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殺手不冷血

第五十六章 殺手不冷血

灰衣人坐在窗前,回憶著這些過去的事情,月色如水,照射在他身上,使這個本就神秘莫測的人更顯的陰深了幾分。他轉過身,將自己的臉避過月光,置於陰影之下,低聲喃道:「在陰影里待久了,這光可真刺眼啊。」

黑衣男子似笑不笑的端起茶杯,不以為意道:「現在就覺得刺眼,那我們還憑什麼相信你會有心愿得償的一天?你最好記住我們之前的約定,可千萬別真的活成一個爛在黑暗裡的蛆蟲了!」

灰衣人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彎曲,一直半低著的頭輕輕動了一下,似乎在看黑衣男子,也就是在同時,桌上的燭火突然猛地一搖,似乎隨時都要熄滅,整個房間頓時明明暗暗,黑衣男子只覺似有兩道寒鋒迎面撲來,吹起了他垂在肩上的一縷頭髮。

「我若真能變成蛆蟲,當年就是了,何苦熬到現在?這一點殘影領主大可放心。至於我們之前的約定,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可不像夜澈那小子兩面三刀,說反悔就反悔,只要你幫我奪得流火島島主之位,我保證日後流火島就是鬼域最忠心的分支,鬼域一日不倒,我流火島就一日不叛,絕無二心!」

殘影並未理會那兩道寒鋒,任由頭髮被吹起再落下,眼睛卻一直盯著茶水,直到茶末浮起才停下搖晃茶杯的動作,輕啜一口,似乎頗為滿意,咧嘴笑道:「夜澈那小子的確不好控制,表面上總是笑臉相迎,無論讓他做什麼他都從不說一個不字,要多痛快有多痛快,有時候連我看了都覺得他實在是一條很聽話的狗,聽話到讓主人都很意外。可誰能想到人家這麼做只不過是跟我們虛與委蛇罷了,一旦離開鬼域的地界,做什麼怎麼做他心裡可是另有一番盤算呢,就好比這次臨時反悔,他肯定又有自己的謀算了,這種反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此不受掌控的人,鬼域是不會長久用下去的,一旦找到能替換他的人,他也就放肆到頭了。」

「所以你們找我,只是因為正好需要?」

殘影忍不住笑了一聲:「不然你以為我們是看中了你的才能?我們鬼域的確奉承強者為尊,但也沒到吃飽了撐的自己算計自己的地步。若他沒問題,除非你殺了他,否則他的位置是永遠都輪不到你的!不過話說到這裡,要不是他不聽話,你也沒機會向令主投誠,這麼說他也算是成全了你,你該謝謝他。」

灰衣人冷哼一聲:「我會謝他的,等他死的時候。」

「你們流火島的內部恩怨我可不感興趣,死不死的也和我沒關係,我只在乎我們的約定,你只要把焰鐵令給我,讓我有東西能復命就好,其他的就是你的事了。」

現在若是夜澈在這裡,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在這次蒼山之變中仙道、上官羽、甚至千秋閣都可以是他們的目標,唯獨夜澈是誰都沒想到的,而且他是來幫忙的,誰能想到他們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幫手也算在局中了呢?此一招誘殺,有太多的目標做遮掩,讓人看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到底是局外還是殺局中心!以至於防備的對象往往都是錯的!又或許我們所認為的遮掩其實並不是遮掩,我們所認為的主體也並非主體,他們這次來到底是為了除掉誰,現在恐怕已經和難說了,誰能分得清呢?

「不過我得知他在蒼山的時候收到了一封傳書,這個時候有人傳書給他,可不是什麼好事,而且自從他離開蒼山就不見了蹤影,那封傳書恐怕不簡單,查到是誰給他的了嗎?」灰衣人突然想起來,問道。

殘影聞言,一向輕鬆的臉色驀地僵了一下,語氣也變的凝重了:「還沒查到,傳書的人不是等閑之輩,我動用了鬼域的殤也沒能查到絲毫線索。只要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殤就一定能查到他的痕迹,可這個人卻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一點痕迹都沒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逃過殤的追捕,我們也很震驚。」

灰衣人微微一驚:「竟然還有這樣的人存在,那你們鬼域豈不是有威脅了?」

殘影搖了搖頭:「說的好像我們之前就沒有威脅似的,那上官羽算什麼?他難道不就是最大的威脅嗎?跟上官羽比起來,這個還沒出現的人還真沒什麼份量,不過不排除他就是上官羽的人,畢竟如今的仙魔道里能和鬼域玩上幾個回合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了,除了他我還真想不出還有誰這麼了解鬼域。」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布置下去了,你的計劃不會受到影響,夜澈我已經幫你盯住了,你只要按計劃殺了我們想要的人命,我自然也會把人雙手奉上。」

