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傾酒燃冥火
「劍映花柳煙籠顏,酌酒醉卧千金簾,世上閑人懶做仙,刃端舊跡由它殘。」
上官羽坐靠在一棵歪脖樹上,手裡搖晃著一個略小點的酒瓶,幽幽吟著詩,笑望著眼前的人。
一個身環強勁劍氣的紅衣女子,一個連退十幾步后猛然站定的黃衣女人。
黃泉是鬼域的絕頂殺手,等級不比上官羽低,就算在萬人囚籠里都能衣不沾血的全身而退,所以葉零落這個看上去就毫無根基的丫頭片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剛剛那一擊僅用了三成力而已,可令人沒想到的是,葉零落剛才這一劍卻攪動了萬方風雲,只一劍便疾風驟起,沙石紛飛,逼得易臨、幻老和她一齊退了十幾步!
「這是怎麼回事?」黃泉凝眉嚴肅道。
不要說她,連葉零落自己也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有一股不明力量在支配著她的身體,這股力量還會自行選擇時機和方位進攻,根本不用她自己控制,殘刃也極其主動的跟隨著她的手臂,不是她握著劍,而是劍跟著她!
上官羽拎著酒瓶,一邊看她們打架一邊幽幽道:「殘刃出鞘當然勢如千鈞,不然你把我的劍當廢銅爛鐵嗎?」說著看了易臨和幻老一眼,「剛才是跟你們玩玩,現在玩夠了,也該來點正經的了。」
黃泉將琵琶端抱起來,嫵媚的面容突然變的興奮起來:「殘刃出鞘可不容易,我在你身邊那麼久也還是第一次見,若我把她打發了,我要你和我打!」
上官羽提到嘴邊的酒瓶一滯,斜眼一瞥,懶洋洋道:「哦?那好啊,你先打贏她再說吧。」
黃泉手裡琵琶的琴弦兀自顫動起來,發出幾聲高低不平的音調,「狂妄!」她怒喝一聲,黃影一閃便衝到了葉零落面前。
葉零落渾身一震,握劍的手猛然收緊,幾乎想都沒想,舉手轉出一個滿是虛影的劍圈,她的手腕明明轉的很慢,可眼前的殘影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到最後幾乎難以將不同的劍影區分開,它們儼然已連成一體,難分虛實。
上官羽像看街邊雜耍一樣看著他們,靠在樹上雙眼迷濛,那樣子看著像喝醉了,可卻還時不時冒出幾句中氣十足的提醒:「左肩壓低。」
「肘底出掌。」
「腳腳腳,腳快抬起來!」
上官羽每下一令,葉零落便在同一時間做出反應,配合之默契幾乎達到了同用一顆心的地步。幾個回合下來,黃泉非但沒能殺了葉零落,自己的碧玉琵琶上反倒多了幾條划痕!見自己的心愛之物有了損傷,黃泉原本保留實力的心思徹底收了起來,美目輕輕眯起,攻勢瞬間凌厲了起來。
池展卻突然咦了一聲:「這靈力,怎麼那麼像……」
幻老此時眼珠一轉,對易臨道:「現在這時機,可不能幹站著。」
誰知易臨捂著肋骨看他一眼,卻並沒按照他說的舉劍進攻,而是自顧自盤膝坐下,療起傷來。
「你這是在幹嘛!」幻老瞪了瞪眼,一臉不明所以。
易臨連眼都沒睜,不耐煩道:「你身後那兩個人現在不用,還想等到什麼時候?」
話音落下,幻老如夢驚醒,是啊,有人幹嘛還自己上,此時不用不就白借了嗎?他立刻轉身喝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麼,就是現在,快!」
幻老身後身著隨從衣飾的兩個深低著頭的男子聞聲,緩緩抬起頭來,然而等他們把臉完全露出來后,對面的池展卻突然一驚,因為他看到,那兩個人的眼睛竟是紅色的,而且還依稀可見有火焰在眼球中閃動,熱烈又明亮。
流火島的侍焰尊者!
