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長安

5.長安

?時年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時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她裹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她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幾個奇怪的人大半夜找到了她,說是什麼時空管理局的,要帶她去執行特殊任務。然後,她就真的到了個奇怪的地方,看到了兩千年前的長安城,還遇到了追殺……

太跌宕了,可以考慮讓周小茴寫一下,搞不好能紅。

她揉揉眼睛,忽然發現哪裡不對。頭上不是看慣的白色天花板,而是張開的幔帳,被子也不是她親自挑選的小兔子印花,而是單調的青色。這不是她的房間,反而更像那種旅遊古鎮的客棧。

時年慢慢扭過頭,不遠處的案幾前,一個女孩背對著她,正在寫著什麼。聽到身後動靜,回頭一笑,「你醒了。」

「蘇……更?」

蘇更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是我。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睡了好久,這邊沒有醫生,還好聶城有點經驗,幫你看了一下。」

時年覺得頭有些痛,因為眼前所見,也因為她的話,「聶城,還有……這邊?這邊是哪邊?」

她忽然頓住,一瞬后猛地醒悟,「所以,昨晚的事,都是真的?!」

沒等蘇更回答,她又想到什麼,越開她下床,奔到窗前用力一推。

刺眼的陽光讓她下意識閉眼,等再次睜開,只見旭日高懸,照耀著鱗次櫛比的房屋,屋檐飛翹、橋拱如月,一磚一瓦都彰顯著繁華與昌盛。大街上車水馬龍,來往行人打扮各異,姑娘們長裙翩翩、笑語嫣然,男人有作文士打扮的,深衣高冠,也有平民裝束,還有小販在沿街叫賣。人聲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還是她昨夜見過的城池,只是此刻白日蘇醒,煙火之氣越發真實。

時年喃喃道:「這裡是……」

蘇更在旁邊說:「長安。這裡是漢朝的長安。」

時年捂住嘴,終於確認一個她早該清楚的事實。

她真的,穿、越、了!

「3月21日,凌晨4點53分,弦陣意外啟動,時空管理7處行動隊隊長聶城、蘇更、路知遙被迫出發,同行者還有尚未通過面試的新人時年。降落點為公元前138年5月……」

路知遙寫到這裡,不死心地抬頭,「隊座,咱們才剛過來,有必要這麼早就寫總結報告嗎?」

聶城站在窗邊,正用望遠鏡觀察遠方,「我這是為你好,先寫著,省得回頭你又說忘了,不記得這個不記得那個。」

路知遙的偷懶計劃被他看穿,不滿嘀咕:「寫報告明明是你的活兒,回回都賴給我……」

他說的很小聲,聶城卻聽到了,「怎麼,不樂意替我幹活兒?」

路知遙一凜,「樂意,當然樂意!幫隊座幹活兒是小人的榮幸!只是這個報告……真的,回頭交上去第一段就得被老爺子批,這沒法兒寫啊!」

意外啟動,被迫出發。寫下這八個字的路知遙手都在顫抖,7處講究計劃周密、萬無一失,最忌意外,更別說他們還帶過來一個啥都不知道的新人!

他琢磨著,不然先把檢查也寫了吧,反正看這架勢至少一萬字是跑不掉了……tat

聶城聞言沉默,順手把望遠鏡往後一拋。路知遙差點魂飛魄散,一把跳起來接住,「這可是軍用望遠鏡!我托美國|軍方的朋友搞的,海豹突擊隊就用它!你小心點!」

「跟海豹突擊隊學學別的吧,比如早日射擊上10環。」

路知遙被戳中痛處,嗷嗷直叫,「隊座您不能這樣!」

聶城卻沒理他,而是說:「你覺得,昨晚的弦陣,為什麼會突然啟動?」

他提到這個,路知遙抱著望遠鏡,老老實實說:「不知道。我也想過了,能啟動弦陣的,只有咱們內部具有特殊能力的人,連老爺子都不行。但昨晚我和你都沒有,我問了小更姐,她也沒有,其餘幾個都不在現場。我真的想不出來。」