「至於那個給夜澈傳信的人,等這裡的事情處理好之後,我會親自去查的,你不用有顧慮,現在且讓他多活些時日。」

灰衣人默默看了看天上正在被黑雲慢慢蠶食的彎月,說道:「好,一言為定。」說著轉身朝門外走去。

涼月盡數隱沒之後街道上便起了霧,從樓頂眺望而去,滿眼都是灰濛濛的白,素日的燈火流螢和巍峨樓宇全都被淹沒在一片灰白里,好像從不存在一樣。

過了片刻,濃霧中又出現了一頂轎子,一頂灰白色的轎子,就像是用紙紮成準備燒給死人的那種轎子,彷彿是被風吹過來的。

可是轎子偏偏還是有人抬著的,只不過抬轎子的人也像是被風吹過來的。人與轎都是灰白色的,好像已化入霧中,與霧融為了一體。

到了閣樓之前,他們就忽然停住了,停在了半空上。

轎子四周圍上了灰白色的帷幔,在夜風的吹拂下層層飄起,然而第二層剛剛飛起,第一層就已落下了,所以還是看不清裡面的人。整條街上寂靜如死,除了薄布被風吹動的簌簌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所以這簌簌聲就好像被放大了千萬倍,聽在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夜半三更的叩門聲,一聲一聲,攪的人心裡發慌。

轎里的人在帷幔上映出一個隱約的身影,可令人意外的是,那居然是個孩子的輪廓!

或者準確的說,那是個七八歲的女童的影子,身材嬌小卻沒有孩子的圓潤憨態,而是又干又瘦的,胳膊和腿就像是四節竹竿一樣,僵硬的曲在外面,讓人忍不住擔心是不是她動一下就會傳來「嘎嘣」一聲脆響,那身不算寬大的連衣裙在她身上,簡直就像是掛在衣架上一樣,飄飄蕩蕩的。

轎子外面除了抬四角的蒙面抬轎人以外,還有六個鐵面人,他們個個長著一張鐵面,這個「鐵面」並不是面具,而是真正的人臉!他們的臉不但有鐵的顏色和光澤,甚至連夜風吹上去都能聽到金屬特有的「鐺鐺」聲,而事實上他們的臉也的確靜止的像一塊死鐵一樣,所有的肌肉都絲毫不動,就連眼珠也沒移動過半分,所有人都長的一模一樣,表情也一模一樣,活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仔細看去,誰都會認為這只是一張做的極精緻的面具罷了。

可是,下一刻你就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張活人的臉,因為,他們開口說話了。

「殘影領主,看來尚安?」

其中一個鐵面人走上前,微微頷首說道,他有如生鐵般僵硬的面孔隨著嘴唇的張張合合,竟也生動的扭曲了起來,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肌肉牽動了,正常人說話臉都會動的,可如此平常不過的面部活動出現在這張鐵臉上就顯得異常詭異了。

殘影虛倚著窗戶往下看,眼睛裡帶著一絲罕見的驚愕與不解,視線停在那頂轎子上,微微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鐵面人沒有說話,只是微弓著身體不動,頭微微向後側了一點,似是在請示什麼。

就在這時,轎子里傳出一聲沙啞刺耳的輕咳,那聲音蒼老的像老嫗,可又尖銳的像少女,一聲之中兩種音色,讓人難以辨別這是不是一個人發出來的。鐵面人身體一凜,轉身靠了過去。

只見一雙慘白的手覆在轎壁上緩緩伸了出來,露出小半截手臂,那隻手不但蒼白,而且還有微微翻卷的皮角,周圍爬滿了黑色裂紋,像乾涸的土地一樣皸裂開來,在微弱月光的映射下更枯敗的觸目驚心。

鐵面人俯耳在轎門處聽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一板一眼的答道:「上官羽在蒼山強行扭轉了歸虛納靈的方向,使歸虛納靈徹底失控,威力陡增數倍,護殿使作為施術人難以抽身,遭了反噬,如今靈力泄盡,只能恢複本體,動彈不得。」

轎子里的是黃泉!

