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樓家沒一個好東西
竹榻上的虞清英慢慢地睜開了眼。
鄭嫻兒遲疑著,走了過去。
虞清英眼睛一亮,猛然抓住了她的手:「安平!」
「我不是。」鄭嫻兒淡淡地道。
虞清英遲疑著放開了手,目光卻不肯從她的臉上移開。
鄭嫻兒被他看得有些不忍,遲疑著問:「你叫虞清英?」
對方同樣遲疑著,許久才點了點頭:「不錯。我記得你。前段時間,你照料過我。」
「你的病好了?!」鄭嫻兒愕然。
虞清英苦澀地笑了一聲:「我不太記得。近來……心裡有些不清楚。」
「那,你心裡還能記清楚的事,是什麼時候的?」鄭嫻兒試探著問。
虞清英似乎陷入了沉思,隨後他的臉色就越發難看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讓他憤懣或者悲痛的事。
過了好半天,他終於啞聲說道:「癸卯年。」
「果然,」鄭嫻兒惋惜地嘆了一聲,「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虞清英錯愕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獃獃地盯著鄭嫻兒看了好久,眼中滑下兩滴淚來:「那麼快,二十年了嗎……」
樓闕走過來,習慣性地攬住了鄭嫻兒的腰:「虞叔剛醒,先讓他歇一歇吧,有話改天再說。」
「你是誰?」虞清英立刻擦乾眼淚,抬頭看向樓闕,臉上的敵意絲毫不加掩飾。
樓闕微笑道:「如果沒有弄錯的話,我可能需要喚你一聲『岳父』。」
虞清英「呼」地一下子坐了起來。
鄭嫻兒向樓闕瞪了一眼,甩開他走到虞清英的旁邊坐了下來:「我不知道這件事有沒有弄錯。關於我娘過去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她會刺繡,還有……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是斷掉的,我記憶中一直這樣。我娘不愛說話,我已經想不起她有沒有京城口音……」
沒等她說完,虞清英已激動地撲過來抓住了她的肩:「弦兒,你是我們的弦兒!你今年十九歲對不對?!」
「但是……」鄭嫻兒仍然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虞清英已激動得語無倫次:「沒有錯,不會有錯!你母親的手指,是樓顯宗那個畜生為了不許她彈琴,生生給她剁掉了的……你怎麼會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沒跟你說嗎?你母親……她如今在哪裡?」
鄭嫻兒不敢直面他的目光,只得轉身去問樓闕:「樓顯宗是誰?」
樓闕嘆了一聲,神色黯然:「偽帝。」
鄭嫻兒低著頭悶悶地坐了半天,虞清英已忍不住,搖著她的肩急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你母親呢?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她如今……」
「這麼說,你真的是我爹?」鄭嫻兒抬起頭來看著他。
虞清英急道:「我當然是!這還能有假?你叫『弦兒』對不對?我和你母親是因琴結緣,所以我們早就商量過,第一個孩子就叫『虞弦』,字『桐君』。如果是女孩,『桐君』就作為別號——這些事,你母親全都沒告訴過你嗎?」
鄭嫻兒悶悶地搖了搖頭,忽然有些想逃。
但虞清英是不會放過她的。他緊抓住鄭嫻兒的兩肩,急得臉都白了:「她怎麼能不告訴你!我們說好了等你長大以後會把我們的故事說給你聽的!」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聽!」鄭嫻兒忽然甩開他的手,站了起來。
