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宋氏主管著府內中饋,大小的事件都是她來負責的……秦朗的死太意外了,死法又不好,算是「凶死」。為了操持好這項喪事,宋氏設賬房、杠房,刻棺木,建茶房,找棚鋪、白貨鋪、裁衣店等,忙的腳不沾地。
隨著秦朗的死,秦家和顧望舒之間的恩怨再也瞞不住了……秦老夫人以及府內眾人很快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三房的苗姨娘更是哭暈在靈堂幾次,被秦老夫人讓下人強行帶了出去。
梁氏披麻帶孝、穿一身喪服跪在了秦朗的身側,神情木然,不哭也不動,拉又拉不走。她想著丈夫這兩天的變化,悲從中來……以為自己等來了幸福,卻不料是天人永隔。與其這樣,還不如丈夫對她繼續冷淡,至少他還是活著的。
出了這樣的大事,秦念雲也從小佛堂里放了出來,此時正和秦念冬一起在游廊上說話。
「二姐,你剛才說的話都當真?」秦念冬的眼睛紅腫著。
「傻妹妹,我為什麼要騙你呢?荷表妹嫁給了我們的仇人顧望舒,就是他逼迫三叔自殺身亡的……你不相信,儘管去問祖父和我父親……人人皆知的事情,只是瞞著三房罷了。」秦念雲信口胡說,微微側頭掩蓋了嘴角的冷笑。
幾個月在小佛堂的獨處,她也想明白了……顧望舒最看重的就是新荷,她不妨從他最看重的人身上下手……她沒猜錯的話,新荷的肚子該大起來了……也到了最不能受折騰的時候。男人都是薄情寡義、見異思遷的,只要新荷死了,日子一長……她還怕自己不能上位嗎?
秦念雲都想好了,她從秦家逃出去后,再慢慢地靠近顧望舒……讓一個男人愛上她,手段實在是太多了……她只是沒有機會展現而已。
秦念冬看向和她關係最好的二姐,問道:「為什麼要瞞著三房?」
「你傻啊,祖母一向都是最偏向姑姑的,如果不瞞著……你們鬧去了顧家,荷表妹的胎保不住了怎麼辦?」
秦念冬越聽越氣憤,聲音很尖利:「父親的命難道還不如姑姑的值錢?一般長短的人,祖母也太偏心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件事情也確實是荷表妹做的不對,她都成了顧望舒的妻子,要肯哀求幾句……三叔就不用死了!」秦念雲摩挲著自己的荷包,問她:「想不想讓荷表妹受點罪?」
「什麼意思?」秦念冬一愣。
「……三叔當然不能白死,至少我們要讓她來家裡給三叔磕頭謝罪。」
「當然想……要怎麼做?」
秦念雲擺擺手,示意她跟著自己去管事處。祖母、姑姑他們不是要瞞住新荷那個賤人嗎?她偏要派人過去挑明,就說三叔是被顧望舒逼死的,讓他們夫妻反目成仇……最好是新荷再過來秦府一趟,她懷著孩子見死人,驚胎是必然的……
倆人下了游廊,秦念雲問秦念冬:「上次聽你說起過,你有一個遠房的表哥在管事處打雜?」
秦念冬點頭稱是。
「你親自去找他,讓他明天早膳後去顧家報喪。」
「就這樣?」秦念冬狐疑地抬頭:「荷表妹和咱們是親戚,報喪很常見,隨便叫一個下人都可以……為什麼還特意讓我表哥去?」
「下人們做事不牢靠,你表哥一向最聽苗姨娘的,由你去說,就不怕消息傳不到荷表妹的耳朵里……」秦念雲敷衍道,她當然知曉秦念冬話里的意思。不過,她算計的很透徹,剛才還特意去問了母親報喪的事情,除了至親,其他都是卯時天微亮去的……一般這個時候父親才準備去上朝,那麼顧望舒必定也是如此,要讓他碰見報喪的,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三叔是突然自殺身亡的,又是夜裡,消息還沒有在京都傳開……等到顧望舒上朝一走,秦念冬的表哥又著喪服去報喪……出其不意,顧家護衛便不敢攔著。
她雙眼凌厲,這一次的布局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秦念冬「嗯」了一聲,覺得秦念雲想的很周全,感謝道:「……府里也就只有二姐你肯真心待了。」
秦念雲摸摸她的頭髮,沒吭聲。她不喜歡和腦子不聰明的人說太多的話。
清晨,天際邊出現縷縷朝霞,太陽透過雲彩照在大地上,光芒萬丈。
露珠閃耀在含苞欲放的花蕾上,顯得生氣勃勃。
新荷吃過早膳后,扶著碧藍的手在庭院里溜達。她昨夜做了噩夢,精神不大好,走路都有氣無力的。
顧望舒一大早就坐馬車去上朝了,今天是給李隆、李榮定罪的日子,他不得不去。臨走的時候,吩咐了家裡的護衛好生守著顧宅,別出什麼事了。不是說自己特別敏感,他一起床,右眼就跳個不停……要不是如今的朝廷離了他不行,他是不會去的。
馬車停在了午門口,車夫拿出腳凳,顧望舒走下來往太和門去。
虎子剛要跟上,被車夫拽住了,「李護衛,我親侄子過了年都十六歲了,一直也沒有個正經活干……您看您那院子還缺看門的嗎?他有一把子好力氣,跟著他大舅還練過幾天武把式……」
虎子咧嘴樂了,他現在結婚成家了,剛好需要兩個看大門的,消息剛透出去,這不就有人趕著來了。
「好,過幾天閑了,你把他領過來我先看看。」
車夫連忙道謝,又說改天請他喝酒。
虎子擺手說道:「不用。」他看主子已經走遠了,便不再跟了。反正上早朝的時候主子也不需要他做什麼事……想到這裡,乾脆站在馬車旁和車夫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天。
剛過一會,府里的暗衛隊長韓易過來了,看見虎子就問:「主子呢?」
「進去太和殿了。」虎子看他一臉的焦急,「出什麼事了?」
「……秦三爺昨個夜裡死了,有小廝去府里報信,夫人要趕去秦府奔喪,底下的人攔不住……我怕出什麼岔子,就著急來喚主子……」
虎子一驚,秦三爺昨個傍晚還在和主子喝茶,怎麼就。他抬頭:「這樣的大事,負責監督秦府的暗衛怎麼沒回來報信?」
「李苟死了。」
李苟是負責監督秦府的暗衛。
「死了?」虎子愣住了,府里的暗衛都是特意訓練出來的高手,如何輕易就死了。
「是的,李苟一般是清晨時分會和我傳遞消息……今日卻遲遲沒有回應,我很意外,就派人去調查……他的屍體是在郊區的樹林里發現的,身上有數處傷痕,應該和多人交過手。」韓易說道。
「誰殺的他,查出來了?」虎子問道。
「……現在還沒有。」
虎子想了一會,做了決定:「你在這裡先等一會,大概巳時一刻,早朝會結束,到時候你直接進去東閣殿找主子,把事情如實的告訴他……我和夫人還算說得上話……」說話間,他把腰間能自由出入皇城的令牌給了韓易,說道:「我得回去試著攔攔,夫人懷著身孕呢,可不敢有什麼不測。」
韓易點頭答應。
虎子擺手讓調馬頭駕車,他和車夫並排坐在了前室。
一到顧宅,虎子跳下馬車就往庭院里走。
這時候,新荷已經簡單收拾了包裹,走出「秋水居」。她心裡是極不相信和恐懼,來報喪的人說三舅舅去了……是自殺身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