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陳皇后的手抖了抖,許璟那邊已經沒有半分動靜,她猶豫著想要太醫來把脈的時候,忽然間又瞅見了許璟的嘴巴好像動了動,她將耳朵貼了過去,許璟的話說得斷斷續續,但她還是聽得清楚:「我在那邊等你。」
陳皇后默默的看著他,心中卻不住的在翻騰,這一輩子,自己註定與他糾纏不清,可他不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若是知道,他絕不會說出這句話來,只怕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才能解心頭之恨。
許璟拖到豫王趕到以後不久便閉了眼睛,舉國哀慟,國喪七日,民間一月內禁嫁娶,官停百日。
這讓楊之恆很不高興,先皇過世,便連他的婚事都受到了影響,本來還想著讓欽天監速速排出幾個好日子來,挑個最近的便是,沒想到現在欽天監十分忙,根本沒時間替他來排日期。豫王忙著主持先皇的喪事,還要預備著登基,更是忙碌得連人影也見不著,更別說替他去催促欽天監了。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楊之恆也越來越覺得焦躁,他雖然也住在豫王府別院,可卻不能經常去找鄭香盈,豫王妃已經喊著他去說了一回:「之恆,你與香盈雖然說已經訂親了,可畢竟還未成親,未婚男女按著舊俗是不能見面的,只不過你們這情況特殊,也沒有那麼講究,可你為了香盈的閨譽著想,也還是少去她的院子幾回。」
楊之恆只覺豫王妃實在啰嗦,可她又說得頭頭是道,自己也不好反駁她,只能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耷拉了腦袋走了出來。出了主院,站在門口看了看,一雙腳卻依舊往鄭香盈那院子里走了去,豫王妃的叮囑早就不知去了哪裡。
鄭香盈的院子在最西邊,要走到那邊去,中間要經過不少院落,這也難怪豫王妃得了消息說楊之恆日日去鄭香盈院子里找她。楊之恆邁著步子沿著院牆往那邊走,眼前總是晃著鄭香盈的臉孔,腳步也格外輕鬆。
眼見著鄭香盈的院牆就在不遠處,楊之恆喜滋滋的加快了步子,正走得起勁,忽然一盆水從天而降,將他淋了個透濕。楊之恆伸手抹了一把臉,停住腳步往院牆上邊望了望,一個丫鬟的腦袋猛然縮了回去。
看了看自己能滴出水的衣裳,楊之恆怒氣沖沖的跑到那院子門口,用力拍了拍門:「快些開門!」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楊之恆瞧見一位夫人帶著丫鬟婆子站在門后,彷彿是早有準備,知道他要來找麻煩一般。楊之恆瞅了瞅那位夫人,見她面容消瘦,臉色蒼白,一雙大眼睛正緊緊的盯住自己不放,不由得有幾分尷尬。
這裡是回心院,住在裡邊的是豫王寵愛的宋側妃,以前自己都沒有見過她,今日一見卻發現她沒有傳聞中的美貌無雙,也只不過是中上之姿而已。「我的香盈可比她美多了。」楊之恆心中默默的想,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丫鬟有些魯莽,把你潑濕了,你去換套衣裳罷。」宋側妃一眨也不眨的盯著楊之恆,眼珠子都捨不得移開,這就是她的孩子?她有一種突如其來的衝動,真想要一把拉住楊之恆,將他那濕漉漉的衣裳扒開,看看他后脖子那裡有沒有一顆紅痣。
楊之恆被宋側妃盯得有些莫名其妙,聽她說得客氣,點頭答應下來:「多謝宋側妃了。」
自己濕透的一身去香盈那邊總不太妥當,楊之恆決定先去將衣裳給換了。跟著一個婆子往屋子裡邊走了去,床上放了一套男子穿的長衫,楊之恆望了望那件衣裳,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好像是預先安排好了的一般,丫鬟將他淋濕,然後讓他進來換衣裳。
正在猶豫,屋子裡候著的兩個丫鬟已經拿了衣裳走了過來:「楊公子,換上衣裳罷。」
那個婆子也從旁邊屋子取了毛巾過來,見楊之恆站在那裡不動,地上已經有濕濕的一塊黑色印記,不由得「喲」了一聲:「楊公子,趕緊換了衣裳罷,仔細沾了濕氣!」說罷瞪了那兩個丫鬟一眼:「還不快些去給楊公子換了衣裳?」
一個丫鬟趕了過來抓住了楊之恆的衣領便往下邊扒拉,楊之恆唬了一跳,一個轉身扭了過去,將衣裳拉攏到一起瞪著那丫鬟怒喝:「你做什麼?」他的身子可是留著給香盈看的,怎麼能被這些丫鬟給瞧見了。
站在他身後手裡拿著長衫的丫鬟笑道:「楊公子,你別慌神,我們只是伺候你換衣裳而已,這都是我們做慣了的事兒,絕沒有其餘想法。」
先前那個丫鬟也可憐兮兮道:「楊公子,素日裡邊你的貼身丫鬟難道不是這樣給你換衣裳的?」
楊之恆皺了皺眉:「我從來不讓丫鬟給我換衣裳,你們都出去,衣裳帕子留下來,我自己動手換了便好。」
丫鬟婆子見楊之恆很是堅持,順從的將毛巾與帕子放在那裡,朝他行了一禮,退了出去。幾個人拐了個彎走到旁邊的屋子,宋側妃正將眼睛貼在牆上往那邊屋子裡瞧,聽見腳步聲轉過臉來,小聲的詢問:「有沒有看見紅痣?」
一個丫鬟點了點頭:「回側妃話,楊公子后脖子那裡確實有一個紅痣,奴婢方才一把拉住他的後邊衣領,才褪下去一點點便見著了那顆紅痣。」另外一個丫鬟也滿臉緋紅的回答:「奴婢也見著了,確實有。」
宋側妃有幾分激動,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潤,她將眼睛貼在牆上那個小洞里往那邊屋子又看了一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卻只見著他的側面,沒瞧著他的后脖子。」
焦大從蘇州回來了,但是沒有住進豫王府別院,他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一幢小宅子,是豫王賜給他的,楊之恆從許兆寧那裡得了這個信兒十分猶豫,是搬出去住還是繼續在豫王府住著?這麼久不見師父,自然該好好陪著他,可又捨不得看不見鄭香盈。
鄭香盈瞧著楊之恆那愁眉苦臉的模樣「噗嗤」一笑:「這有什麼為難的?還不趕緊去陪你師父住著?俗話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現在還沒娶媳婦呢,卻將師父給忘了。」
楊之恆瞅了瞅鄭香盈,嘟嘟囔囔道:「誰讓你不早些嫁我,若是咱們成親了,將師父接了過來,就不要我傷腦筋了。」
鄭香盈推著他道:「不就是還等一年?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都沒恨嫁,你還恨娶了不成?」見楊之恆還是一副不樂意的模樣,鄭香盈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手:「咱們一起去看你師父罷,這麼久不見了,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一句話成功的轉移了楊之恆的注意力,他點了點頭:「咱們這就去。」
焦大的小宅子其實也不算小,有兩個院子,每個院子里有三進屋子,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經算是不錯了。鄭香盈與楊之恆走到內院,還沒有進門,忽然就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那琴聲十分精妙,行雲流水一般的傳了過來,彷彿一絲絲的要鑽進人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