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聚雪國 第三十二話 天承國師,品茶識人
「啊!」
雪謠揉著頭抬眼看,面前之人明目星點,玉面朱唇,玉簪束髮,清秀無比。
「你這人當真是毛躁,走路怎麼不看路?」楚凌淵見呂城煙被撞到,上前來理論。
「喂!你這個人好不講理。明明是他倒著走路撞了我們!」雪歌毫不示弱地與楚凌淵爭辯起來。
雪謠並未留意楚凌淵,而是越過他看向了呂城煙。他身著湖藍錦袍,外有青錦狐裘遮寒,那樣式和雪國衣物大不相同。此人又是舉止非凡,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細細想來她趕緊攔下還想據理力爭的雪歌,「是在下莽撞,還請勤合使者,大人不記小人過。」
「啊?他們竟然是勤合使者?」雪歌先是一驚,隨後趕忙賠罪。
「看來雪國並不是所有人都眼瞎,還有……」
「凌淵。」呂城煙趕緊阻止他,「剛剛確實是在下撞了姑娘,賠禮之人應當是我。」
「使者嚴重了,遠道而來是客,豈有讓人賠禮道歉一說?」
此話一出呂城煙不得不重新,打量雪謠一番,只看一眼他便心中暗嘆: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雪國之中還能有這樣的人物真是難得!
「若是有錯自當賠禮,若是清白寧折不屈!」
「勤合使者傲骨錚錚,當真讓人佩服。」
「勤合之人都有一副錚錚傲骨。」
「雪國雖然不涉世爭,但真有來犯者,即便傲骨錚錚鑄成的鐵壁,我們也會穿鑿成泥!」
「看來姑娘是一個窮兵黷武之人,才幾番言談便涉及戰亂。你將雪國百姓置於何地?雪國若真有你這樣一位謀士,當真是雪國的悲哀!」
「使者,此等頭髮長見識短之輩,何須與其多言?」楚凌淵見呂城煙略帶慍色,出口相勸。
「凌淵,我們走吧。」呂城煙覺得楚凌淵說得對,出口道。
呂城煙看都不看雪謠一眼,拂袖而去。
雪謠並不理會他們的離去,同雪歌向宮殿走。雖無色無言,但是她心中感慨:此人年紀輕輕便能將百姓的安危牢記於心,當真不易。只是可惜,他是一位太平良主,而非一位亂世良君。
墨色初染天際,沐雪宮的燈火通亮,驅走了人們對即將到來的黑夜的恐懼。
雪宮中最有名的就是一宮一殿,宮是沐雪宮,殿是向雪殿。向雪殿是會賓理政之所,沐雪宮則是休憩之處。
「用品都一一置辦好了嗎?」沐瀟然一邊脫著髮飾,一邊問到。
「是,皆已置辦好了。紅妝閣的脂粉,錦繡坊的禮服,百珍館的飾品一個都沒落下。」雪謠有條不紊地回答。
「好,這幾天辛苦你了。過幾天就是承權大典,大典過後准你幾日假。」
「謝國子聖恩。」若是平時她也許會婉辭,但這次她有了一個讓自己接受休假的理由——找到幻婷弄清楚自己的來歷。剛剛還在為沒有閑暇時間犯愁,現在國子就先批了雪謠假,她當然欣然接受。
沐瀟然看著雪謠說:「雖說我是主你是仆,但卻覺得我們倒是一見如故。沒人時可不必多禮。」
見雪謠不應聲,她便已經瞭然,這次的話又是白說了,悻悻的只好作罷,「沒什麼事你先下去吧。」
「是。」
雖然說沐瀟然和她這樣說過很多次,但是「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要擺清自己的位置,做什麼都不能僭越。
她是被沐瀟然直接提上來的,就像雪歌所說,從奴到頭等女侍,沒個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別人十載的努力她一夕可得,這要氣紅都少人的眼睛?
在初醒之時,雪謠突然犯了一種怪病,那種螻蟻噬心的折磨痛不欲生,讓她渴望活著。雖然這幾日沒有發病,但她卻一直活在怪病的陰影中。因此她不想爭什麼,只想安安穩穩地活著。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雪謠已經涉身其中,怎能讓她安穩過活?她走後沒多久,陸善虞就來了。
「善虞,這麼晚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下人來報,那個女人與雪謠認識!」
「那就是說雪謠的身世有下落了!這可真是太好了!」上一刻還在為雪謠找到自己身世而高興的沐瀟然,下一刻便收斂了笑容,「那個女人?你說的可是芸姐姐托我們安置的那個女人?」
「正是。」
「雪謠的身份是什麼?有沒有探聽到?」此刻的沐瀟然異常冷靜。
「她,她是楚歌笑。」
「楚歌笑?難道就是天承國的女國師?」
雖說雪國不與外界往來,但卻不是一個閉塞自我的國家。若說其他人,也許真沒什麼了解,可「楚歌笑」三個字她怎麼會不知道?其八歲獻策驚艷四座,十歲可替謝釋信運籌帷幄,如今幾年率兵征戰,吞國滅邦之人不是她又是誰?