「你漏了一個人。」

路知遙一愣,「你說那個新人?不可能,就算是咱們,也是要經過學習和多次嘗試,才能真正啟動弦陣,她才剛來,怎麼可能做到!」

聶城看著前方,輕輕道:「對啊,她怎麼可能做到。」

路知遙撓撓頭,好奇起來,「說起來,小更姐在那邊照顧她,也不知道什麼情況。那女的看起來弱不拉幾的,不會死了吧?」

「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腳踹開,剛被他評價為「弱不拉幾」的女的氣勢洶洶地衝進來。路知遙一呆,「你幹嘛?」

時年冷冷道:「算賬!

她衝上去就揪住聶城領子。因為他太高,她必須舉著手才能完成這個動作,但這絲毫無損於她的氣勢,「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差點死了啊!」

聶城回憶昨晚找到她時,她那狼狽的狀態,「猜到了一點。」

還猜到了一點!時年越聽越氣,手上力氣更大,聶城被拽得微微低頭,「你強行帶我過來就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但你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放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

到最後,強撐的氣勢終於弱下去,她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聶城沉默一瞬,認真道:「這件事是我失職。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也導致你遇到危險,我在這裡向你道歉。」

他這麼鄭重,時年反倒不知道怎麼辦了。她瞪著眼睛,半晌,撒手鬆開他,「算、算了,反正我最後也沒事,下不為例……至於穿越,我就當來旅遊了……」

說到這個,從北京到西安,一閉眼一睜眼就到了,比坐飛機還快啊!時年胡亂地想著。

聶城微微一笑,一把按上她腦袋,「既然時小姐這麼寬宏大量,那好,你醒得正是時候。準備出發。」最後一句是沖門口的蘇更說的。

時年一個激靈,「出發?你們又要幹嘛?!」

她轉身想溜,奈何頭頂還放著聶城的手,她像個陀螺一樣原地轉了一圈,掙脫不得。

她絕望地看向對面,蘇更偏頭一笑,說:「出發……去見衛子夫。」

「衛子夫??你是說,那個衛子夫??活的衛子夫??!」馬車上,時年一口吞下兩塊小麵包,失聲問。

路知遙忍無可忍,「行行好,能稍微注意下你的吃相嗎?有這麼餓?」

時年早受不了這人的陰陽怪氣,翻個白眼,「行行好,我昨天半夜被你們搞出來,又穿越又跳樓,又追殺又暈倒,整整20個小時水米沒打牙,我不應該餓?」

路知遙被堵得說不出話,時年輕哼一聲,轉頭問:「你們真不打算給我解釋一下?現在搞傳銷的還有上崗前培訓呢,更何況你們這個……」

時年找不出形容詞。她基本確定,自己加入了一個組隊穿越團伙,要接受這個也沒那麼困難,畢竟從小經歷各種怪事,早有了心理準備。況且,沒吃過豬肉還看過豬跑,作為當代文學少女,她穿越也實在看了不少。

然而,和里那些孤軍奮鬥的穿越前輩不同,這群人設備之充足,據說他們昨晚已經是匆匆出發了,還是帶了兩個大背包。是路知遙提前準備好的,裡面有這一趟可能會用到的各種東西,比如她正在吃的小麵包就是從裡面找出來的。

還是達利園的,香橙味兒!

車廂外傳來聲音,聶城說:「蘇更,給她解釋一下。」

蘇更點頭,「還記得昨晚的弦嗎?」

時年回憶,她說的是變故發生時,假山底部那些像琴弦一樣的亮光嗎?

