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身無一物

第二百五十九章 身無一物

最近宮裡人人都在傳,說昭聖宮真是人傑地靈,進了冷宮的人居然還能出來,不光出來了,還接連扳倒了淑妃和麗昭儀,貴妃娘娘看樣子真是把聖上迷的不輕啊,怕是再過不久,就要拖家帶口地從昭聖宮挪進鳳陽宮去了。

鳳陽宮是什麼地方,多年沒有女主人住進去,除去個別沒什麼理想和追求的,幾乎是後宮所有女人的嚮往。

但真要在璟貴妃手底下討生活,她們也不見得就樂意了。

這會兒最有發言權的當屬另外一個人吧。

所以她們將目光挪開了,轉而去瞧那個陪伴聖上十多年,一直以副后的身份來統攝六宮的人。

或許是太屈辱了,多年經營的餘威和職權還在,可她的愛情、她的男人,甚至擺著那麼個長成的、優秀的皇子不要,后位就這麼平白便宜了別人,萬松雪這次連借口都懶得想,胸口恍惚隱隱作痛,滿腔的苦悶不知該怎麼發,就連公孫刖沉著臉想進宮來請安也被晾在外頭,一連吃了好幾回閉門羹,母子倆乾脆一同憋氣,愣是誰也想不明白。

被怒火牽連的還有哪些妃嬪,看熱鬧的有,膽小謹慎的有,但到了萬松雪的宮門前個個都不知所云,傻傻的在門口站了半柱香的功夫,隨後裡頭才發了話,說瑀夫人身體不適,這些日子都要靜養,請各位小主們都回去吧。

那意思再清楚不過,瞧熱鬧的都回去洗洗睡吧,她萬松雪就是再落魄,也輪不到她們看笑話。

似乎公孫嘉奧很久之前就做了打算,只是皇子太少不好挑揀,其餘都是女兒,後嗣的問題一度蓋過了繼立國本的問題,是以公孫刖才這樣有成算,就因為除了他也沒有旁人了,這才一直沒攛掇著朝臣將立太子一事提上議程。

結果他不急著提的下場,就是被自個的父王鑽空子了。

其實公孫嘉奧當初不是沒考慮過別人,比如傅寶音也不錯,皇子就是塊金疙瘩,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可她卻怕得緊,只當四皇子像個燙手山芋,養的仔細之餘,必定不敢出什麼岔子。

膽子小興許掌不住後宮,可她勝在寬厚禮讓,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該攬的絕不推諉,不該扛的就乖乖脫手,識相的總是能活到最後。

他在去昭聖宮前曾去找過她,傅寶音的反應尚在意料之中,那臉嚇的一瞬間就幾乎煞白,連搖頭帶擺手地說不敢,她雖是靖國的公主,可人微言輕,但凡被皇室推出來和親的女人就沒多大分量,如今她占著夫人的位子那麼多年已然足了,別說是后位,就是孩子也不奢望,只想這麼生活下去,為靖宮的家人茹素抄經,積德行善,這就是她最大的願望。

她說的誠懇,但言語中也不免心酸。公孫嘉奧在她說話時就拿眼盯著她看,真是不看不知道,這個女人默默無聞慣了,被他一撂就撂了這麼多年,他能閉著眼想出呂嫦雲的模樣,想出萬氏年輕時的模樣,唯獨對她,他是一點心都沒上過。

傅寶音是靖國的公主,年紀大了,也依然恬靜娟秀。

她吃素很多年了,身形保持的很好,這麼多年就沒胖過。

不知這一晚是出於愧疚還是出於旁的緣故,反正他留了下來。

等傅寶音回過神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上一回身邊躺了人,實打實的侍寢是哪天來著?

她記得似乎還是六年前了吧。

人家侍寢按天計,按月算,她得按年,多諷刺。

可是依舊要知足,後宮里一輩子不見天顏的都大有人在,她什麼都比不過別人,就要學會自我排解。

男人的氣息熟悉又陌生,側臉的線條順暢自然,結合了夷人和中原人的所有優點,實在是俊美,好像還是她剛嫁過來時的模樣。

她那會兒以為要嫁的人是他父王呢,誰知道半路上傳了消息,說驤國的國主死了,由太子即位,她於是就嫁給了太子。

兩國的買賣做的是不怎麼樣,可她這個公主卻已經賺了。

輕微的呼吸聲在身邊響起,傅寶音都不敢閉眼,覺得這一夜像是偷來的,從呂嫦雲那兒偷來的。

有時候真羨慕她,不爭不搶的什麼都有了,不論他是愛她的人,還是愛她的容貌,他的心都在那裡,這顆心瑀夫人曾經得到過,卻因為貪求的太多,最後又讓他給收了回去。

她知道的,如果皇帝不喜歡誰,那麼那個人一定會死的很慘,可若是真被他喜歡了,那簡直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第二天公孫嘉奧起了大早要上朝,她好多年沒幫著收拾過,加上緊張,一顆扣子要盤個半天,說話都有點磕巴。好在他不計較,耐著性子等她,臨走前還囑咐她好生休息,過幾天他還來看她。

