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籌謀 第十三話 高山流水,花薔打劫
「敢問將軍想聽什麼曲子?」殘雪稚音,泠泠悅耳。
「姑娘可會《鳳求凰》?」
殘雪蹙眉,「《鳳求凰》乃是司馬相如撫贈卓文君的陳意之曲,我看將軍還是換一首吧。」
「能和吳某結為連理這是天下無數女子的夢寐之求,為何姑娘就偏偏拒絕?」吳啟仕雙眸微瞑,長睫下的那顆淚痣勾人心魄。
雖說吳啟仕是佼佼君子惹人欽慕,但殘雪知道她是來完成任務的。殘雪年歲尚小,但是在天承國的所見所聞讓她比同歲之人早成一些。她深知若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最後傷的只會是自己,他們的關係還是簡單些好。
「吳將軍乃人中龍鳳殘雪甚是欽慕,但殘雪是深陷風塵之人看得現實,也就不去會做那些良家女子該有的懷春夢了。」殘雪思量片刻,「不如就應這堂名,為君撫一曲《高山》吧。」
吳啟仕原本是想試探一下殘雪,還以為她會像其他女子一般,卻沒想到她會拒絕他。他不再多言,雙眸柔和地看著她,靜靜賞曲。
一曲小調開指后,殘雪撫來的便是《高山》之音。悠悠古韻,將吳啟仕帶入了蒼山之中。
晚風薰薰,撩過鬢髮,蓁蓁松仙喚他尋徑。飛鴻歸林,月抱山峰,他不敢高聲,唯止步而立。憑松遙望,故人何處?
一曲仙樂奏罷,吳啟仕不絕高贊,「危山風拂鬢,棲鳥戀松蔭。雲送清明月,撥來念故心。妙音,當真是妙音!」
「殘雪獻醜了。」殘雪起身行禮。
「殘雪姑娘過謙了,如此仙樂人生能得幾聞?」吳啟仕上前扶起殘雪,「姑娘如此誠心相贈《高山》之律,吳某願回《流水》之音。」
言罷,吳啟仕端坐琴前從容撫來。他此時甚是高興,他以前曾是孤身一人行雅事,如今有了殘雪作伴,知音難遇怎能不樂?
《流水》奏罷,殘雪聽得入神。她並沒有想到吳啟仕的琴藝如此之好。
回過神來不禁拍手稱讚,「吳將軍不僅精通蕭律,琴藝還如此精湛,當真音律高人。」
「姑娘過贊了。」吳啟仕勾了勾嘴角,「只可惜父業誤人啊。」
吳啟仕是吳家獨子,需要承襲父業。身為武將,靜心雅藝的樂趣少之又少,若是執意孤行,定會為世人所詬病。早時先王又有重託,他只能委屈了自己。
「將軍身為一國戰將,責任定是重大。小女不懂國事不能夠為將軍傾囊解憂,但卻可以在將軍孤悶時獻曲排愁。」殘雪一張稚顏,誠意可見。
「姑娘願意?」
「將軍熱衷音律,我亦如此。人生在世,能遇到幾個同道之人?如今眼前便有一位,怎能不惜?」
殘雪知道吳啟仕問的不是她願不願意,而是她為什麼願意,畢竟算上這次他們只見過兩面。
「多謝。」吳啟仕竟不知道,除了這兩個字還能再說些什麼。
「吳將軍何必這般客氣?」
兩人又是撫琴品曲一番,雖說年紀差得大了些,但卻是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兩人聊到月上梢頭,也不肯作別。
隨行的老媽媽多次提醒,殘雪才不舍地乘上回花滿樓的轎子。吳啟仕目送殘雪的轎輦直至消失才回到府內。
昨天吳啟仕和殘雪相談甚歡,早上起來吳啟仕的心情仍是愉快,換上一身官服便去了王宮。
春祭在即,祭奠之事馬虎不得,因此他每天都要去巡視一番。
「吳將軍這幾日都來得都特別早,春祭在即,還望將軍保重身體。」張禮官眯著眼,諂媚地說。
「有勞張禮官擔心了,春祭在即不可大意。」
這幾年吳啟仕和李成風的關係越發緊張,李成風正四處抓他的小尾巴,他才不想因為一點小失誤讓李成風得逞。
吳啟仕知道早晚都會有那麼一天他要將兵權交還給李成風,對於他來說兵權就是酬轉國的,若李成風是一代明主還他何妨?
只不過現在李成風羽翼初豐,根基不穩,又逢國運危急之秋,若是李成風著了小人的道那對酬轉來說是個災難,因此他現在還不能放手兵權。
「春祭大典籌備得怎麼樣了?」吳啟仕問。
「已經進入演排階段了。」
「哦?引本將去看看。」
「吳將軍,不用這麼麻煩了吧?春祭年年有,年年一個樣,過程都爛在肚子里了,不會出錯的。」
吳啟仕何等精明,怎會不知道張禮官是在阻止他?張禮官也算是城中權貴,誰能夠指派動他?細細思來,這是李成風想要在春祭上動手腳。
吳啟仕頓時氣憤起來。春祭乃是民生大事,李成風為了奪兵權竟想要在春祭大典上動手腳,真是糊塗!說來也是,若不是春祭大典這種大事,李成風又怎能搬得倒他?