「我們管它叫時空之弦。每一條弦都代表了一段時間,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一千年,我們的工作,就是讓這些弦保持平靜。其實大多數時候都很輕鬆,因為弦不會隨便動,用不上我們。只是,之前出了點意外,弦動了。」

時年心莫名一跳,「弦動了,會怎樣?」

「弦動了,它代表的那段時間,也會波動。換言之,已經發生的歷史會偏移,甚至,出現重大改變。」

「啊,我想起來了!你們昨晚說過,這一段時間的弦動了!那這裡的歷史,怎麼改變了?」

「現在是公元前138年,也就是大漢朝建元三年,我們熟悉的漢武帝劉徹已經登基第四年。按照歷史,他的第二任皇後衛子夫應該在建元二年的春天被他看中,帶回宮中,但現在已經過去一年了,衛子夫依然沒有成為他的妃子。」

時年不假思索,「那不挺好的嘛,反正漢武帝後面要出軌,嫁給這種渣男幹什麼?」

蘇更:「……」

路知遙:「……」

時年看他們這樣,有點心虛。她十幾歲之後就不看任何歷史了,會知道這幾個人還是靠各種電視劇和野史傳說,有哪裡不對嗎?

蘇更說:「時小姐平時看科幻嗎?或者電影?」

「看過……一些?」

「那那些和電影有沒有告訴你,歷史是不可以改變的?衛子夫如果不嫁給漢武帝,誰給他生下太子劉據?沒有劉據,又怎麼會有後來的宣帝劉詢?那樣的話,整個漢朝的歷史都會改寫。」

見時年愣了,蘇更繼續說:「我們今天的一切,都是構建在已經發生的過去之上。試想一下,如果歷史改變,那後來的一切還會發生嗎?你、我以及大家還會存在嗎?到那時,也許我們都會被抹殺。」

時年倒吸口涼氣,「所以……」

聶城隔著車廂,輕飄飄道:「所以,我們要到每一個出現偏移的時代,糾正它,讓歷史回歸正位。只有這樣,弦才會恢復平靜。」

這個信息量簡直比昨晚還大,時年懵逼好一會兒,明白了,敢情他們這趟就是為了撮合劉徹和衛子夫?!

她小心問:「衛子夫沒嫁給漢武帝,那麼,她現在在哪兒呢?」

馬車忽然停下,車門打開,時年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熱鬧的街道。蘇更說:「這裡是東市,我們需要買一些衣服。」

他們帶的東西里沒有衣物,時年的睡衣肯定不能穿了,現在身上的是旅店老闆那兒借來的襦裙。漢代紡織技術有限,她這件在這個時代都不算什麼好東西,質量可想而知,顏色黯淡,料子還磨得她很不舒服。

無論到哪個年代,逛街永遠是女孩子的熱衷。一聽到要買衣服,時年頓時興奮,把剛才的疑問給忘了。

剛才蘇更已經告訴她,漢朝長安城實行里坊制,「里」是居住區,商業和手工業則限制在「市」,其中東市出現更早,商業也更發達。

時年一路左顧右盼,只見酒肆賭坊、商鋪舞坊穿插林立,行人來來往往。有漢人打扮的男子,寬袍廣袖、巍峨博冠,當街彈著時年不認識的樂器;也有倚門賣酒的胡姬,輕薄明艷,遇到客人調侃,她笑著拋過去一個媚眼,端的是活色生香。

三教九流,匯聚一堂,顯示著這座城市的兼容並包。

時年看著看著,忽然湧上股奇妙的感受。之前都是旁觀,直到這一刻融入其中,她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真的來到大漢朝了啊。

這些都是活的漢朝人,這裡就是漢朝的商業區!

不得不說,真像橫店(……)啊!

拐過兩個彎,他們進了一家衣飾坊,店老闆迎上來,熱情道:「幾位客官要做衣裳嗎?」

時年剛想回答,卻察覺一個問題。這老闆的口音是她從沒聽過的,像某種方言,但很奇怪,她能懂他的意思,就像腦子裡有個自動翻譯機似的。

什麼情況?

「這是古漢語。」蘇更低聲說,「更細一點分,屬於上古漢語。」

「那我怎麼能聽懂……」時年恍然大悟,也壓低了聲音,「特異功能?」

蘇更一笑,算是默認。

時年覺得很神奇,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那個黑衣人和錦袍青年的口音似乎也是這樣,只是自己當時太緊張,沒有察覺。

「對,我們買衣裳……」她剛開口就後悔了,害怕自己的口音會露餡,沒想到當她和老闆說話時,口音居然也變了,和這些古人一模一樣。

……這個特異功能太牛了吧!