兩個紅瞳男子對視一眼,手中一齊祭起四道火印,同時扔下峰去。
火印甫一落地便瞬間平地燃起一片火光,幽綠色的冥火得到加持便以迅雷之勢朝四周蔓延,不多時就超出了他們視線所能觸及的範圍,原本只盤踞在他們這一角的冥火,不但火勢更頑固難控,而且已經擴大到了整個蒼山!
池展見狀頓時急了,忙要下去護住那群仙門子弟,可他還沒來得及動,就看見一道光影劃破長空,穩穩落在了昏迷的蕭寒楓身邊,與此同時人群中間也落下了一道結界,將火焰阻擋在外。
池展有些意外:「是他?」
峰下一片火光中一個灰色身影泰然獨立,周身十丈之內浮光隱隱,寸草未傷。
上官羽醉眼朦朧的眸子終於亮了幾分,眼帶疑問的看了那人一眼。
晉元也正抬頭看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血紅色的玉鐲,舉起給他看了看,又點了點頭。上官羽見狀,嘴角輕牽,看不出是不是在笑,只聽他道:「既然他們想玩,那我就陪他們玩個大的。」
池展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要幹什麼?」
上官羽看著他神秘一笑,搶過他手裡的藏墟袋,從裡面取出了一條白練,輕輕往空中一拋,白練一端就系在了樹叉上,另一端正好繞在峰下一塊石頭上,恰好在中間搭起了一個連接上下的白色浮橋。
他笑吟吟的拎起一壇未開封的酒放在白練上,眼睛盯著黃泉那邊,只要葉零落取勝一分他就放下一壇,夜澈的酒可都不是凡品,這一壇壇下去,火勢愈發控制不住了,不但灼浪一波高過一波,甚至連吐冥火的骷髏人都被反燒了起來,沒多會兒就紛紛化為灰燼、屍骨無存了。可從始至終,晉元的結界卻一直穩如泰山,絲毫未傷。
幻老沒想到上官羽不但不救火,反而還助長火勢,當即愣住了,這和他們的預想不一樣啊!
「這怎麼回事!他誰啊!怎麼到這來的!」幻老看著下面的晉元厲聲喝道。
上官羽單手撐著樹榦站了起來,可身體還是沒骨頭一樣的靠在樹上,丟了手上喝完的那瓶酒,輕輕打開一個新的酒封,斜眼看他:「想知道?」說完取出玉清,放在唇邊吹了個調子。哨聲未停,圍在峰上的魔道的包圍圈外便瞬間多了一圈銀甲人,且銀甲人身後還跟著散落在蒼山境內的各個家族的所有試煉弟子。
那些銀甲人手握清一色的赤煉長劍,腰佩青鋼短刃,墨色腰帶上掛著各種小巧弓弩和青蓮飛索,護腕和靴管里也都暗藏可以隨時替換的隱刃。他們就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可那股懾人威勢卻猶如千軍萬馬蓄勢出擊一般,雖表面平靜,可只要一聲軍令,他們便會立刻脫韁而出,勢如雷霆。即便一聲未發,一劍未動,可這股平靜中暗藏的肅殺之氣卻足以使在場眾人噤若寒蟬!
