媽當老子閑得犯賤是吧!」
秦匪風被聶珵一腳踢得發懵,愣了片刻,嘴角囁嚅著想要說什麼,然而聶珵又一腳踹過來,給他踹得在泥地里打了好幾個滾,便聽聶珵劈頭蓋臉道:「夫妻!誰他媽要跟你做夫妻!你懂什麼叫夫妻!你沒完沒了了?深更半夜冒著大雨跑出去!還不穿衣裳!你作這個幺蛾子給誰看!我是不是對你太客氣了!」
一邊罵著,聶珵又用力把散落一地的香艾草踩得稀爛:「我告訴你,你昨晚就是凍死了被邪物撕了!也跟我沒有半分關係!我從來就沒說過要你出來找這些破爛玩意!」
聶珵吼完,本打算轉身就走,不過又停下來,順了口氣,語氣稍微平緩道。
「你自己想一下,如果日後你還是這樣自作主張,那你也別跟著我了,我事情很多,沒空陪你胡鬧。」
說完,聶珵轉身,緊繃著臉一個人便往回走。
他有記憶這十年,從來就沒有對誰如此束手無策過,眼下卻實在沒別的辦法了,對著一個傻子,他想不出如何耐心地讓他明白,他做的事情有多可笑。
所以即使聶珵心裡清楚秦匪風並非故意要惹自己擔心,他甚至真的內心酸澀有些感動,但是他也知道,既然決定留秦匪風在身邊,就不能看著他再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念頭而不拿性命當一回事。
而聶珵自然沒什麼養人經驗,他就養過倆鳥,養得溜肥,吃著可香了。不過,他還記得剛入無心台時見到的小豆芽們,是如何在聶又玄的魔鬼訓斥下長成品行端正的小仙子。當然,他可不願意秦匪風也變得那麼無趣,他現在就只想讓秦匪風知道,他不愛惜自己性命,自己會生氣,非常生氣。
儘管他那兩腳,都是瞧准了沒有傷口的地方才踹的。
只可惜,聶珵說到底,對於養傻子一無所知。
秦匪風就看著聶珵頭也不回地離自己而去,又不舍地瞅了兩眼地上被踩爛的香艾草,沉默片刻,再抬起頭,眼底一片通紅。
只見他「蹭」地跳起來,胸前肌肉一鼓一鼓,然後緊盯前方那一抹決絕的背影,低吼一聲,一頭扎了過去。
聶珵正沉浸在自己的老母親之路初有所成,完全沒有任何防備,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還以為秦匪風想明白了疾馳著來道歉,正一臉欣慰地打算回頭,結果后腰被秦匪風一頭頂上去,好懸沒把腎吐出來。
聶珵「啪嘰」一下就撅在地上,不等轉頭,秦匪風直接又給他一屁股坐趴下去。
就見秦匪風怒目而視,大手一把掰過聶珵的臉:「聶珵!說話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