「傷勢如何?」殘影眉頭皺得更深了,「可有性命之憂?」

「尚且無虞,只是傷了元氣,必須儘快回鬼域療傷,遲了恐怕身體會裂的更嚴重,到時候就不好辦了。」

殘影微鬆了口氣,繼續問道:「她尚且傷成這樣,那上官羽呢?總不會還是毫髮無損吧?」比起黃泉的傷勢,他更在乎的是上官羽的死活,他很好奇能把黃泉都拖成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幾乎拼掉一個護殿使的整條命,那上官羽究竟是死,還是活呢?

聽到這個問題,鐵面人終於第一次抬頭了,而且他一向不動的眼睛里竟也出現了一抹隱約的光彩,他還是一板一眼的說道:「身受重傷,不得突圍。」

重傷?對了,這是正常的,且不說黃泉本就稱的上是上官羽的半個對手,就單憑那個歸虛納靈,就足以讓他忌憚三分了,即便這術法本就是他憑几卷殘本還原出來的,但他本人也曾親口承認過,若陣法真起,他自己也沒辦法全身而退。如今只是重傷,還能逃脫,他應該慶幸黃泉悟性不比他,幾年之間還不能憑那些殘卷參透出歸虛納靈的更深奧義,以至於火候欠缺,才讓他有機會撕出一條口子。

「那他現在被誰押著。」

「沒有人押著他。」

沒有人?殘影更疑惑了:「你剛才明明說他不得突圍。」

「是,他的確不得突圍,我沒有說錯。」鐵面人抬頭看他,「但他也只是沒逃出蒼山,我們的人還是沒攔住他。」

雖然有些失望,但殘影卻並不意外,能抓住最好,抓不住也是意料之中的,現在能把他困在蒼山裡,已經很不錯了。

「只要人沒出蒼山,攔沒攔住沒多大區別,讓青燈照壁放出十萬惡鬼去找他吧。」

殘影飛身掠下,落在轎子旁邊,定定的朝裡面看了兩眼,似乎極力的想看清黃泉的身體狀況,可罩在轎子外面的帷幔實在層層掩映,看不清楚。頓了片刻,他也不再執著於窺探,輕輕往前走了兩步,問道:「你的小還功能換胎易體,這麼多年來看你換了太多的皮,卻唯獨沒見你回過本體,弄的我都忘了你還是個孩子了,乍一看到你這樣還真是嚇了一跳。能破了你的護身功法,強行把你打回本體,看來小還功的反噬已經傷及命元了吧?怎麼樣?需不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先撐一段時間再說。」

小還功能改變體貌,不光是換一張皮就行了的,身形的變化要靠拉扯骨骼血肉才能做到,把一個人固有的骨皮強行拉長數倍,這本就是不可逆轉的自傷之法,雖然成功之後可以擁有不老容貌,但自此一生都必須保證不傷靈力,一旦體內靈力波動,就會出現反噬的情況,輕則破開幾道傷口,重則皮膚皸裂,血肉一寸一寸的斷裂剝離,修鍊者會在看著身體支離破碎的痛苦中一點點死去,到最後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看黃泉這樣應該已經到了皮膚開裂的程度了,若再不控制,下一步就是血肉脫落,到時候就算外人想幫忙也來不及了。

黃泉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桌面一樣沙啞,又像嗓子被撕裂了一樣刺耳:「不用,我的傷再重也輪不到別人幫忙。」

殘影也無所謂,聳了聳肩,直接點破道:「我看你是怕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吧?」

在鬼域混跡的各色人等雖然來歷修為千奇百怪,各有不同,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全都是毫無人性的兇悍之輩!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惡鬼遍地的修羅場里不可能招來悲天憫人的大善人,同理,能在鬼域里共同生存的也必然都是以殺戮為樂的「同道中人」,在那種個個都是凶神惡煞,嗜殺變態的地方,一個孩子就顯得十分沒有震懾力了,豈止沒有震懾力,那絕對是嘲笑和受虐的唯一對象!輕視、欺侮、譏諷、看不起……它們都會源源不斷的朝那個孩子砸去,而這些直擊的,是一個人的尊嚴!

尊嚴很重要,即便是對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來說,那也是絕對不可侵犯的東西,一旦有人碰了,就算文弱如他們也一定會奮起反抗,那麼更何況是在人吃人的鬼域呢?這種地方更需要尊嚴這種東西,因為它直接決定你能不能活著,怎樣活著,如果你的尊嚴被人踩在腳底下了,那就說明你已經沒有活下去的資本了。

黃泉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這個孩子的身體於她來說不僅是外形上的弱勢,更是一種恥辱,這個身體會讓她失去對下屬的震懾力,失去她在眾人心中那高高在上的強者形象,所以她厭惡自己的樣子,厭惡自己的身體,所以她不惜一切的修鍊小還功,即便要時刻面臨那樣慘烈的反噬,就是為了讓自己擁有一個滿意的皮囊,一個能讓她光明正大立於人前的皮囊。而她付出了這麼多,又怎麼會輕易讓別人看到她的本體?