傅寶音聞言踟躕不已,知道過幾天他大約就不記得說過這話了,但該表的忠心還是得表,上前幾步把他送出了門口,溫溫柔柔地笑道:「無礙的,臣妾這兒有四皇子陪著,倒是貴妃那兒還請聖上三思,她畢竟年紀小,有些事就是知道做錯了也只是自個擰巴,從來不愛叨擾旁人的,這樣的人耳根軟,心也軟,慢慢來就是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至於后位么,太過沉重,臣妾是不想的,也自知分量有限」她笑道:「倒是貴妃得您鍾愛,聖上既然願意,那何必要顧忌別人的眼光,何況呂將軍雖身死,可一世驍勇,獨留府中一門雙姝,美名才名冠絕上京,臣妾從前就聽說了。」

她說的謙卑又謹慎,公孫嘉奧聽了也有些滿意,點頭稱是:「所以羙兒由你照顧,朕能放心。」

人方一走,傅寶音臉上的笑就打了折扣,邊上大宮女滿面疑惑,在邊上不解地問她:「您不是說翁主的話沒有道理,早就下決心不幫貴妃說情的么,怎麼剛才又.........?」

接下來的不敢說了,傅寶音冷冷的看她,眼中是從未有過的了冰冷,大宮女自知失言,閉了嘴裝啞巴,此後再不提這一茬。

質疑的話皇帝不愛聽,有時就得順著他的意思來,這回算是後繼有人了,驤國接管了靖宮才幾年,實際還有一部分地方都還未曾通婚,百姓中兩看不順眼的大有人在,公孫嘉奧從各種層面來考量,都要承認,璟貴妃才是最好的人選。

她哪裡都不好,脾氣倔,還愛跟自己較勁鬧彆扭。

身上唯一的加分項,就是他喜歡她。

在含涼殿悶頭理政,日復一日的實在枯燥,他有時累極了就拿出同心結來瞧瞧,做的果真精巧,她花了心思,也的確哄的他有那麼一時半刻的高興,可若是沒有出事,她也不會想到主動去做這些。

這和她給傅森交換的環佩不一樣,這一點他知道。

說來也怪可憐的,萬氏和大皇子尋了那麼多朝臣說話也不管用,徒增厭惡的事兒做了一件就有兩件,雖說有大有小,但皇帝的心是不會變的,他不認可就是不行,就算大皇子算破了天,天時地利都佔了,他也照樣當不上這個太子。

且不說萬松雪的出身,單拿大皇子生母來說事兒,也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傅寶音在想事兒,平陽翁主在算計,幾乎人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就呂嫦雲嚇的著實不輕,她頭一回這麼拿不定主意,就只好同鄧夫子商量,看看有沒有法子可以叫公孫嘉奧打消這個念頭。

胡御醫看葯去了,剩下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找了事兒做,殿裡頭就剩下這兩個人,呂嫦雲也不避諱他,鄧夫子是除了姐姐以外她心裡最親的親人了,在鄧夫子面前她還是那個學生,每天要想的就是學什麼念什麼,哪有現在這樣,日夜撓心,腳下一時不慎,就是萬丈深淵。

腰裡沒力氣,坐久了也坐不住,呂嫦雲在他跟前側著倒下,說她太累了,從來沒有這麼累過,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怎麼看都沒有辦法,皇后被架在鳳陽宮,和皇帝並肩而立,一同作為帝國的圖騰,本該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可於她的打擊卻不言而喻,公孫嘉奧的喜歡太熱烈,也太自我,彷彿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好像他愛的只是那個不沾煙火的呂美人,所有的把戲都不入她眼,他也就想當然地認為她無所不能。

可實際呢,目空一切不代表她就是個空殼,其實她也有心,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幻想,可他不在乎,他只關心她能不能在身邊留的長久,哪怕斷翅折翼,也要把她困在這座深宮。

呂嫦雲有些消沉,不無感嘆道:「這就是命么..............」

被鳳命的預言糾纏至今,終於還是要應驗了么。

鄧藻良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下,沉重的,痛的幾乎讓他無法開口。

他不好開解她,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儘管從沒有人怨過,只有他自己怨自己,當初年少輕狂,僅僅是孔中窺貌,他便以為窺得了全部。

可到頭來他才知道,他只是個無用的人,算出一切又能如何,他照樣什麼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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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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