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位紛爭
沒有感情沒有關係,就跟默契一樣,日子久了都能培養,就像你分明已經習慣另一人的存在,還偏偏要違心地去無視,那才叫可怕。
宮裡能特立獨行的沒有別人,她們也沒有那個膽子,那一晚他們和解了,被動的和解,因為呂嫦雲的病不能再多思多慮,更不能太動心力,公孫嘉奧出於各種考慮,終究還是掀過了這一節。
事到如今,呂嫦雲對他的恐懼在一日日地削減,恨過,也感激過,矛盾的不能再矛盾,呂嫦雲一直都在反省,不過對內省局管事的態度都沒有什麼變化,客客氣氣的,一點都沒把前些日子的苛待放在心上,這份心胸可謂坦蕩。可落在有心人眼裡,就是敲山震虎,璟貴妃捏住了他們的小辮子,以後還是得上心些,人家就是有這種本事,從哪兒跌到再從哪兒爬起來,寵遇不倦,這才叫貨真價實的寵妃。
直到現在她也沒變過,依然平淡,同時還特別的冷靜,沒有驚慌失措,也不用擔心皇帝會不會再翻舊賬,男人的心理很奇怪,他介意的東西你永遠都想不到,得寸進尺的大有人在,似乎身-體屬於誰還是其次,只有知道她的心在哪兒才是最要緊的。
呂嫦雲自問和傅森從來都僅是發乎情止於禮,交換了信物就再也沒碰見過,她不知道傅森會不會,但就這麼多時日相處下來,她發現公孫嘉奧是很介意的。
分明那樣驕傲的人,如何又會介意這些,真是沒道理。
呂嫦雲因為身體的緣故,養病養的好一陣歹一陣,御駕說是天天來,其實他們做那事兒的日子也少的可憐,公孫嘉奧彷彿對她身上的香味有-癮,在含涼殿一日頂天了才睡三四個時辰,在她這兒醒了就能直接去上早朝,這樣導致她也不好受,有一晚含涼殿的政事絆了他手腳,她半夜一個人躺著,四面寂靜,竟然還會覺得寂寞。
沒了某些人從中作梗,昭聖宮依然是萬千寵愛,什麼珍稀藥材也一應不缺,就是方子開的再難,也能配齊了送來。鄧夫子的葯很有效果,細調養幾乎看不出問題,就像人不能老是悶在那兒等著發霉,被姐姐看見了肯定要被罵,說年紀輕輕的,成天躺著像什麼樣子。呂嫦雲咬著牙,每天再累都要在昭聖宮裡頭圍著走一圈,記性不好可以叫別人督促,說是爭口氣也好,幫著豫王也好,她就是想努力往前看,這人一認真起來就有了不同的味道,身上那股韌勁叫人著迷,彷彿過盡千帆,她還是那個清冷高雅的呂美人,哭也只哭一回,下一次就咬緊牙關,誰都不靠,就靠自己挺過去。
這就叫硬氣。
脫離了永無消止的政事和那身黃袍,公孫嘉奧也是個正常男人,沒有心愛的人在跟前還不讓親近的道理,眼見著呂嫦雲的身子剛有些好轉,這不就來事兒了。
這幾天司寢女官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隔三差五地就要來問,這是人之常情,比如後宮裡頭子嗣為上,妃嬪們身上若是不自在了都得提前報備,免得皇帝來了還有夜半移駕的事兒出現,那就好笑了。
按說這都是規矩,很正常,但呂嫦雲就是很不自在,就是生了孩子她也不自在。女官輕聲細語,可每次都問的她心煩意亂,這和她願不願意沒什麼相干,只是心裡擰巴,好似滿心的鬱結不知如何排遣,綉架擱在腿上,從早到晚沒綉出個齊整的面來,線還穿錯好幾針。
睡-在一起和「睡」在一起,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太強勢的人就算偶爾軟和一些,也給人無形的壓力,不是那樣的脾氣,就算軟下來也只是一時,不是一世;他們兩個在一塊兒,她就好比浪里浮舟,從來沒有實處可以落腳,他的體力和耐力都屬實在上乘,呂嫦雲打從第一回就曉得,真是怕了他了。
呂嫦雲想姐姐了,哪怕被姐姐罵一頓數落一頓也好,她沒有姐姐能屈能伸,可她們卻一樣剛強,該做決斷的時候絕不手軟,可偏偏呂嫦雲別的沒什麼,就愛在這些小事上犯黏糊,可能跟鄧夫子跟的久了,他教的書她全都讀了,愛思考愛鑽研是好事兒,但事有兩面,她也就此落了個事事愛往深里想的壞毛病。
靜香以前做貴人時也就侍寢過三兩回,出不了大主意,和她交流下心得吧也說不出三兩句整話,傅忌對她而言已經彷彿都成了上輩子遇見的人,她跟他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情,甚至見了面他也不一定叫得出自己的名字,唯一的感觸或許就是頭一回侍寢,傅忌在成國公那兒受了氣,用的力道重了些,事-后他問她疼不疼,她就傻傻地真回了句「疼。」