幻老當然認得這是清渺峰的嫡系弟子,也是上官羽手下最鋒銳的一支勢力,和他們比起來,區區五大世家就顯的很不夠看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他萬萬沒想到上官羽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召集這麼多清渺峰部眾來此,所以之前才敢有恃無恐,可是現在他嚇的腿都開始打哆嗦了:「他們……他們怎麼可能進來!還有那些仙道的人,我們不是派人去西南邊……」
上官羽食指輕敲酒罈,笑道:「那些煙花是我的人放的,你們派去的那些人現在還沒回來吧?我想他們應該也回不來了。」
易臨終於睜開了眼睛:「難怪你一直帶人往東走,卻不管早有異象的西南邊,清渺峰的人能進來也是你給他們打開了入口?」
「要是能光明正大的打開結界,還用我一個人管這麼多個家族?這結界攔五大世家的確可以,可清渺峰卻有一種功法可以將身體與結界融為一體,再向任何方向進行剝離,世稱化形術。恰好我清渺峰有幾個修成此術的,就都緊急召來了,還好趕上了。」
易臨可算明白了,他之前之所以受他們威脅,根本不是因為什麼投鼠忌器,而是在拖延時間罷了。從一開始換掉真的秦初韻,放煙花引走他一半人馬,再到激黃泉現身,一切都只是為了把他們的下屬化整為零,再把他們這幾個頭領聚在一處,方便一次處理乾淨而設的局。
「咻―」
那邊葉零落又甩了一個劍花,碧玉琵琶上添上了第二道划痕,上官羽笑眯眯的把手裡喝了一半的酒放上白練,對易臨和幻老做了個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後,鬆手,唰――。
他懶洋洋的站直身體,悠然走到正中央,說話之際卻挺直了脊背,聲音朗朗:「你剛才說什麼仙門子弟沒有拿的出手的,那我就和你好好說說。
五十年前我師父玄虛散人受永夜城城主,也就是你們千秋閣左護法南無月的挑戰騷擾,在不勝其擾之下接了永夜城連發的三封戰帖,率五十弟子輕裝出山三日,整時而歸,無一傷亡,卻搗覆了永夜城滿門精銳,致使魔道一夜之間失了小半勢力。
三十年前,我最小的一位師兄初悟劍意,少年輕狂,十七歲下山獨挑魔道五邪七煞,乾陵一戰,雖身披四十五傷,最終不治而逝,卻也攪的乾陵一帶五天五夜哀嚎不止,滿山的腥紅血氣,大雨沖了足足半個月才消彌削弱,五邪七煞雖生死不詳,可自那之後卻再不見其蹤影。
世人都說這任魔君葉孤冥天資出眾,是魔道歷任魔君中難得一見的出彩人物,可還不是在我十二歲的時候,被我深入千秋閣,在他眼皮子底下取走了他掛在書房裡的最心愛的酌月離殤,等我都離開一百里了,他才派人來追。至於那把匕首,至今還在我靴子里墊腳呢!
就在幾日前,我父攜上官門人三百,又將烏江嶺整鍋端了,江氏一脈除一個尚在逃亡的小公子外,無一生還。
今日我這個清渺峰新任峰主,承你贈機,又在蒼山傾酒燃冥火,送你這一干鬼物早登極樂,路上好走!」
上官羽昂首立於峰頂,一身白衣隨風飄揚,眉宇之間儘是傲氣,一番狂言更如平地驚雷般在山峰之間回蕩不絕,渾身上下散發著睥睨蒼生的霸氣與殺氣,再配上恭立於他身後的一眾銀甲人,更頗具指點江山的風流神韻。而被銀甲人護在身後的仙門子弟也都被這番話感染的熱血沸騰,人群中霍然響起聲聲喝彩,個個跳腳叫好,都為他這番話振奮不已!
