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籌謀 第二十一話 遇刺餘波,茂林領命
紅月之下,腥鹹的風拂過秋螢的面龐,她握著暗刃站在一處小丘之上。俯視而下,漫丘儘是些同她一樣衣著的橫屍,被她踩在腳下的人一息尚在。那面容她再熟悉不過——同她朝夕相對的盟友。
「你為……為什麼?」那人難以置信,竟會被盟友下了黑刀子。
「我要出去。」
謝釋信說過,等她屠完這個島上的所有人,他就接她離開。在這個屠戮島上,不是殺別人就是被別人殺。她為了能夠出去,時時刻刻都在殺戮,不論好壞,不論強弱,只要能夠被稱之為人!她厭極了這樣瘋魔般的自己。
話語方落,她手揮暗刃,抹過那人的脖子,一股稠熱噴濺到她的臉上,染紅了半面。身首分離,那顆頭顱順著坡兒軲轆軲轆滾了下去。
手中的暗刃還墜著血滴,她半臉慘紅,一步一步向著丘下走去。她就像索命的羅剎,從地獄中走來。
光陰易轉,淺憶軒中,她將暗刃擦拭乾凈,封在檀木函中。
「秋螢,殺了他!」
秋螢慌忙轉身,見謝釋信面前正跪著一個人。
「謝王……我……」
「拿刀殺了他!快殺了他!」謝釋信催促她。
秋螢咬咬嘴唇,閉上雙眼,啟函抽出暗刃結果了那人。
「拿起刀,快去殺了他!」
秋螢睜開眼睛,又見一人縮在一角,她二話沒說,又揮手奪了那人性命。
「殺了他!」
「快殺了她!」
……
謝釋信早已經不在她的身邊了,但隨著謝釋信的命令,卻有一個又一個人出現在她面前。她想要停下,可暗刃卻像著了魔一般,不斷引著她揮手殺人。她很累,可謝釋信的命令卻又讓她無法停止!
她溢著淚,多希望謝釋信能夠讓她停下,可她聽到的,皆是他無盡的催促聲!
「喵,喵……」
一隻三花小貓出現在她的面前,此時的她已經殺紅了眼。杏眸迸著寒凌,握著暗刃就沖了過去。
「秋螢!」
「秋螢!」
她戛然停住,那聲音她似乎很熟悉。心揪著一樣疼,她濃睫微顫,彈落一顆又一顆淚珠。
「秋螢,我知道戒掉它很難。不怕,有我在,我們慢慢來。」
「你在哪兒?在哪兒?」
……
「逸,逸南……」
斷掉的淚珠穿成了線,從她的面頰滑落。她只覺面頰微癢,蹙眉睜眼,入眸的是一隻三花小貓,它正在舔舐她面上的淚水。
她抱著小貓起身,環顧四周才知這裡是蔣溫的葯齋。
「方才那一幕幕竟是一個夢障。」她素手輕抬,拂散了雙頰的淚痕。
蔣溫走進葯齋,見她醒來,不等她開口就言道:「燕王的毒已經解了。只不過聖體還弱,方才醒來問了你的情況就又睡下了。只不過,我並未告訴他你尋葯受傷的事。」
燕逸南沒事她就放心了,蔣溫後面的話她亦沒再聽。她撫了撫三花貓,感覺它脖子上有異物,細細查看,才知是它脖子上的傷痂。秋螢恍悟,這是她之前傷過的小貓。
「多謝。」
「燕王明日回城。」
「可燕王尚未痊癒。」
「如今是多事之秋,燕王如此也是為了道啟。」
翌日一早,燕逸南在蕭俊凡的護衛下返回了王城。
因為燕逸南重傷在身,所以他只能卧在榻上。為了不耽擱政事,只好將折簡搬到木可齋審閱。他行動不便,需秋螢貼身伺候。
燕逸南秉燭閱簡,秋螢無事立在一旁發獃。不知是怎的,她心裡很亂。她暗自料想:莫不是謝王要有什麼動作了吧?