「李國主將春祭大事全權交給本將,那是對本將的信任,本將怎敢報以馬虎?若是春祭大典出了問題,不只是本將,張禮官你也難逃干係!為了本將,更為了你,咱們還是去看看吧。」吳啟仕說完也不待他回應便揮袖而去。
看了一遍吳啟仕就抓出了問題,「張禮官,吳某記得這鼓琴之人應是位豆蔻少女,如今怎成了一位齠齔(tiáochèn)童女?」
「回,回將軍。回春之際,疫病多發。那豆蔻少女不慎染了疾症,這春祭大典在即,我們別無他法只能換人啊。」張禮官臉上儘是難色。
「琴藝不足,換人。」吳啟仕斬釘截鐵地說。
「吳將軍,這,這實在是無人可用啊。」張禮官攤著手,「吳將軍,您看要不咱們將就一下?」
「將就?張禮官,你爺的是不是老糊塗了?這春祭大典關係到酬轉百姓生計問題,是能將就的嗎?你即便是不為酬轉百姓,為了自己也不能說出這等話來!」吳啟仕揪著他領前的官服怒喝。
吳啟仕怒火難消,李成風不是想和他斗嗎?他奉陪!
「這個人不可用!你不是說無人可用嗎?那把位置空出來,本將安排。」吳啟仕吃了氣,搡了一下張禮官,忿忿而去。
直到回了吳府,吃了盞茶才將胸中氣焰壓下。可說到安排,吳啟仕還真是不知道安排誰好。方才豪言,純屬氣極狂語。
這春祭的鼓琴之人須是未及笄的女子,未及笄中會琴女子也是有的,但是能夠達到吳啟仕要求的還真是鳳毛麟角。思來想去卻是無人可用,忽而掃過那床金絲楠木瑤琴時,他心中豁然一亮。
「備轎,備轎!」
吳啟仕的官轎剛剛在花滿樓前停下,花薔便從裡面迎了出來,「誒呦,吳將軍快請進,快請進。」
花薔一面引著吳啟仕向二樓的雅間走,一面奉承著他。
「請殘雪姑娘,吳某要見她。」
「吳將軍,先喝茶,先喝茶。」花薔將茶盞奉至吳啟仕面前。
「花媽媽,可是殘雪姑娘有客?」吳啟仕看出了端倪。
本來這事不應該告訴吳啟仕的,但是花薔心中有打算,偏要告訴他,「將軍真是料事如神,不過我已經叫人去請了,她也快來了。」
「花媽媽,吳某早先可就是已經出了好大一箱金子,你怎讓她去陪其他客人?」
「吳將軍,這殘雪生得惹眼,出高價兒一睹其芳容的客人可是排了整條街。媽媽我就是個生意人,這放在眼皮子底下的錢怎會不掙?」花薔一雙勾魂眼眯得讓人對她的貪財厭惡不起來。
「花媽媽真是一把賺錢的好手兒。」
「吳將軍謬讚了,這老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花薔這也是本性使然。」花薔並不掩飾自己的貪婪,一邊說一邊用帕子蹭著指頭上的翡翠約指。
這吳啟仕乾等著,先前的茶盞已經吃盡,卻仍不見殘雪身影。心中生急卻又不好多言。
又是等了好長一會兒,轉眼見陪坐的花薔頻頻垂首,一垂再垂,側臉伏案已然睡熟。
「已經過這麼久了?」吳啟仕喃喃自語。
他只覺今日花薔行事蹊蹺,現下細細思來,方知其中緣故,不覺瞪了一眼伏睡的花薔。
「年紀輕輕,卻如此貪心!」
吳啟仕抬手欲要重重拍她,以解心頭氣焰。可手抬欲落之時,他又收了回來。心中思著:以後約見殘雪繞不過她,若此時對她這般,惹得日後難題不斷豈不是自尋煩惱?可不拍她心中鬱氣難解,反覆思來,一道壞計升上心來。
雅間就他們兩人,寂靜無比,只見他將空盞抓在手中,又仍在案上。聲音之大吳啟仕自己都被驚了一下,再看那花薔竟紋絲未動。
吳啟仕鋼牙緊咬,「好,過會兒我便差人再送些銀兩過來,勞煩媽媽請殘雪姑娘來。」
話音未落,就見花薔挺起身來,一臉媚笑,「得得得,一切好說,我這就速請姑娘來見您。」
若是換成旁人說出這樣的話花薔定不會相信,但現在說話的是吳啟仕。吳啟仕言出必行誰人不知?花薔看目的達到也就不再為難,移著蓮花步子去叫人了。
吳啟仕看著她的背影不禁罵道:「貪婦!狡詐卑鄙!」
花薔心情大好走得快,自然聽不到吳啟仕罵她。
之前楚歌笑找到她說會給她拉來一位「財神爺」,但是能從財神爺身上搜刮多少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若只是為了花滿樓和自己,吳啟仕之前給的金子就夠用了,但她以後所謀之事燒錢的地方多得去了,這些還遠遠不夠。如今吳啟仕栽在她的手中,她又怎會輕易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