疼就算了,換不怕疼的來。
這麼個傻大笨粗的傻子,進廣寒宮也不算委屈了她。
侍寢這種事不方便交流,如果洛之貽在就好了,說起來她的心得和經驗一定比靜香來的多,人家是犯傻,她是挨巴掌,傅忌的脾氣說溫柔是溫柔,說惡劣也惡劣,總之她們半斤八兩,都沒吃到什麼好果子。
呂嫦雲就這麼糾結著,糾結到了晚膳,晚膳過了又糾結到沐浴,直到公孫嘉奧過來了,她也是捧著花架子出神,連他什麼時候到身邊了都不知道。
她跟他,夫妻不像,君臣不像,簡直處處都是四不像,有時她覷他面色不好,會很從容地給他蹲個萬福,說一聲聖上萬安;有時身體虛乏,她就乾脆做做樣子,彼此留著餘地,但又格外緊密。
公孫嘉奧來時心情不好,到了她這兒不動聲色,垂著眼睛不作響,心中仿若有什麼大事在悄然醞釀。
呂嫦雲把綉架放下,側頭看他,公孫嘉奧手裡捏著塊東西來回摩挲,她定睛一瞧,同心結已然換了根上好的結穗,盤的牢牢的,上頭的花紋怎麼都有些舊了,好像是做了很長時間,只是一直沒有拿出來。
正是她的傑作。
呂嫦雲不作聲了,眼睛盯著一笸籮的針線,腦子裡卻絞盡腦汁地想怎麼迴避掉今晚。
其實她有點矯情了,明明曉得避了今晚還有明晚,還有無數個『下一晚』,人倫就是天倫,不然後宮的妃嬪怎麼延綿子嗣,又不是懷個哪吒,吸口龍氣一胎三年,這都成神仙了。
宮裡除了家世可以拿來比,剩下的就只有子嗣,像傅忌後宮里那個劉氏,就因為生了個公主,所以就算沒有晉位,姐姐再跋扈也不能少她一口飯吃,這就是有孩子的好處。
「我.........」
「你..........」
兩個人同時開腔,這時間點靠掐都沒用,正好撞上了,那就只能她先禮讓,在榻上欠了欠身,道:「聖上若是有什麼問難的,大可吩咐臣妾。」她還是糾結的,有點欲蓋彌彰,怕他誤會了,又緊跟著補充道:「但凡臣妾能做到的絕不推諉。」
換言之,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是這個意思么?
公孫嘉奧失笑,他來昭聖宮前思量再三,還是沒有把呂仙儀出宮那日說的話告訴她。
畢竟是嫡親姐姐,他這位大姨子平日里裝傻充愣,把他那個弟弟哄的沒了方向,輕易地就下了逼-宮的決定,這忙幫的好,至少幫他暫且守住了這得來不易的皇位,他也樂意賣她個面子。
「朕仔細思量過,宮裡晉位除了家世,子嗣也是一宗」他沉著開口:「四皇子早晚要回到你身邊,可只一個皇子還不夠,朕想的是過繼一個,安排到你膝下撫養,日後是封夫人還是封后,你這頭總算還有些地方能拿得出手。」
他這話突如其來,讓呂嫦雲嚇得不輕,頂針套在手上,一搓就是一個血窟窿,她不覺痛,只是驚的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司寢女官日日來問,只是為了方便記錄日子,因為知道她氣血有虧,要生養起碼得過個三年,這樣算著時間,才好方便安排其他妃嬪受孕。
這下可好,封貴妃已經叫她成了眾矢之的,要真是封后,可能她連人都做不成了。
呂嫦雲目瞪口呆,是從未有過的神色,直愣愣開口道:「臣妾實在惶恐,其實大皇子才及冠,瑀夫人執掌後宮多年,聖上不如考慮考慮........」
「你當朕這些日子在含涼殿里忙什麼?」公孫嘉奧眼帶深意地看著她,笑的格外諷刺:「他們是貪心不足,底下的人連個招呼都不打,轉頭就跟著攀連侯府,真是罪該萬死...........」
他交託了內閣去查,原本只想審出六部的暗線,沒想到最後審出來投靠大皇子的名頁足有兩頁長,還有什麼好說的。
所以萬松雪和公孫刖在他這兒已經失去了信用,他誰也不信,只信自己的眼睛。
呂嫦雲知道他有自己的考量,正因為自己什麼都沒有,他才能放心將后位給她,茂貴嬪不夠果決,容易受人挑唆,只有她,靖國的人,卻陰差陽錯成了百姓口中的紅顏禍水。
他打的好算盤,這麼做同於另一種困住她的手段,貴妃可以廢,皇后卻不可以,死也要和皇帝死在一塊兒,傅森就是再心存妄想,想跟她再續前緣,怕是這輩子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