黃泉在一旁聽的惱怒不已,偏又受葉零落牽制,脫不開身,只得忍不住怒喝一聲:「把火收了!」
幻老立即會意,轉身欲叫那兩個紅瞳人把火收回來,好保存下他們僅剩的這些部眾,可一轉頭卻看到易臨不知何時站到了紅瞳人的背後,此時還拿著劍搭在他二人的脖子上,一臉邪笑。
「你在幹什麼?」幻老不明所以。
易臨卻是對著上官羽說話的:「流火島的侍焰尊者可不是蘿蔔白菜,據說他們對天資根骨要求極高,且必須擁有天賦火元才行,往往數十年才能挑選出一位來,是流火島的守護者。我想這樣的兩個人應該足夠帶我兵不血刃的離開你的包圍圈了吧。」
上官羽對他突然劫持侍焰尊者的做法並未流露出絲毫意外,而是平靜的看著他:「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因為他們放了你?」
易臨笑了一聲,自通道:「你不會,但夜澈會,有他,就夠了。」
上官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沒有反駁。
「原來你早就知道他有後手!」幻老瞬間明白了,怪不得他剛才脫身之後就沒再動過手,他還以為是他被上官羽傷怕了,沒想到他卻是在給自己全身而退找時機。
上官羽把玩著手上的玉清,諷笑一聲:「若你剛剛肯早點救他,他尚有一拼之力,自然不會臨時反水,可他現在傷成這樣,和我身後的人拼一時可以,但想活著出去,恕我直言,沒可能。從這一點來說他可比你聰明多了,至少他自剛才真假秦初韻掉包的事情揭露之後就察覺到不對了,你的那點洞察力想跟他玩,還差了點。現在,你是棄子了。」他玩味的看著黃泉和幻老笑了笑,「威脅?易臨不清楚也就罷了,但你們應該知道,我平生最恨受人掣肘,威脅過我的人,只有你們還活著。不過既然你們這麼想玩,那我就讓你們也嘗嘗進退兩難的滋味吧,大家輪著來才有意思嘛。」
「你似乎忘了,還有一個人沒在你的控制之內。」
葉零落雖得殘刃灌以靈力相助,可到底身體沒有根基,打了這麼半天,靈力還有,可體力卻沒了,這會兒終於被迫停下,原地喘起了粗氣,而黃泉也得以抽身出來,移到了上官羽身前。
「對不起……我……我攔不住了……」葉零落歉疚的看向上官羽,喘氣道。
「已經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上官羽搖了搖頭,對葉零落淺淺一笑,「你說的那個人是……」
「是她。」一道清冷男聲突然傳來,眾人俯首一看,晉元的結界外不知何時站了一白一綠兩個身影。
「除非你不想要她的命了,否則你盡可以讓你的下屬衝上來。」
上官羽目光轉到風凈瑤身上,神色卻突然陰沉了下來:「誰傷的她?」
風凈瑤此時的衣擺上確有點點血跡,在白紗之上甚是刺眼。
黃泉妖媚一笑:「誰傷的已經不重要了,和命比起來這點傷……」
上官羽猛地轉頭,殘刃兀自騰空而起,黃泉只覺一陣陰風劈面而來,連話鋒都沒來得及收,旁邊的石頭就轟的一聲碎成了粉。
「我問你的是,誰傷了她!」上官羽的眸子緊緊眯著,陰鷙至極。
黃泉從沒見過上官羽這麼生氣的樣子,縱使是她,心裡也忍不住顫了顫,再不敢胡亂獻媚,正了正色道:「我派出去的人有好幾批,誰知道是誰傷的她,不過既然她對你這麼重要,那她就做定我們的護身符了,再加上流火島助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絕不受人掣肘!」
上官羽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看著她,沒有說話。
「要不要我去把風姑娘搶回來?」池展附在上官羽耳側低聲道。
上官羽冷笑一聲,瞥了下面一眼,淡淡道:「不用。」
池展皺了皺眉:「可是風姑娘……」
上官羽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再說,池展雖疑惑,但也沒再多言。
