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這怎麼可能呢?三舅舅最是通透開朗的性格,他不會因為想不開什麼去自殺的。
還有一件事情很蹊蹺,門口的護衛為什麼會攔著報喪的人不讓其進門?若不是周嚒嚒恰巧出門,那人怕是還進不來。
府里的護衛只聽四叔的,也就是說四叔在攔著報喪的人……新荷不傻,如此這般一想,一切的疑問便隱約有了結果。
她緊抿著嘴唇,喉嚨發緊。四叔大概是查清楚了顧家和秦家之間的事情……那為什麼沒告訴她?不是提前都答應了,一有結果會立馬說的嗎?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新荷心裡難受的很,不僅僅是因為三舅舅的死,還有四叔的不信任。他在知道了所有的情況下,還瞞著自己?
自己被耍的團團轉很好玩嗎?
他始終不願意相信她。
「夫人,您懷著孩子,不能去瞧……秦三爺。孩子會受不了的。」碧水、碧藍緊扶著新荷的手,低聲相勸。
「我知道……我都知道……」新荷哽咽著開口:「我不近前去,只遠遠地看一眼就好。」
「你們不知道,三舅舅他對我有我好?我小時候不大愛說話,性格也害羞靦腆,在外祖母家總被幾個表姐妹欺負……只有三舅舅他從來都是維護著我。」新荷在說前世的事情,由於她的重生,本該活的好好的三舅舅卻……內疚和悔恨快把她淹沒了。
「三舅舅對我極好,無論我做錯了什麼事情,第一個出來幫忙兜著的總是他……」
周嚒嚒在後面跟著,眼圈也紅了。她是秦家的家生奴才,後來隨秦氏去了新家,目前又在顧宅……她對秦家的感情是很深的。
「夫人,您不能再哭了……對腹中的小少爺不好啊。」慧敏面容焦急,夫人的情緒這麼激動,不是什麼好兆頭。
一行人剛走到第二進院落,虎子迎面就走了過來,見面先跪下行禮,懇求道:「夫人,您確實不能去秦府……主子馬上就回來了,您等一會吧。」
新荷指尖發顫,一想到她預測的真相,氣的說話都哆嗦起來:「你主子呢?他在忙什麼?」
「主子去早朝了……」虎子低頭回道。
「……我想做什麼要做什麼就必須等到他應允嗎?你還真是當的好差事,連我也要攔了。」新荷氣的厲害,胸口起伏不停。
「奴才不敢!」虎子磕頭,他不能講什麼。就是有話也該是主子和夫人說的。
「你讓開。」新荷往旁邊走。
第二進的護衛、小廝「呼啦啦」地跪了一片……
「你們……」新荷眼淚流的更急了。
這些人都在跪著磕頭,目的就是不讓她離開顧府。
像什麼樣子呢。
碧水單手撫著新荷的後背,怒斥道:「都起來,快搬椅子過來讓夫人坐下……」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新荷揮手打斷了。她閉了閉眼,覺得累極了,轉身往回走。
有這些人攔著,她今天無論怎樣都是出不去了。
虎子見夫人進了「秋水居」,才揮手讓眾人都起來。他苦著臉到大門口去等主子。
半晌午時,太陽漸漸毒辣了。
巳時一過,顧望舒著緋色官袍到了大門口,下馬後,有護衛接了韁繩。
在路上時,他已經聽韓易說了事情大致的走向。
「主子,夫人這會很激動……」虎子上前,低聲和他說起適才發生的事情。
顧望舒的俊眉越皺越緊,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和巧合了……他竟然沒防備到。
「秋水居」安靜到了極點,連走動的聲音都沒有。靜悄悄的。
新荷紅腫著眼睛坐在長塌上發獃。
外頭傳來小丫頭通稟的聲音,顧望舒挑帘子進了屋。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進西次間,去拉新荷的手:「荷兒……」
以碧水為首的幾個大丫頭見此情形,都屈身行禮,退去了廡廊下。
新荷不搭理他,把手抽出來,起身就走。
「荷兒,你慢點。」小妻子的動作太猛了,顧望舒看的心驚肉跳,「……孩子要緊。」
「孩子孩子,什麼事情都會提到孩子,在你心裡就只有孩子,那要我幹什麼?」
怒火來的沒有理由,一點即燃。
「你怎會如此說?沒有你、哪兒來的孩子?」顧望舒面無表情,他開始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模樣。
新荷搖搖頭,不接他的話,直接說道:「四叔,三舅舅去世了,我要去奔喪……」
小妻子的神色太不對勁,顧望舒不敢想她知道了多少,輕聲開口:「你懷著孩子呢,不能去。」
「我不近前,只遠遠地看一眼。」
「不行。」
「為什麼?」新荷抬頭看他:「四叔,顧家和秦家的事情你都清楚了吧?怎麼沒和我說?」
她的語氣很篤定。
「三舅舅死了,究竟是什麼原因?你老實告訴我吧。」
顧望舒沒說話。
新荷很堅持,眼珠不動地盯著他。
很久,倆人僵持不下。
新荷是鐵了心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顧望舒拗不過她,嘆息一聲:「你要聽的話,先坐下來吧……」說話間他上前一步,去攙扶她。
新荷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他的手,坐在了拔步床上。
顧望舒閉著眼睛,他不能忍受小妻子的淡漠和無視。
「荷兒,你讓我抱一抱,好不好?」
聲音失落、低沉。
新荷怔然,整個胸腔都充斥著酸澀。她硬下心腸,扭轉頭,只當沒聽見。
顧望舒側身站立,透過槅窗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很孤寂又悵然。
微風裡夾雜著花香,輕輕地吹進屋裡,沁人心脾。
顧望舒走去長塌前,給自己滿了盞茶,剛喝一口,就放下了。這應該是侍女們給小妻子準備的蜂蜜紅棗茶,太甜了,他受不了。
陽光很耀眼,能模糊看到七彩的光線。顧望舒仰視了一會,覺得刺激的眼酸,轉身回望新荷,「秦家是顧家的仇敵。當年,因為生意場上利益的糾紛,李榮聯合秦朗一起滅了顧家滿門……李榮是主凶,秦朗是幫凶。」
「事情明朗之後,我和秦朗共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是我找的他,主要想了解一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第二次見面就在昨天傍晚,他問我要怎麼樣才會放過秦家?」顧望舒頓了頓,看向窗外,「……滅門之禍,自然要血債血還。」
新荷心神俱震,真相比她平日想象的還要殘酷。
顧望舒自嘲地開口:「你不理解或者覺得我不近人情都沒有關係……只是,父親、母親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他們不能白死。」他本來沒想過要隱瞞,這種事情也不是說瞞就能瞞住的……然而,合適的時機還未等到,秦朗就死了……一切都朝著失控的邊緣開始了。
新荷淡淡地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是人之常情。
她渾身發冷,眼眶慢慢又紅了,然始終說不出讓四叔放下仇恨的話。
世人常說的命運弄人,大概就是這樣的,她嫁給了四叔,外祖父一家卻殺了四叔滿門……
「荷兒。」顧望舒一直注意著她,聲音發澀:「……對不起。」一邊是夫家,一邊是至親外家,她夾在中間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