「弦兒?!」虞清英愕然。
鄭嫻兒快步走開,站到了門口。
虞清英猛然跳下竹榻,拔腿便追。
但他只走出兩步,腳下便踉蹌著走不穩了。
樓闕正在旁邊站著,見狀忙伸手拉住他:「小心!」
虞清英呆站了好半天,終於默默地退回去,坐了下來:「她……已經忘記我了,對嗎?我現在這樣,確實也沒臉去見她了。」
鄭嫻兒轉過身來,皺了皺眉:「你的腿還是不能走?剛才你在外頭亂闖亂殺的時候,我看你腿腳挺利索的嘛!」
虞清英扶著自己的腿,黯然不語。
駱小瑩忙笑道:「大夫說,虞叔的腿是陳年的舊傷,骨頭沒長好所以走路會疼得厲害。剛才在外面,虞叔是受了刺激,一時不知道疼了。」
樓闕皺眉:「不知道疼不代表沒有傷。程末,回去記得叫人請太醫來看看,別疏忽了。」
旁邊一個羽林郎忙躬身答應了。
虞清英抬起頭,仍舊眼巴巴地看著鄭嫻兒,幾次欲言又止。
鄭嫻兒嘆了口氣,又走了回來:「我不是故意氣你的。」
虞清英苦笑:「我知道。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這麼多年……你母親若是從未說過,你恐怕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個不成器的爹吧?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我已經知足了。」
鄭嫻兒心裡有些彆扭,想叫一聲「爹」,卻張不開口。
虞清英試探著碰了碰鄭嫻兒的手,好一會兒才戰戰兢兢地牽了起來。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了鄭嫻兒圓滾滾的肚子,一時怔住了。
「你……嫁人了?」他仰起頭,小心翼翼地問。
樓闕覺得有些委屈。
他已經厚著臉皮連「岳父」都叫了,合著人家根本沒往心裡去!
這時虞清英終於也想起了先前那個膽敢摟他女兒的傢伙。他慢慢地轉過身,冷下臉來:「你叫什麼名字?誰家的?」
樓闕竟然遲疑了,許久沒有答話。
鄭嫻兒重新在竹榻上坐下來,疑惑地看著他。
虞清英的神色漸漸地變得很憤怒。他放開鄭嫻兒的手,坐直了身子冷冷地看著樓闕:「怎麼不說話?你是樓家的人對不對?樓顯宗是你的什麼人?安平不會答應把女兒嫁到樓家的,你們是不是又把強取豪奪那一套手段用在了我女兒的身上?!」
樓闕仍然遲疑不語。
鄭嫻的心裡愈發疑惑。
這時虞清英已經轉過來,重新攥緊了她的手:「皇家沒一個好東西,我不許你跟姓樓的有任何牽扯,聽到沒有?!」
鄭嫻兒向樓闕看了一眼,皺眉。
虞清英急了,拚命地搖晃著她的手:「聽到沒有!」
鄭嫻兒低下頭,嘆了一口氣:「怎麼,你們有恩怨?」
「弦兒,我要你答應我!」虞清英急得臉色都青了,聲音從嗓子里擠出來,尖細得幾乎聽不清楚。
鄭嫻兒搖了搖頭:「前面二十年你都沒有管過我,以後也請你繼續放任不管吧。」
「你!」虞清英氣得差點背過去。
鄭嫻兒沒能甩開他的手,疼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咬著牙道:「你們上一輩有什麼恩怨我不知道,我也不感興趣,請你不要用上一輩的事來拘束我。我娘已經死了,你瘋了二十年,我自由自在慣了,已經習慣了什麼事都只聽我自己的。樓桐階是我看上的人,我要不要跟他好、要不要跟他過,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我是你爹!」虞清英氣急敗壞。
鄭嫻兒撇嘴:「原來當爹這麼容易——什麼事情都不用管、什麼力氣都不用花,年輕時候睡完女人拍拍屁股消失,二十年後就會從天上掉下一個孩子來給你養老,你還可以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