「現在,把你的人撤出去。」黃泉語音一頓,又轉向侍焰尊者「還有你們,把火收了。」
那兩個侍焰尊者先是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看向夜澈,並未馬上按照黃泉的指示做事。
黃泉見狀不由惱怒,厲聲喝道:「怎麼?現在連你們也要造反了?知不知道你們是誰的人!」言罷,五根纖纖細指在琵琶上輕輕一掃,就見五道十字刀痕形狀的光影自她指間飛出,直朝風凈瑤所在的地方砸去。
風凈瑤額前的青絲被迎面而來的利風吹的揚起,可卻依舊站在原地動也未動,目光堅毅的看著在自己額前猛然停滯的五道光影,下一刻,就見原本凜冽刺眼的刀鋒幻影在觸到她睫毛時竟然瞬間消失了,乾淨的像從沒來過一樣。
風凈瑤轉過頭,正看見一隻綠色衣袖自她眼前一拂而過。
「拂雲袖?」黃泉皺了皺眉,略帶驚異道。
夜澈步履優雅的從風凈瑤身後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嫌棄的拂了拂袖子上的灰,抖著袖子道:「他們當然是我流火島的人,收不收火也是我說了算,何時輪到外人做主了?沒我的命令,我看誰敢動。」
黃泉頓時大驚,不可思議道:「夜澈!你這是什麼意思!」
夜澈拉了拉自己的披風:「什麼什麼意思,我流火島與清渺峰同為四島三峰,彼此互助有什麼不對嗎?」
黃泉瞪大了眼:「居然連你也……!」
易臨終於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我早就說他們四島三峰的人不可靠,你們卻偏偏自信的很,現在人家在你們最需要的時候臨陣倒戈了,這下看你們怎麼應對。」說著看向站在峰下的夜澈,揚了揚下巴,「誒,兄弟你還真是會挑時機啊,我還以為你們這些自詡仙宗的正義之士多少會顧些面子,沒想到翻臉也翻的這麼快,真是能屈能伸啊!」
夜澈皮笑肉不笑的牽了牽嘴角,笑的十分敷衍。
上官羽卻突然冷笑一聲,對夜澈的倒戈似早有所料,一語道破了真正的原因:「他只是怕當年的焚日之禍再次上演罷了。」
話音落下,易臨與黃泉俱是一怔,面上都似恍悟。
「焚日之禍?那是什麼?」
風凈瑤對此一無所知,想要轉頭問夜澈,可一轉頭卻見夜澈一向輕佻戲謔的神色竟破天荒的陰沉了起來,看上去很不高興,不,不是不高興,而是―很生氣!
能讓夜澈這種極善偽裝的人把生氣的情緒顯露人前,這焚日之禍恐怕不簡單。
她不敢再問,只得又看向晉元,誰知晉元看了看夜澈,也不知是真的不清楚緣由,還是不願多說,最終只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上官羽把殘刃召回手裡,搭在左手小臂上用袖子細細擦拭,頭也沒抬道:「選個死法。」
黃泉看了看四周圍的密不透風的銀甲人,握緊了手裡的琵琶:「就憑這些人,你就想要我的命?未免太小看我了。」
上官羽懶懶的抬了抬眼皮:「殺你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若不是今天你的下屬都被我分化解決了,恐怕你真的能把我傷在這陣里,只可惜,你學會了我的本事,卻還有一點你沒學會。」
「什麼?」
「那就是一個人的勝敗不只是取決於他自身的實力,他的勢力也是關鍵。你的下屬,太廢物了。」
黃泉沉吟片刻,忽的笑了:「原本我還顧念多年情義,想著能將你帶回去,到時候再和令主討個恩赦,令主惜你才能必不會執著前令的,到那時我們還能共立一殿,也算是全了我這點僅剩的人情了。可誰想到,你竟如此冥頑不靈,既然如此,我也沒有必要和你周旋了,好!今天就讓我們好好較量一場,也算圓了我這多年的夙願!」
言罷,她一把提起琵琶,五指狠狠劃撥到底,隨著一聲詭異弦音響起,無數虛幻光影像破碎的鏡面一樣從弦上四散而開,葉零落突然看到幾十個黃泉出現在他們身邊的每一個角落,有的怒目圓睜似要殺人,有的嬌俏掩唇媚意入骨,有的綾羅傍身舞姿翩翩,有的抱琴端坐素指翻飛……