茂林之中謝釋信怒火噴涌,狠狠一腳踹在了面前夜衣人的肩頭。
那人一個不穩跌在地上,顧不得疼趕忙爬起來重新跪好。
「誰讓你擅自行動的?」
「謝王息怒,沒有您的命令,臣斷斷不敢妄動半分!」
「哼!你以為本王會信你?不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你什麼不敢做?又什麼做不得?」
謝釋信上前俯身,抓住夜衣人的領口,鷹眸微瞑道:「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本王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如若你再敢自作聰明,莫說是拿下道啟后你能得著些什麼?信不信本王讓你這條賤命都撐不到道啟國滅?」
「臣,臣謹記!」那夜衣人額上一層冷汗,趕忙俯首認錯。
「記住了就別再犯錯,本王眼中再容不得半點兒沙子!」
「是!」
氣歸氣,計歸計。好在夜衣人和宋秋螢都沒有暴露,並沒有影響到他的計劃,他也不打算在這件事上糾纏太久。
「秋螢的情況怎麼樣了?」謝釋信壓下火氣,負手而立。
「回謝王,燕逸南從一開始就相信她的,只不過是她不知罷了。」
謝釋信聽后一口鋼牙都快咬碎了,「她亦是個廢物!別人相不相信她都看不出來,與瞎人無異!上次你怎未告知本王?」
「上次……上次謝王您並未問及此事,臣以為……」夜衣人的聲音越說越弱。
謝釋信方壓住的火氣又竄上胸口,「儘是些廢物!還不快滾?」
「是,臣告退!」那夜衣人如獲新生一般,逃也似的退去。
謝釋信怒拳在身側的老樹上,驚起一群棲鳥逃離故園。
「耽擱了這麼久,不收點兒大禮怎能對得起本王?」他拂了拂衣袖,轉身離開茂林回到了凌雲軒。
謝釋信悠閑地坐在凌雲軒中,端著茶盞,看著盞中蜷葉在熱水的浸潤下慢慢綻開。
「老臣見過謝王。」
謝釋信並未言語,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入座。
「魯將軍,本王想到一條妙計,想與你說來聽聽。」
魯建城斜眼四周,並未看到楚歌笑的影子,忙言道:「老臣如此有幸,定當洗耳恭聽。」
謝釋信放下茶盞慢慢道來。
魯建城聞后歡心附和,「謝王妙計!妙計!以老臣之見,還可以這樣……」
就在凌雲軒商討妙計的時候,木可齋則是另一番景象。
「秋螢,你怎這般心事重重?」
「無事,我只是念起了義兄。」秋螢隨便扯了個慌,謊話一出又覺得很是慚愧。
「未見你與蔣溫有多親近,何故念他?」
「是因為……他於我有恩。」她心中暗嘆:撒謊真累。
「我亦是於你有恩的,怎不見你也念我?」燕逸南突然較真兒起來。
「你近在眼前,何必想念?」
「不好,不好。」燕逸南放下竹簡,「秋螢,即便是近在眼前,你也滿心是我可好?」
「那是自然,心繫主子理所應當!」
「不!既非燕王,亦非主子,單以燕逸南這個身份,可好?」
秋螢沒再回話,只是羞著臉,點了點頭。
燕逸南面露笑色,重新撿起了書簡,「秋螢,這道啟王城讓人煩悶吧?」
不能練武,不能研習醫藥,與天承比起來,道啟的確是煩悶。
「嗯。」秋螢慌忙改口,「不!」
他笑了笑,「我亦覺得此處煩悶,不如你說些在蔣宅的趣聞如何?」
燕逸南是怕她煩悶,故意拉著她攀談。
蔣宅天天養傷,哪裡有什麼趣聞?但是看燕逸南如此,她也不好拂了他的興緻。
「既可逛葯齋,亦可逗小南南!」隨口一說,她竟又說了些謊話。
「小南南是何人?」燕逸南放下竹簡,凝著她問。
「它,是只貓。」
燕逸南又端起竹簡,「小南南,小南南,為何這般稱呼?」
「因為它和你很像!」秋螢快語,話音剛落便滿腸後悔。
「竟與我有關?如何相像?」
「可愛!」
燕逸南甚是得意。
「粘人!」
燕逸南瞬間臉紅,不再搭話。
見他不問了,秋螢如釋重負。靜下思來,三花貓確是和他有相像之處,最起碼在他們兩個都是被她傷害這方面上是完全相同的,但這句話她只能爛在肚子里。
半晌,燕逸南面色緩和又開口道:「蔣宅的日子如此有趣,我就准你自由出入王城,多到蔣宅搜羅些趣聞回來講給我聽可好?」
「此話當真?」
「當真!」
「逸南,可不可以讓我也能出入葯齋?」
「你這般喜歡葯齋?」
「嗯!」
「隨你!」
「可你……」
「無礙,有俊凡呢。」
秋螢綻笑,一排皓齒閃過,頰邊一對梨渦讓燕逸南醉心其中。
得了燕王御令,秋螢在蔣宅方便了許多,進出葯齋也不需要偷偷摸摸。每天往返於王城和葯齋的她自是樂在其中。
皋月氣暖,秋螢侍著燕逸南睡下后回到偏齋。她並未入榻,換了夜衣,掠出了道啟王城。
仍是約好的老地方——茂林。只不過今夜沒有皎月相伴,這條路顯得有些陌生。
「拜見謝王。」
「接下來的任務是挑動道啟和酬轉兩國對戰。」
「秋螢人微言輕,又不涉政事,這如何辦到?」
「你要相信燕逸南,只要是與你扯上干係,他必會赴湯蹈火。」
秋螢有所領悟,「可燕逸南身受重傷並未痊癒,謝王是否要推遲些日子?」
「不消他親自上戰,只要兩國能打起來就好。」謝釋信等了很久了,如今事情順利,又有妙計在手,他怎會有耐心再等?
秋螢推遲不得,好在不用燕逸南親自上戰,她心中輕鬆許多,「要讓哪一方勝?」
「哪一方都無所謂,主要是要讓他們互斗,削弱了實力,我天承才能少費些氣力。」
「是。」秋螢應了一聲便隱沒在了茂林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