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房設計毀貢菊

第九章 花房設計毀貢菊

穿過偌大的花園,到了院子西北角地暖房,還未靠近就聞得陣陣菊香。

饒是陸雲嵐最偏愛牡丹,也被這股清香氣所吸引,臉上不覺含了笑,「這菊花氣味倒是清新。」

蓮蓉走在前頭替她打起帘子,主僕二人前後走進花房,這會兒香氣更勝方才,連帶著蓮蓉都低聲讚歎起來。

「小姐,你瞧那黃菊開的多好!」

陸雲嵐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忍不住失笑,「傻蓮蓉,這哪是普通黃菊!你忘記我們在街邊見過的那些,花朵兒有這麼大么?」

蓮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奴婢不識貨,讓小姐看笑話了。」

她們走近細看,這株黃菊的枝條粗壯碧綠,葉子飽滿長圓,花色又鮮艷純正,只是微露一點花心……陸雲嵐努力回想自己曾見過的品種,竟也有些猶豫起來。

「花朵豐滿,色澤明快……莫非是『西湖柳月』?」

西湖柳月作為十大名菊之一,雖比不上「帥旗」、「墨荷」之流,卻也十分難得了。她曾在書中見過對這類菊花的描寫,但畢竟沒看過實物,只能憑空猜測。

花房裡的花匠看見她們,早已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了,這時聽見她的猜測,當即笑了起來。

「小姐好眼力!這的確是株『西湖柳月』。前陣子宮裡賞了許多名貴品種,光是這一種,便賜了十數盆之多呢!」

陸雲嵐聽了暗暗吃驚。

本朝自古有「賞花宴」的習俗,春日牡丹,夏日菡萏,秋有嬌菊,冬賞寒梅,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名號,宮中除了賜給朝臣家眷們名花,也會邀請有誥命的夫人一同入宮與貴人把酒玩樂。

陸家聖眷濃,除了小姑姑陸宛白在後宮為妃,她的父親、三叔也都在朝為官,身居要職,皇帝會賜菊賞玩是在情理之中。可一口氣賜十數盆「西湖柳月」,是否太顯眼了些……聽陸雲夢的口氣,連名貴如「帥旗」也輕易賞了兩株。

「我聽二姐姐說,花房裡還有兩株更好的?」陸雲嵐問道。

花匠忙不迭笑道,「是、是……這一批菊花里,最名貴的是兩株開的正盛的『帥旗』,老爺吩咐過,先養幾日,等過些日子,府中小聚時再拿出來共賞。」

哦,原來早就定好了。

那麼……陸雲夢特意引她來看帥旗,意欲何為呢?莫非她以為自己會蠢得直接將花搬迴風荷院,好讓陸哲對自己大發雷霆嗎?

不對,一定還有哪裡出了問題。

想到這兒,陸雲嵐便打定主意迎難而上,她直接問道,「我可否先飽一飽眼福?」

那花匠估計也猜到了她想看,這沒什麼,只是不許抬走而已,陸哲並未囑咐要對眾人保密。花匠一壁領著主僕二人往花房深處走去,一壁閑話似得說了起來。

「這『帥旗』啊,喜陰耐寒,花房裡溫度太高反倒不美,所以小的特意開闢了處陰涼地,好讓那花兒活得舒服些。這花兒活得舒服,那就長得好看,一個一個的啊,賽天仙似得……」

花匠言語風趣,蓮蓉走在後面一直捂著嘴笑。

三人走到一處藤架下,花匠突然止住了腳步,大叫一聲。

「啊!我忘了夫人交代過,今日得送新鮮的去攬翠院——」他面色極為難看,望了望外面的日頭,喃喃道,「這快晚膳了……不曉得還來不來得及……」

陸雲嵐掃了他一眼,花匠越發局促不安,口中不斷道。

「小姐,您看……這花兒就在前頭,能否讓小的先去送了花……」他說的委婉懇切,心中卻是打定主意非得離開不可——難道這小姐還能死皮賴臉拉著他不放人嗎?這個年紀的女孩,多半心軟,定見不得他被大夫人責怪……

「母親心善,必不會責怪你。」陸雲嵐盯著他微笑,口中輕柔卻堅定,「你先帶我去把花看了,回頭我給你說情。」

花匠不曾想她會這樣固執,咬咬牙乾脆就跪了下來。

「還請小姐別戲弄小人了!小人就這一份差事,夫人愛菊,哪怕嘴上不說小的延誤,老爺也定是要生氣的……這、這……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兒弱小……」

不過就是送個花,能弄出這麼多事兒來么?蓮蓉沒見過這幅陣仗,心中奇怪至極。

陸雲嵐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花匠稍顯傴僂的背部足足好一會兒。

「小姐……」蓮蓉見花匠伏低做小可憐,忍不住低聲道,「不如,咱們就……」

「也罷。」陸雲嵐忽而笑起來,似乎方才固執的人不是她一樣,她語氣懶散道,「你且去吧,我總不能害你沒了差事。」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花匠得了允准,連忙起身跑了,蓮蓉看著他跑遠的身影,嘀咕道,「這人真怪,好像背後有什麼猛獸在追他似得!」

「不是猛獸……」陸雲嵐邁步向里走去,神色淡淡,「怕是趕著去報信兒吧。」

「報信?」

蓮蓉不解,但她還是跟著自家小姐往裡走去。

「小姐說的,蓮蓉半個字也聽不懂。」

陸雲嵐扭頭沖她一笑,繞過一排開的正盛的尋常花卉,終於找到了她要找的「帥旗」。只是這花的模樣……嗯,該說是意料之外呢?還是說情理之中呢?