虞清英呆住了。
鄭嫻兒趁機甩脫了他的手,重新站了起來,走到樓闕的面前:「喂,咱們的上一輩有恩怨,你知道?」
樓闕啞聲道:「這幾天才打聽到了一點點。」
「你介意?」鄭嫻兒追問。
樓闕伸手將她攬過來,摟緊:「不要離開我!」
鄭嫻兒笑了一聲,仰頭蹭了蹭他的下巴:「傻!」
樓闕不由得也跟著笑了。
虞清英失魂落魄,好半天才喃喃道:「死了……你說,你娘死了?」
鄭嫻兒轉過來看著他,平淡地道:「是死了啊。」
「怎麼死的?是不是被樓家的人給害死的?!」虞清英淚流滿面,尖聲追問。
鄭嫻兒搖頭:「不是。她是被我爹給打死的。」
「什麼?」虞清英愣住了。
鄭嫻兒只得把昔年的事大略地向他解釋了一遍。
虞清英不肯相信:「你母親是郡主!她怎麼可能嫁給小縣城裡一個爛賭的木匠?她的性子最倔強了,她不會甘心受人欺負那麼多年……你不喜歡我,也不必編造這樣的謊話來荼毒你的母親!」
鄭嫻兒聳聳肩,漫不經心:「我也不知道我娘為什麼眼瞎看上了我爹,但她的事輪不到我說三道四吧?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既然流落到了小縣城,她還算是哪門子的郡主!」
虞清英被她這番話氣得險些嗆死,好半天才捶著竹榻吼道:「你……你怎麼可以這麼沒心肝!你母親被人打死,你居然一點也不難過不憤慨,你還是人嗎!」
鄭嫻兒嗤笑:「我若是有心肝,我自己也早被打死了,還能活到今天呢?再說你怎麼知道我不難過不憤慨了?後來我不是僱人去把我爹的腿打斷了嘛!那時候我又不知道他不是我的親爹!你要是早來告訴我,我不就叫人打得狠一點了?」
虞清英呆住,連嘴巴都忘了合上。
旁邊幾個羽林衛看著他,滿懷同情。
這世上,並不是每個女兒都敢僱人去打斷自己老爹的腿。
已經打過一個了,還會怕打第二個嗎?
看來以後大家都要把眼睛擦亮一點了,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位未來的太子妃。——這是個狠人吶!
鄭嫻兒並不在乎自己的話有沒有嚇住了旁人。她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氣鼓鼓地看著虞清英。
事實上她對這個親爹並沒有什麼意見,她只是單純地不喜歡旁人對她的事情管三管四。
都到這時候了才來管她,還管得住嗎!
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有一部分恐怕永遠也沒有辦法查到真相了。恰好鄭嫻兒對「真相」這種東西也沒有太多的興趣。當年安平郡主是怎麼流落到了桑榆縣,為什麼嫁給了一個一無是處的木匠,有沒有懷念過誰怨恨過誰,統統不在鄭嫻兒所關心的範圍之內。
鄭嫻兒不喜歡想前想后,她喜歡過一天看一天,怎麼高興怎麼來。
「弦兒……」虞清英抹了一把眼淚,遲疑著開口。
鄭嫻兒白了他一眼。
虞清英臉上一僵,只得硬著頭皮問:「你剛才的話,都是真的?你母親她……」
鄭嫻兒悶聲道:「騙你幹什麼?死了就是死了!你都糊塗了二十年了,二十年裡死幾個人再尋常不過了好嗎!」
虞清英心裡堵得厲害,卻不敢再指責她什麼了。
這個女兒確實沒心肝,可那都是因為缺乏教養的緣故——說到底,還是做父母的失職。
虞清英捂住臉,無聲地痛哭起來。
鄭嫻兒看見他哭得那個沒出息的樣,倒是徹底放心了。
能哭就行。
人真到了悲痛絕望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這人能哭出來,說明昔年的情分也不過爾爾,想必以後不至於再想不開尋死覓活的。
那就沒事了。二十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早該翻篇兒了!