沐瀟然款款踱步,思量片刻道:「善虞,若將其為我所用,你覺如何?」
雪國幾世不與外爭,並不是不喜爭鬥,而是爭不過。除去其他因素最主要的是他們沒有一個好的謀士。
如今此等謀士近在眼前,又有誰能甘心放過?陸善虞跟著沐瀟然那麼多年,如今說出這樣的話,她的野心已然顯露。就因為他了解她,所以才沒有勇氣拿她和全雪國人民的性命做賭注,更何況是一個成算並不高的賭注。
「國子,楚歌笑這樣的謀士人人盡想得之。如今楚歌笑在我們雪國出現,結合此前種種,她定是遇險流落至此,天承國定不會置之不理。」
「你的意思是,天承國已經有人潛入我們雪國了?」
「這臣還不敢下定論,只是希望國子先不要輕舉妄動。不如靜觀一段時日,看看事態的走向再做定奪。」
「善虞,盯好那兩個人。在天承國還沒有正式找上門來之前,絕不能讓楚歌笑知道自己的身世。若有必要,可將那兩個人除去。」
「可是國子……」
「你大可放心,芸姐姐那裡我會親自去解釋的。」
「是,國子放心,臣一定謹慎行事。」
且說呂城煙和楚凌淵在回驛館的路上,大雪下得正緊,剛一下車身上就惹了一層白,待進驛館多時身上依舊帶著寒氣。
「南山兄回來了啊。快到爐邊暖身。」謝天又加了些炭木,「外面雪下得緊,想著歸途之人寒冷,特備了熱茶等候。」
「謝兄費心了。」
呂城煙先是跺掉鞋上沾惹的雪,再拂去身上的銀花,一面脫下藍錦狐裘一面回應,搓搓手到爐邊坐下。
「南山兄太客氣了,快來嘗嘗我的茶。」
謝天纖長的手指像一雙脂玉蝴蝶在茶間,杯間,壺間翻飛。尹南山看得出謝天是那麼自信,那麼從容。
而在一旁的王氏,則是痴痴地看著,此時的謝釋信在她的眼中散發著溫文爾雅的光芒,此刻的謝釋信與往日的他截然不同。他是那樣體貼溫潤,那樣的真誠與可靠。
她突然有了想要嫁為人婦的想法,然而這個想法又是多麼可笑?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女,什麼事能由得了她自己做主?
「南山兄,請。」謝天將茶盞遞給尹南山。
尹南山接過茶盞,先是嗅了嗅茶香,再是品了一口。
濃烈的茶水在口中一滾,在舌尖一滑,在喉頭一躍,一股熱烈之流便順入腹中。齒間,舌上,喉中茶氣久久未散。細細品味,其間還有一縷寒梅之韻,就在愈品愈香,愈品愈甜之際,濃茶之氣又席捲而來。
口中梅韻千方百計地想要融入茶氣之中,然而唯我獨尊的茶氣又怎肯相讓?一山難容二虎,兩股氣息撕鬥起來,一陣刀槍劍影后,梅韻敗下陣來。茶氣撕天搶地般霸佔了尹南山的所有味蕾。
「怎樣?看南山兄皺著眉頭,可是這我茶技不佳?」
「非也,此茶甚好。只不過是這茶太過於霸道,征服了味蕾。」
聽著尹南山的回答謝天面露了得意之色,心中竊喜:天下之君的霸氣風範在茶水中都有顯示,看來上天都認為本王是這天下之君!
「敢問謝兄,這茶中可是加了梅花?」
「南山兄果真是品茶聖手!不錯,這茶中確有梅花。先時試茶,賤內言此茶過烈須加調和。我見驛外寒梅正盛,便令……便領內人同去摘了幾枝入茶。」謝天誇誇而談,險些說漏了嘴。
聽著謝天的解釋,尹南山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王氏,「真是想不到,嫂夫人對茶也頗有研究。」
「南山兄弟謬讚了,婦人的奇想罷了,哪裡談得上是研究。」
王氏的回答並沒有什麼不妥,尹南山知道她是想借梅花的香味調和茶中的「霸氣」。只是可惜,茶氣太重,梅韻太柔,不僅沒有起到調和的作用,反而愈發顯示出茶氣的霸烈。
「嫂夫人過謙了。」
尹南山與謝氏夫婦又品了幾杯茶,終於到了品泉。說實話,呂城煙已經盼著這杯泉湯多時了。一杯白水入口整個人都舒坦了許多,最起碼他覺得踏實了。
茶后回房,呂城煙對楚凌淵說:「我們來雪國的目的,只有你知我知就好,不要透露給其他人,連隨從也要閉口不言。」
「是。」
「還有,你立刻發一封密信給『神策先生』,讓他查一下天承國近來是否有大事發生?」
在呂城煙的囑咐中,楚凌淵便已覺事關重大,隨後又聽呂城煙說要盯著謝氏夫婦,他便知曉,這謝氏夫婦絕非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