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他懂。

新荷擺手,笑起來比哭的還難看:「這有什麼好道歉的,你也沒有做錯。」一張嘴,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流了下來。

她從袖口處拿出錦帕,胡亂擦拭。

顧望舒嘆息一聲,走到小妻子的面前,伸手把她摟在懷裡,「……別壓抑自己了,想哭就哭吧。」

「我沒有。」新荷緊咬著下嘴唇,不發出別的一絲聲音。

顧望舒怎能感覺不到小妻子的難過。他心裡也不好受……應該要改變些什麼吧,他不想看到她流淚。

「四叔,我真的想去送一送三舅舅……」怕他不同意,新荷趕忙又說:「你不放心的話,跟著去也行。」語罷,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怎麼會去拜祭仇人?

剛要道歉,顧望舒開口道:「你不能去……就算沒有別的原因,你如今的身子也去不得。」

久久沒有聽到新荷的回話,顧望舒緊抿著薄唇。

外頭傳來小丫頭的通稟,說是江先生有急事求見。

顧望舒還沒有說話,新荷從他懷裡出來了,仰頭看他:「你去忙吧,我知道了。」眼睛腫的像小核桃似的,卻不再哭了。

江慎來找他,估摸是殺李苟的人有線索了。顧望舒親親她的額頭,不放心地:「等我回來。」說話間,挑帘子出去了。

新荷微微點頭,默然不語。

等顧二爺走遠了,碧水、碧藍等幾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頭都進了屋。

「夫人……」慧敏鼻尖酸楚,剛才夫人和二爺的對話沒避著旁人,她們也都聽完全了。正是這樣,心裡才不是滋味。有這層關係在,以後的日子該難熬了……

「給我打水過來吧。」新荷側過臉,不想在丫頭們面前太過窘迫。

碧水屈身應是,拉著碧藍去了凈房。

新荷重新梳洗過,換了白底蓮紋偏襟刻絲褙子。很素的穿著,連一朵小花都沒有。

慧文端了排骨蓮藕湯進來,顏色熬的濃白,是夫人喜歡的口味。新荷接過來喝了兩口,隨手放在炕桌上,問道:「二爺去哪裡了?」

碧藍一愣,回道:「……二爺去了前院的書房。」她適才是最後一個進屋的,瞧得很真切。

新荷不再說話,擺手讓她們都出去。她疲乏的厲害,提不起精神頭,想一個人靜一會。

幾個丫頭互相看了一眼,屈身應是,次第挑帘子退下了。

周嚒嚒過來請示新荷午膳要用什麼,到門口時,被碧水給攔了,她笑著說道:「夫人剛歇息下,不大方便。天氣炎熱,周媽媽做一些清淡、開胃的即可。」

周嚒嚒「嗯」了一聲,轉身去了小廚房。

臨近正午,天氣悶熱的要命,火辣辣的太陽照射著大地,庭院里傳來知了的聲音。聲嘶力竭的。

碧藍手拿包杏黃色綢布的芭蕉扇百無聊賴地扇風,小聲逗著慧文說閑話。

「松柏堂」偏廳。

顧望舒和江慎正在說話,臉色清冷。

「二爺,李苟的死確定是趙淵派人殺的。柳呈親自帶人抓住了趙府的暗衛,倒沒有審出什麼,只是那人貼身帶的暗器和李苟傷口處的痕迹一模一樣。」江慎隨手給顧望舒倒了盞茶,說道。

「……又是趙淵?」顧望舒冷哼一聲:「我沒想過要這麼快動他的,既然他一而再、再而三挑戰我的底線,你和柳呈、韓易商量一下,把他殺了吧。動手利索些。」他端起盞碗,又加了一句:「養的狼呢?把它也帶上。」

「我最愛用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趙淵他放狼害我,我不依樣討回來,豈不是要被他笑話?」

江慎想起那頭被養刁的惡狼,心裡一緊,拱手應道:「屬下明白了。」

「對了,你趕緊去準備些禮悼,待會午膳后陪我去秦家走一趟。」顧望舒喊住往門外走的江慎。

「您這是……」

顧望舒腦海里出現了小妻子蒼白的小臉,沉寂了片刻,道:「去給秦三爺弔唁。他們既然來報喪了,我們不去,就太沒有禮數了。」秦朗確實是個漢子,敢作敢當……正好趁這個機會,他也想和秦忠他們談談。顧家滿門被滅的家仇,總要有個正當的說法。

江慎「嗯」了一聲,退下去忙了。

書房前的紫竹長得茂盛、濃密了,枝竿挺拔,直入雲霄。給人一種勢不可擋的銳氣。

顧望舒喝完盞碗里的茶水,出門往「秋水居」去。

新荷正倚著彈墨大迎枕發獃,見四叔進來,喚丫頭們進來擺午膳。

顧望舒望著小妻子神思恍惚的狀態,俊眉皺了皺,摟她在懷,安慰一般親親她的右臉頰。

新荷想笑一下,扯了扯嘴角,卻未能成功……

飯桌上,顧望舒和她說了下午要去秦府的事情。

新荷沒有說話,眼淚又流了出來。她忙低頭裝著喝湯的模樣,心裡安穩了些。無論怎樣,她不想四叔滿心滿眼剩下的都是仇恨,那樣活著真的是太累了。

顧望舒見小妻子默不作聲,又想到她幼時對自己全心全意的幫襯和依戀,現在還懷著她的孩子……心裡的憐惜終於超越了所有。他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裡,開口說話:「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他只能這樣承諾她了,如果秦家足夠識時務,不和趙淵串通一氣,他願意為了小妻子放他們一馬。

四叔這是?新荷自小便和顧望舒生活在一起,他的心思她能猜到一二的。她不敢相信地抬頭看他。

顧望舒笑了笑:「傻荷兒,我總是最期望你快樂的,和其他旁的都無關。就算有些什麼怨懟……你也是第一位的。」

新荷愣愣地聽著,隨即眼淚就奪眶而出。

原來,原來他的心裡始終都顧念著她啊。

「好了,怎麼又哭?不讓你過去,真的是因為你身體的原因,一碼歸一碼,我還不至於糊塗到六親不認的地步……如果你好好的,沒懷這個孩子,我也會親自陪著你去。」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新荷哭的更厲害了。從此刻開始,她所有的心結才真正解開了……她哭是因為她從裡到外都輕鬆了,心理上背負的擔驚受怕和枷鎖也放下了。

她一直帶著前世的記憶,先入為主地記住了四叔原來的樣子……還好,她沒有放棄對他的信任與愛。他也一樣。

沒有什麼比你全心在乎的人也在乎你……更讓人幸福的了。

好像所有的風雨突然被摒棄在外了。

顧望舒搖搖頭,她哭成這樣,午膳肯定是吃不下了。他打橫抱起小妻子去了西次間,低頭哄了好一會,才算止住了眼淚。

倆人坐在拔步床上說著私話,有眼色的慧敏把西次間的門帘放下了。

半個時辰后,顧望舒和江慎一起,由一群錦衣衛簇擁著上馬車離開了顧宅。他帶這麼多人過去倒不是故意顯擺,只是位置擺在那裡,一定的安全得有保障。先皇剛去,朝堂還不算穩當,想殺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趙淵就是一例。

到秦家時,已經是下午申時了,這時候秦家三爺離世的消息傳的滿京都是了,秦家對外宣稱是得急病暴斃的。大小官員以及和秦家關係不錯的顯貴也都一一過來悼念。秦府門前停滿了大大小小的馬車,有小廝和護衛邊遞孝布邊維持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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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寵妻那些年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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