鄭嫻兒長舒了一口氣,往樓闕的懷裡一靠,悶悶地道:「累了。」
待月樓的老闆娘忙賠笑道:「隔壁房間里有床,姑娘可以先過去躺一躺。」
鄭嫻兒橫了她一眼,沒什麼好臉色給她。
老闆娘忙跪了下來:「姑娘您可千萬別生我們的氣,我們是真的不知道有這樁陰謀!您看,我們待月樓不是也損失了好些人嗎?」
鄭嫻兒嗤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有陰謀,而是不知道樓明安已經削爵,更不知道他玩的是這麼大的陣仗吧?」
老闆娘訕訕的,不敢繼續狡辯。
樓闕彎腰將鄭嫻兒抱了起來:「先去歇會兒,這些事用不著你操心。」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程末忙衝出去看了,回來稟道:「是葛四公子帶著羽林衛來了。」
說話間葛豐已闖進了院子,隔著老遠便叫:「樓闕,你膽兒真肥啊,明知是陷阱你也敢睜著眼睛往裡闖!」
樓闕把鄭嫻兒放了下來,沉聲道:「先把屍體收拾了。我們抓了幾個活口在這裡放著了,你叫他們再檢查一遍,看看院子里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葛豐正要抱怨,忽然注意到樓闕滿臉黑灰一身狼狽,忍不住又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樓闕抬腳給了他一下子。
葛豐笑著躲開,裝出一臉正經的樣子來:「皇上知道你們又闖了禍,很生氣,叫我立刻把你和『那個惹是生非的女人』一起抓進宮裡去見他!對了,聽說你們這樣玩命是為了救一個乞丐?什麼乞丐那麼大的臉啊?」
樓闕皺了皺眉:「別貧嘴了,走吧。」
因為是皇帝宣召,所以連駱小瑩和待月樓眾人在內都要進宮。
葛豐笑眯眯地湊到樓闕的身邊,扳過他的肩膀來,上看下看。
「你幹什麼?」樓闕皺眉。
葛豐眨眨眼睛,無辜地道:「聽說你搖身一變成了太子了,我總得先看看太子殿下長什麼樣兒,是不是比我們多個腦袋多雙手?」
樓闕白了他一眼,轉身吩咐鍾兒道:「你先護送嫻兒和虞叔他們回去安置,路上小心些,別叫人衝撞了。」
「喂,」葛豐急了,「皇上點名要見她,你不讓她去?你這是抗旨啊?」
樓闕神色淡淡,漫不經心:「抗什麼旨?他要見『那個惹是生非的女人』,我的女人可沒有給他惹是生非!」
「這都行?!」葛豐傻眼。
樓闕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好了。這會兒老頭子正忙著生樓明安的氣呢,哪有工夫跟我計較!」
葛豐向他丟了個不雅的白眼兒:「也是。那是你家『老頭子』,就算計較也不能把你怎麼樣!——怪不得你不當回事兒呢!」
樓闕笑了笑,看著鍾兒把鄭嫻兒幾人送上了馬車,然後才轉過身來,沉聲問:「樓明安那邊有消息了沒有?」
葛豐的神色嚴肅了起來:「來這裡之前,我已帶羽林衛去看過。他正老老實實地坐在家裡念書呢,兩隻眼紅得跟兔子似的,小臉兒蠟黃,穿一身青布衣裳,瞧上去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樓闕不屑地笑了一聲:「他慣會裝模作樣!」
馬車緩緩駛出小巷,從燒塌了的待月樓旁邊走過去,嗆人的煙味立時竄進了鼻子。
鄭嫻兒用帕子掩住口,咳嗽了兩聲。
小枝急急地拿扇子把那些濃煙往外扇著,氣惱不已:「那個樓明安,真是狼心狗肺!」
鄭嫻兒住了咳嗽,漫不經心地道:「人之常情而已。若是換了咱們落到他那個地步,也未必不會這麼做。」
「也是,」小枝嘆氣,「皇家的人,只要心裡存了一點點不甘,就總要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鄭嫻兒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苦笑起來。
虞清英安靜到了現在,終於又忍不住清咳一聲,試探著開了口:「那個小畜生是當朝太子?他是樓顯宗的兒子?」
鄭嫻兒皺眉,搖了搖頭:「不是。你說的那個樓顯宗當了二十年皇帝,前一陣子才剛剛被人拉下馬,革出宗籍圈禁起來了。」
虞清英緊繃著的臉放鬆了幾分,語氣也緩和了許多:「那,現在的皇帝是誰?」
鄭嫻兒遲疑了一下,含混地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虞清英又看向小枝,那丫頭忙也跟鄭嫻兒學著裝傻:「我不知道呀!皇上的名諱,哪是我們能打聽的?」
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了。
既然是皇上的「名諱」,當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要不然怎麼「避諱」呢?