聶城說:「我兩個小妹要做幾套衣裳,把你們店裡最好的料子都拿出來。」

這麼闊氣?時年被這位大漢朝的霸道總裁鎮住了。

老闆也眼睛一亮,「小店恰有兩身做好的曲裾,堪堪匹配兩位女郎的氣質,可要一試?」

聶城點頭,時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老闆和蘇更帶著去了內間。路知遙見人走了,才撇撇嘴,「這招成嗎?小更姐當然沒問題,但那個時年,我看是怎麼打扮都不行的……」

聶城:「是嗎?」

「不信你待會兒看,山雞就是山雞,變不成鳳凰。咱們經費也有限,不該花的還是別瞎花了。」

兩人等了許久,內間終於傳來聲音,路知遙臉上還掛著嘲諷,轉頭一看卻愣了。女孩站在門帘處,那件暗淡的襦裙不見了,換了身絳紅色曲裾。那紅因為染製得好,純粹耀眼,腰帶是白底繡花的,裙裾曳地、腰肢款款,顯得身段很窈窕,箭荷般亭亭玉立。長發盤在腦後,用一枚長釵固定,襯得眉目清朗、靈動鮮活。

不過她有些緊張,不斷扯著袖子,「奇怪嗎?這裡的衣服太複雜了,我穿了好久……」

蘇更笑著說:「不奇怪,很漂亮。我就知道你適合紅色。」

她也換了衣服,一身琉璃白深衣,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全然是個古典美佳人。

時年看了幾秒,由衷道:「您可真是太客氣了。」自己長成這樣還誇別人漂亮,恕她承受不起!

「不信?那讓男生們說說,我選的衣服是不是很襯她?」

時年以為路知遙又要嘲諷,誰知男生輕哼一聲,別過了頭,竟像是無話可說。

這是承認她好看了?

時年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聶城。男人端詳她片刻,露出滿意的神色,「挺好。」

時年心頭湧上股雀躍。其實她剛才也看了,這裙子確實很顯氣質,蘇更還給她盤了頭髮,比她平時要漂亮多了。

之前周小茴約她買漢服不該拒絕啊!

她一時有些陶醉,對著店中銅鏡自我欣賞起來,不經意看到商鋪外面經過幾名男子,全部披髮左衽,身材高大、容貌粗獷,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那是匈奴人。」

時年回頭,路知遙說:「兩個月前,大漢和匈奴經過商議,決定再次和親,還有半個月,匈奴使臣就會來到長安,接走和親公主。」

和親?怎麼突然說這個?

時年並不了解這些,只是隱約記得,漢朝是有和親的歷史,不過好像都不是嫁真的公主過去,而是挑宗室女,或者選宮女冊封,比如大名鼎鼎的王昭君。

「我記得好像和親公主都挺慘的,這次被選中的人挺倒霉……」

「當然倒霉了,本來可以當皇后,現在卻要遠嫁異鄉、茹毛飲血了。」

時年:「嗯……嗯嗯嗯?」

路知遙惡劣一笑,「所以說命數都是有規律的,衛子夫沒有成為皇帝的女人,卻被選成了和親公主,要嫁去匈奴當閼氏了。」

時年目瞪口呆。

她看了路知遙好一會兒,忽然回過神,「到底什麼情況啊,你們帶我出來,不是說去見衛子夫嗎?衛子夫成了和親公主,那要怎麼見?!」

「她成了公主,現在住在宮裡,當然是進宮去見了。」聶城說。

「進宮,怎麼進?我們幾個平民,難道要秘密潛入?」

「不用那麼麻煩,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辦法。」

「什麼?」

「王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自從上次被罷相,一直想著東山再起,最近正準備給他的皇帝外甥進獻幾位美人。我們經過討論,一致認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聶城微微笑著,時年看著身上的衣服,忽然湧上股不祥的預感。

聶城說:「你和蘇更長得都還湊合,打扮打扮,應該可以選上這個美人,混進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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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班都在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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