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歸來
月上中天,萬物肅然,江陰邊界的一片荒林中冷風瑟瑟,無端冒出一股森然鬼氣。連清幽的月光在這陰冷的荒葉婆娑下也顯得詭異至極。
一個紅衣*在林間,鮮艷似血的紅衣輕輕擺動,在這暗夜中似鬼如魅。男人的臉隱於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
男人像是一尊雕塑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半晌后,才微微抬起頭,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剛走出陰影,月光就迫不及待的傾灑在他身上。
他的臉很精緻,完美的輪廓,細膩的皮膚,剛柔並濟的面部線條使他陽剛中不失柔美。狹長的眼眸帶著七分笑意,三分邪氣。性感的薄唇輕抿著,是血的鮮紅色。唇角微微牽動,臉上瞬間像是開了花,光風霽月之姿也不過如此。只是那眼睛里的詭譎輕佻無端使這笑意顯得森然邪魅,讓人脊背一寒。
男人在一棵榕樹前駐足,緩緩抬起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月光下顯得尤為蒼白。隨著男人手指的微微牽動,榕樹下的土地竟然開始鬆動,土壤自動翻開,窸窸窣窣的堆在兩邊,不過幾個呼吸間竟然就挖出了一個大坑。
男人眯了眯眼,手腕輕輕一翻,坑裡突然飄出一道白影。白影在空中搖了幾下才慢慢定住,這一定住才看清那竟然是具白骨。白骨已經發黑了,還有些殘缺不全,只剩下一些殘骸,已經不成樣子了,想來應該有很長時間了。*在原地未動,隨意的掃了一眼,視線卻驀地停在了白骨的肋骨處。
僅剩的幾根殘缺肋骨顏色明顯比其他部位更黑,而且滿是裂痕,奇怪的是它竟然裂而不斷,即便是經過了這麼久,其他完好的骨頭都已被侵蝕腐爛,可這幾根裂骨卻仍然存在。
男人伸手朝那幾根肋骨探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手在半空中停住,又縮了回來。轉而伸進了懷裡,掏出了一塊手帕覆在手上,這才重新伸過手去。輕輕一捏,肋骨便碎成粉了,伴隨著粉末落下,其中還夾雜著幾個黑點在*里左右遊動。男人仔細一看,竟是幾隻黑色小蟲,像是受了驚,正在橫衝直撞,四處散開。
男人倏的冷笑一聲,嫌惡的扔掉了手帕,泰然退開了幾步。
這時,一個黑衣男子攜著破風之聲從天而降,穩穩落在男人背後。
男子先是邪笑一聲,繼而才慢悠悠的走上前:「尊主,可查出什麼了?」
男人正用新的手帕擦著手:「該查到的都查到了。」
此時,黑衣男子卻突然長嘆一聲,語氣頗為幽怨:「屬下為了查這秦初韻的屍骨下落可是費了好大力氣,還差點被顧氏發現,尊主你查到的可一定得是個大發現才行,不然我可不甘心!」
男人似乎並不想理他,像沒聽到一樣自顧自走了。
黑衣男子見他要走,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剛剛偽裝的虛偽笑容也懶得維持了,語氣可不是下屬對主人該有的恭敬:「罹燼,就算你是魔尊,也不必這麼高傲吧。我為魔道上戰場的時候,你身在何處?論資歷,我可還算是你的前輩呢,我敬你是魔尊,叫你一聲尊主,你也別太拿自己當回事!」
罹燼聞聲停了腳步,饒有興緻的看了看他,面上絲毫不見怒容,反而勾唇笑了起來:「沒錯,論資歷你的確比我深了不少,我在你頭上作威作福也的確有些不好看。不過,你似乎有誤解,誰是主人,看的不是資歷,而是實力。」
話音一落,黑衣男子雙目猝然睜大,手緊緊的扼住脖子,跟著雙膝一軟就跪在地上了。
罹燼愉快的笑了兩聲,悠然走到男子身前,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看著他,無辜道:「哎呀,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一定很難受吧?」
男子凸著雙目,眼中滿布血絲,艱難的騰出一隻手猛地抓住了罹燼的靴子,胳膊劇烈的前後推動,手背上青筋暴起,可罹燼卻是紋絲未動。男子見到罹燼如此冷漠,並沒有要出手的意思,眼睜的更大了些,嘴也一張一合的,急切的想要表達什麼。
罹燼直到看他面上毫無血色,掙扎的動作也因意識消散而停了下來,才終於肯罷手。他蹲下身,用一種親切的語氣笑道:「現在知道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了嗎?」
男子剛剛已失去了意識,猛然被釋放,此時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眼神也還是渙散狀態,卻還是驚懼交加的點頭如搗蒜。
罹燼見狀又掩唇笑了起來,這次卻滿是嘲笑之意。倏的,眸光一寒,笑容驀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嗜血殘忍的臉:「易臨,我知道你還不服我,可你別忘了,若非是我,你現在還在上官羽的封印里等死呢!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殺你,所以,我勸你把那些小把戲都收起來,我沒精力再對你用一次懲戒,下次就是直接要你的命!不過若你想試試,我也不介意。」
易臨面色陡然大變,驚恐的跪著退開幾步,伏身恭敬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剛剛是屬下一時糊塗,以後屬下一定盡心為尊主效命,絕不會再有絲毫非分之想!還請尊主息怒!」
罹燼見他伏地求饒的樣子,好像終於滿意了,冷笑一聲,站起身冷聲道:「起來吧。」
易臨驚魂未定的站起身,低著頭惴惴不安的侍立在側,倒真是比剛才老實多了。
罹燼漫不經心的聲音再次響起:「查探到什麼了?」
易臨快速回神,恭敬道:「雲渡炸墳之事驚動了四大世家,他們已互通書信,打算齊聚江陰議事。如今,風陵秦氏,雲渡蕭氏還在路上,煙瀾葉迢華距此最近,今夜就可到達,算算時間,應該馬上就到這裡了。」
罹燼聽完並沒有過多情緒,沉默片刻,道:「走吧。」
易臨見罹燼如此平淡無波,有些意外,不解道:「尊主……這就走了?不打算見她嗎?」
罹燼頭也沒回,不在意道:「她有什麼好見的?」
易臨愣了愣,然後像是想通了什麼,會心一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