「啊!」

蓮蓉走在陸雲嵐身後半步,看見的也晚了些。她本來滿心歡喜能見到這傳聞中的名貴菊花,卻冷不防被滿地的碎花瓣給驚到了,下意識地叫了出來——好在她及時掩住了嘴,叫聲並不大,只是短促的一聲而已。

「這、這花……」蓮蓉結結巴巴地語氣差點兒逗樂了陸雲嵐,不過眼見自己的貼身丫鬟快嚇哭了,她好歹得把這笑意忍住,「這花怎麼變成這樣了!」

蓮蓉記得,剛才那花匠交代過,這花是宮裡賜的,老爺特地吩咐過要好生照料……可現在弄成這樣!到底是誰!

「自然是得找個背黑鍋的了。」

蓮蓉沒注意自己問了出來,陸雲嵐施施然將話接過,目光漫不經心地從殘損的艷色菊花上一寸寸滑過——是啊,這樣才符合陸雲夢的性格,她便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你可知你折損的這株『帥旗』有多昂貴?」

忽然一個男聲響起,陸雲嵐下意識後退半步——她本打算和蓮蓉解釋一番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情況,沒想到花房深處居然還藏著個男人!而且對方腳步一看便知是刻意隱瞞了動靜,兩邊一湊巧,她才被嚇的個正著。

說話的是名紫衣少年,身材高挑,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只是此刻日光逆向,她看不清對方的臉,而那高大的身形投落陰影,將自己給盡數埋沒。陸雲嵐不知道他是誰,但能這麼輕鬆出入國公府的後院,想必不是外人。

她又向後退了幾步,保持安全距離,這才福了一福。

「見過……」

見過誰?公子?少爺?

條件反射的話到嘴邊卡了一卡,她微微擰眉,僵住了半屈膝的動作,不曉得該說什麼。

對方看她不說話,反倒笑了。

「你不知道我是誰,卻先急著行禮?」

這話說的調侃味十足,蓮蓉在一旁暗罵此人輕薄無禮,實在可恨。

「閣下不也是沒看見我摘了花,卻說我『折損』了它?」

陸雲嵐緩緩起身,想也不想便拿話頂了回去——她們才到這裡,這紫衣少年卻已經在這兒許久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到底是誰弄壞了名貴的花?不過是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罷了。

紫衣少年又問,「咦?你怎的不行禮了?」

陸雲嵐挑眉,笑道,「我不知閣下是誰,卻也按著年紀行禮;閣下不自報家門,卻到我國公府上讓我行哪門子大禮呢?」

紫衣少年哈哈大笑,拍手道。

「有趣有趣,陸家何時多了你這麼個女孩兒?嗯,我猜猜——」

陸雲嵐這才注意到他眉眼俊俏,嘴角含笑,是個長相極為出色的男子。印象里,她的兄弟中並無此人,莫非真是什麼貴客?

「——你便是那位陸大爺養在外頭的庶出女兒吧?」

陸雲嵐一怔。

「怎麼?我說的不對?」紫衣少年挑眉,十分篤定,「你不必騙我。陸家姐妹我多少見過一二,只有你未曾謀面。」

看來,是親戚,又或者熟人。

陸雲嵐思忖著少年的身份,垂眼看地上零亂的花瓣不語。

「你怎麼不說話?方才你和那花匠說的振振有詞,我還當你口齒伶俐的很呢。」

連她同花匠糾纏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陸雲嵐心中越發奇怪,這人好像特意在這兒等她似得,可自己的的確確從未見過此人啊。

她道,「花匠的話前後矛盾,我不過試他一試。」

紫衣少年眼中一喜,「哦?你早就知道他不懷好意?」他頓了頓,又覺得奇怪,「那你為何不借口避開,還特地進來?」

陸雲嵐無奈,將手一攤。

「既然有人有心引我過來,又怎麼會因為我半道離去而改變主意呢?我若離去,花匠也可作證說我進來,反正舌頭長在他身上,我還不如乾脆進來一瞧呢。」

紫衣少年道,「你這話說的很有道理。不過這花毀了是事實,你獨自帶著丫鬟前來也是事實,如果他人問起,你該怎麼擺脫嫌疑呢?」

他高深莫測地看了陸雲嵐一眼,似笑非笑,「毀壞御賜之物,可不是什麼小事兒。」

蓮蓉早已被二人你來我往的對話給聽的一愣一愣。

陸雲嵐從袖子里抽出一條手帕,彎腰拾取了幾瓣花瓣,沖那人莞爾一笑。

「我不能獨善其身,閣下難道可以?」

她好歹還帶這個丫鬟,這傢伙獨自出現,又頗有身手,怎麼看都於理不合。

少年沒想到她會來這樣一句,睜大了眼睛。不過他到底是高興的,只是摸了摸下巴道,「你說的對,我也平白無故被拉入這事兒,實在棘手。」

陸雲嵐才不信他語氣輕鬆的「棘手」二字,只是這事牽扯過多不好,還是讓她自己解決吧。畢竟要在這國公府里和陸雲夢斗下去的人,是她呀。

她把帕子收回袖裡,溫和道。

「此事由我而起,我自會處理得當,與閣下無關,閣下無須擔心。」

紫衣少年笑了笑,忽然對她拱手一拜。

「在下安國侯府紀凌,多謝五小姐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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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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