上官羽周圍的景象突然由雜亂不堪的碎石斷木變成了一派溫香軟玉、花樹成海,眼前滿是笑意盈盈、腰肢亂顫的旖旎嫵媚之象,幾十個黃泉神態各不相同,有的溫柔嬌媚、有的楚楚可憐、有的端莊淑雅、有的狡黠機靈、有的深情脈脈、有的英姿颯爽……她們圍在上官羽身邊拋綾拂袂,細語如鶯,一圈一圈自他眼前掠過,可謂是眼花繚亂,煩亂不堪。
上官羽冷眼看著她們,負手靜立,始終穩穩不動。就在這時,轉到他眼前的一個黃泉突然一躍而起,長衫飛舞,只見黃影一閃,一柄彎刃匕首已經刺向他的胸口了。
上官羽像沒看到一樣依舊靜立不動,任由那柄匕首刺進自己的身體,外面眾人見狀頓時大驚,紛紛喊道:「快躲開!」
匕首就在此時刺進了他的胸膛,可當匕首入肉時,眾人卻都不由噤聲了。只見整把匕首和那個握著匕首的黃泉竟然瞬間化為碎沙飄散而逝了!而剛才匕首在上官羽身上留下的眾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傷口和血跡竟也都瞬間復原,好似從沒被碰到分毫。
數十個黃泉繼續圍著上官羽轉圈,而且越轉越快,出手進攻的人也越來越多,到後來甚至發展到五六個人同時從不同方位進攻,可她們卻無論如何都沒傷到佇立不動的上官羽分毫。
他們都在等一個時機,黃泉在等待上官羽感官受擾,反應不及的一瞬,只要一瞬,她就可以用手裡的琴弦將他穿喉而過,而上官羽也在等黃泉的真身露出破綻,只要她稍露殺氣,他就可以一擊破去這個「溫柔鄉」,掌她生死。
數十個黃泉突然一齊退開數丈,琴聲在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現在?」上官羽雙眸猝然睜大,手腕輕輕一抖,殘刃的劍柄在他手掌下兀自轉了起來,最後轉到劍鋒直指他右側時猛然停住,直刺向偷偷從右後方靠近他的唯一一個還在動的黃泉。
「不對,不是她。」夜澈驚呼出聲。
上官羽心中更驚,因為他那一劍穿過了黃泉的身體,刺到了虛空之中。黃泉對他微微一笑,身影瞬間消散。
是殘影?
上官羽猛然回頭,卻瞥到地上黃泉的影子在此時突然立了起來,層層疊疊的黃色綢帶後面銀光乍現,那黑影變成了一道黃影,正是身著黃衫的黃泉,而那些系在綢帶尾端的數十把銀光湛湛的匕首則正朝他的四肢百骸刺去。上官羽身後已無後退的餘地了,他退不了,也來不及退了,他只能以攻為守,但面對幾乎已至眼前的毒刃,同樣沒有餘地和時間了。
「哥!」風凈瑤大驚失色,袖中瞬間射出七根冰絲琴弦,周圍的空氣都像被割開了一樣,發出「嘶嘶」的聲音。
上官羽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接那琴弦,而是眯著眼緊盯著黃泉的匕首,在那一刻似乎所有景象都在他眼中放慢了,數十把匕首分別前進了幾寸,各自以什麼角度飛射而來,之間的距離又是多少,這些都在他眼裡看的清清楚楚,他突然冷笑一聲,單臂向前一揮,只見一片不輸黃泉的浮光碎影也從他袖中飛射出去,似一片零碎星海潑灑而出,閃耀非常。
一陣參差不齊的清脆銳鳴聲響起,黃泉的匕首一把不落的被上官羽的銀針阻於半空,兩股力量直面相撞,所有的匕首和銀針在靈力的包裹下瞬間光芒大盛,在場眾人不由得想要捂住眼睛,匕首和銀針便像融化在了日光里一般,對峙著直衝而上。
轟!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眾人抬頭看去,只見蒼山上空罩著的九回陣結界上竟然破了個大窟窿,那窟窿上還有一個黑紫色的巨大漩渦在不斷旋轉,較高的山峰上突然有成股的淡綠色靈流被吸納進去,而那個山峰轉瞬便由蔥蔥青翠變成了灰黑色。
「不會這麼倒霉吧!」夜澈死死瞪著那個大漩渦,驚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