可以說這個身體就是她最大的痛處了,所以凡是看到她本體的人都被她殺了。

殘影若有所思的看著帷幔上的剪影,突然想起上官羽還在鬼域的時候曾說過一句話:她如此執著於危險大過獲益的小還功,所有人都認為她是要擺脫自己的恥辱,可真正讓她放不下的,或許並不是什麼所謂的恥辱,而是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自卑。

殘影垂下眸,開始有些出神了,他竟然好像真的在仔細思考上官羽的話,這話他早就聽過了,可那個時候他沒有任何感覺,現在想起來卻突然有點贊同他了,他不知不覺的彎起唇角,正準備在心裡誇上上官羽兩句,一個極難聽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不要以為我現在殺不了你。」聲音雖嘶啞無力,卻透著一股讓人不容忽視的殺氣。

殘影收了收心神,抬頭望向轎子,心知是觸了她的逆鱗了,只得無奈的抿了抿嘴,側過身,視線從轎子移向街道前方,嘆氣道:「行了,我不說就是了,你一個重傷的人怎麼還這麼大火氣?當心走火入魔。既然不想聽我慰問你的傷勢,那你還來找我幹嘛?別的我可不會說,也不會做。」他想了想,又道,「莫不是炫耀功績?可邀功也不該找我,你該回鬼域。」

這次連旁邊那六個鐵面人都沒忍住,一起抬頭看了殘影一眼,復又很快低下,心中俱都暗忖:誰傷成這樣還不趕緊療傷,反而先去同伴那裡炫耀功績!這是有多不想活了!這個殘影領主還真會揣著明白裝糊塗。

剛剛傳話的那個鐵面人站了出來,替黃泉答道:「我們這次前來是向領主借人的。」

「借人?」殘影不解。

「是,護殿使的傷勢不宜再留在這裡,必須馬上回鬼域,而我們的人都在蒼山裡拼光了,如今就只剩下我們幾個,現在這裡又布滿了清渺峰的暗哨,只要我們試圖出城就一定會和他們碰上,到時候恐怕寡不敵眾,所以我們特來向領主借些人手。」

殘影點點頭:「原來是為這個,這好辦,我把我手下剩的二十個人都給你們,城裡有清渺峰的暗哨,可也有我的暗哨,只是雙方都不想做最先動的人,所以到現在還僵持著。如果到時候他們真的動了,我也會讓暗哨拖住他們的,保你們安全離開絕對沒有問題。」

「剩下的事……」

「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我會收拾好的,你安心回去療傷就行了。」

轎子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出一聲略帶倦怠的聲音:「謝謝。」

殘影似乎有些受寵若驚,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黃泉說謝謝,而且還是心平氣和說出來的,要不是親耳聽到,他才不相信這是真的!他愣了一下才道:「你可別說這兩個字,讓我有一種你我都是好人的錯覺。其實我借給你人不為別的,怎麼說我們也算是多年的朋友,指望我竭盡全力幫你療傷是絕對不可能的,但借幾個人總還不至於拒絕,不管別人信不信,我這個殺手的血還沒冷到那種程度。」他轉過身,抬手在嘴邊吹了個響哨,屋頂之上立刻有幾道黑影掠過,但也只是一閃而逝,再睜開眼的時候屋頂上又什麼都沒有了,好像剛剛只是眼花了一樣。

「他們是你的了,能不能活著回到鬼域,看你的命數了,走吧。」

「我會還你這個人情的。」

殘影搖了搖頭,沒再說話,徑直飛上樓閣,從窗戶躍進房間後窗戶就啪的一聲關上了。轎子也在這個時候重新傳出吱吱啞啞的聲音,飄飄浮浮的消失在了迷霧中。

可是卻沒人知道,在轎子離開后的不久,醉晚樓上最頂處的那扇窗戶又打了開來,殘影坐在椅子上,將身體的重量完全靠在窗框上,直直的盯著黃泉離開的方向,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笑了:「朋友?我和上官羽曾經不也是朋友嗎?」他說完,手下一松,那半盞殘茶便從他手中脫落,連茶帶杯摔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窗再度關上,夜又恢復了死寂。

街角的一棵柳樹後面突然閃過一道黑影,轉瞬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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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香住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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