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才生下來的嬰兒怎麼會有這麼大呢,」她也曾聽著奶娘似乎無意念叨了一聲:「頭髮都長得這麼深,怎麼瞧也該有一個多月了,或許該是小公子福澤深厚,在娘肚子裡邊長了不少。」
宋側妃如被雷擊,一把將許兆寧翻了過來,后脖子那裡的肌膚柔嫩,沒有見著什麼紅痣。「紅痣?真的有紅痣?」宋側妃逼視著貼身媽媽:「你沒有記錯?真有紅痣?」
貼身媽媽連連點頭:「側妃,這事關重大,我怎麼會騙你!剛剛生下來的時候,我聽著裡邊有哭聲便推門進去,想幫著那兩個穩婆換洗,沒想到她們卻不讓我接近,但我還是瞄見了脖子后的大紅痣,很是顯眼。」
「孩子,我的孩子……」宋側妃心頭大痛,暈了過去。
「我知道,許兆寧不是我的孩子。」宋側妃幽幽的說道,她的貼身媽媽莫名其妙得了暴病身亡,身邊的丫鬟婆子全部換了人,那念叨了一聲的奶娘也不知去向——雖然她只是光祿寺卿的女兒,可內宅里的彎彎道道她也見得不少,這裡頭定然有著不能讓人知道的機密。
這麼多年,她就如生活在囚籠中一般,外人都羨慕她得了豫王的寵愛,愛屋及烏,就連她生的孩子都被豫王高看,比那嫡出的大公子還更得歡心,可這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只是一個幌子,維護著她也不知道的一個機密,背後必然還有旁人,這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豫王逼視著宋側妃,聲音很是清冷:「你這話說了這麼多年了,不覺得累嗎?」
「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是否還活著。」宋側妃的臉龐上淚水縱橫,就如那帶雨的梨花:「我每次做夢都能見著他在對我笑,忽然間又在對我哭,還在說好痛好痛!王爺,我不會將這事情向任何一個人說,我會替你好好的保守著這個秘密,只求你告訴我一句,我的孩子是不是還活著,他過得好不好?」
豫王將鉗著宋側妃下巴的手放了下來,眼睛瞅了瞅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何必如此執著!」她在這豫王府里受了二十年折磨,倒也是個可憐人。
「我只是想知道,王爺,這麼些年,我朝思暮想,心中只有我的孩子,你就不能看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讓我知道他的消息?」宋側妃「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雙手緊緊的攥著豫王的衣裳:「王爺,求求你了。」
豫王盯著她好半日,這才開口道:「他還活著,過得很好,我沒有虧待他。他一直在豫王府里,只是你總將自己鎖在院子里,也不出去走走,若是你出去走動,或許能在路上遇見他。」
宋側妃呆若木雞的望著豫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在豫王府?」
「七歲那年開始,他便在豫王府了,而且我對他實在優渥,給了他薦書去西北立了軍功,現在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四品的武將,我還替他找了個好媳婦,你便放心罷。」豫王盯著宋側妃逐漸紅潤的臉,聲音變得格外的冷:「你最好記著你自己說過的話,若是讓我聽到有般絲風言風語,那你該知道下場是什麼。」
宋側妃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謝謝王爺告知我實情,我絕不會透露出半個字來,我還要瞧著我的孩子給我添孫子呢。」
這個人究竟是誰,宋側妃心中已經很是清楚,七歲以後來豫王府,對他很不錯,四品的武將,找了個好媳婦,這不是那許兆寧的伴讀楊之恆嗎?宋側妃雖然足不出戶,可聽著丫鬟婆子們議論,也知道這豫王府里有個楊公子,名叫楊之恆,他是二公子的伴讀,允文允武。
「之恆,我的孩子。」宋側妃坐在地上,瞧著豫王慢慢遠去的身影,眼淚慢慢流了出來。
楊之恆與鄭香盈找到豫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下午,兩人並肩而來,楊之恆高大英武,鄭香盈嬌俏可人,站在那裡就如同一雙玉璧般,瞧著便讓人賞心悅目。豫王瞧著兩人,心中只覺欣慰,笑微微的望著他們兩人:「聽說你們找我?有事情?」
「王爺,我想求娶香盈。」楊之恆直截了當說明了來意:「訂親都這麼久了,還沒選下婚期,我有些著急。」
「急什麼。」豫王盯著楊之恆看了一眼,暗自嘆了一口氣,自己這個兒子確實是難得的英才,只是今生今世自己卻不能與他相認,只能借著鄭香盈的身份多多彌補他一些了。「這婚期需得請欽天監排除黃道吉日來,再在裡邊選一個。」
「為何一定要讓那欽天監來排,到外邊隨便找個算命看卦的選個好日子便是了。」楊之恆聽了這話有些不爽,哪有這麼多規矩,他恨不能焦大一回京城就與鄭香盈完婚。
「香盈乃是宗室郡主,生辰八字怎麼能流傳到外頭去,自然是要請欽天監來排日期的。」豫王瞧著楊之恆鼻子尖上微微漲紅,朝他笑了笑:「都已經過了納徵禮,你又著急什麼呢。這請期到正式完婚,少說也得一年多,香盈還得好好在府里備嫁。」
「一年太久了。」楊之恆搖了搖頭:「最多半年罷。」
「你別著急,等著你師父回來再說,怎麼著這事也是長輩出面辦理,怎麼有小輩自己來操持的道理。」豫王擺了擺手:「你們去罷,我自然心中有數。」
楊之恆這次將塔塔爾部落引著回了大周,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可以考慮擢升幾級,年紀輕輕的就能做到三品的官,在大周也算得上是頭一份了。等著吏部的摺子上來,自己准了楊之恆晉陞的事情,再來著手給他操辦婚事,虧欠了他這麼多年,也得趁著這時候好好彌補一番。
坐在馬車上邊,豫王默默的划算著,府邸、田莊、銀票……想出來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多,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豫王妃是不會上心的,不如派幾個管事,專門負責鄭香盈嫁妝的事情。
「豫王殿下。」剛剛落座,外邊就急急忙忙的走進來幾個人:「蘇州那邊查案的人已經回來了幾個,取了一些證物。」
豫王「唔」了一聲:「知道了,你下去罷。」
楚王……豫王心中忽然有些傷感,想起了當年,兄弟三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去上書房念書的情景來,那時候他們多麼單純快樂。他們一母同胞,母親又貴為皇后,在一群皇子裡頭顯得鶴立雞群。
隨著年齡增長,三人也慢慢生分了,大哥被立為太子,什麼好的東西都要讓他先挑,結果他將自己最心愛的人挑了去做太子妃,楚王得父皇歡心,總是事事要壓自己一頭,但是沒想到笑到最後的人卻是他。
楚王這案子不知道該怎麼定罪,豫王的手抓住了椅子扶手,一顆心怎麼也沒有辦法平靜下來,如果按謀逆來說,那便該滿門抄斬,可他卻有些不忍心,他與楚王是同胞兄弟,怎麼也沒辦法下手。但若是不這般做,以後楚王與他的後代東山再起又該如何?
陳皇后倒是沒有豫王那麼多煩惱,她瞧著滿滿登登的幾大頁審訊結果,眼睛里沒有一絲波瀾:「楚王犯下這麼多罪過,如何量刑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