鄭嫻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迴避這個問題,但直覺告訴她,說出來可能又需要費許多許多的口舌。
而她現在,只想安靜地眯一會兒。
虞清英卻不打算就此罷休。
只看鄭嫻兒主僕兩個人的臉色,他就知道這倆人在心虛。
心虛什麼?當然是因為不敢回答他的問題!
他盯著鄭嫻兒,沉聲問:「是從前的定北王,是不是?」
當年爭皇位爭得最熱鬧的皇子總共就那麼幾個,其中跟他有過節的就更少,當然不難猜。
他自己猜了出來,鄭嫻兒也就不好否認了。
虞清英見她默認,臉色立時漲紅了起來:「真的是樓顯揚那個畜生?他當了皇帝?還讓他的兒子來禍害我的女兒?!」
小枝在一旁撇了撇嘴:「偽帝是『畜生』,現在的皇帝也是『畜生』?您怎麼認識那麼多的『畜生』呢?」
鄭嫻兒靠在角落裡,苦惱地揉著眉心:「沒人禍害我。要說『禍害』,倒是我禍害了樓桐階,害得他受萬人唾罵來著。你跟他們樓家有舊怨啊?那你應該誇我才對,我替你報仇出氣了!」
虞清英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替我報仇出氣?你怎麼報仇出氣了?你懷了他們家的小畜生崽子,連個名分都討不來,這就算是報仇出氣了?」
鄭嫻兒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輕笑:「孩子啊,你聽到了沒?這個人罵你是小畜生崽子呢,你長大了不許喊他『外公』,聽到沒有?」
「喂……」虞清英的神色忽然變得很尷尬。
鄭嫻兒閉上眼睛,唉聲嘆氣:「唉,我就是命不好!小小年紀被賣給死人結陰親,進過棺材掉過懸崖還上過斷頭台……好容易撿回一條命,看上個男人還是個『小畜生』,生個孩子也是『小畜生崽子』!我活著還有什麼勁啊……」
虞清英的臉上怒氣盡消,只剩了尷尬和慌亂。他急得兩手亂搖,話都說不囫圇了:「你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要強迫你怎樣……」
「無所謂了,」鄭嫻兒一臉決然,「你一定要拆散我們,大不了我也跟他逃亡去!你有本事也把他打斷腿弄成傻子,我懷著孩子嫁個賭棍天天挨打你就高興了!」
小枝在旁聽得傻眼,用扇子遮住嘴拚命忍著不敢笑出聲來。
虞清英嚇得臉色都白了,急急地撲了過來:「弦兒,我沒有那個意思!你若是執意跟他,我……我不管你們就是了!」
鄭嫻兒雙手捂住臉,拖著哭腔嚷道:「你怎麼可能不管!你跟他爹有仇怨來著!雖然那時候桐階才剛剛出世,雖然他什麼都不知道,雖然他也被他親爹丟在外面二十年沒管過他的死活,可誰叫他是『樓顯揚那個畜生』的兒子呢?命里註定他就是個『小畜生』,命里註定我跟他有緣無分……你別攔著我,讓我去死好了!」
虞清英面白如紙,急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別這樣!是爹不好,爹不管了!再也不管了好不好?你跟他好好的,爹再也不多管閑事了,行不行?」
「那,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鄭嫻兒放下手,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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