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路上,吸引了不少僕從的眼光,不過大家也不敢正經看,先行了禮,等人走過去后再盯著背影瞧。
一到正廳,葉老太太便拉著新荷的手,笑道:「是我老糊塗了,竟忘了你身子重的事。」語罷,又去斥責桃枝,「平常人人都說你精明,怎麼今天都不知道提點我了?」
桃枝指使著兩個小丫頭搬了帶軟墊的圈椅過來,讓新荷坐下,不服氣地開口:「是您自個說的想外孫、想外孫媳婦,奴婢頂著雨巴巴地跑去給您請過來,倒落了一身的不是……」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來。
「偏生牙尖嘴利的,這滿屋的人也說不過你。」葉老太太說著話,自己又笑起來。
新荷接道:「那是桃枝姑娘體恤您的心。趕巧我也想念外祖母了。」
葉老太太擺手把站在一旁的顧望舒也叫了過來,一手拉著一個,欣慰地說道:「你們倆啊,沒事的時候要常過來坐坐……老太婆整日里無事做,最高興見到你們。」
夫妻倆對視一眼,笑著答應了。
有丫頭端了飯菜過來,梁婉瑜指點著讓她們一一擺放了。
過了一會,二房的也過來了。葉瑾澤領著妻子林氏,女孩兒葉辰雨進門后,先給葉老太太行了禮。
「既然來了,就坐下一起用飯吧。」葉老太太的臉色有點沉。
丫頭們把碗筷擺上,幾人落坐。
新荷不經意間看見葉辰雨紅腫的雙眼,有些愣住,難道真的出事了?她和梁婉瑜坐挨著,說了幾句閑話。
葉瑾澤和顧望舒都是人精一樣的,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飯吃了一半,葉老將軍從外邊進來了。他今日去找老友敘舊、下棋,吃了晚膳才回的。
「喲,今兒來的人還挺多的……」葉老將軍笑著讓人添了把椅子,說道:「好久不見大外孫了,必須得碰一杯。」
有眼力見的丫頭立即拿了新的碗筷過來。
顧望舒起身,拿過酒壺,親自給外祖父滿上。
「好好好……」葉老將軍端起盞碗,分別和二兒子,大外孫各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葉老太太見他這樣猛烈地喝酒,忍不住嘴碎地念叨:「多吃菜,少喝酒。」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一個大老爺們滴酒不沾有什麼意思。」葉老將軍反駁了一句,隨後又討好地:「我就喝一小杯……」
滿桌子的人強忍住笑,只當沒聽到老兩口的交流。
葉老太太搖搖頭,不搭理他了,低頭和坐在身邊的孫女兒說話。
葉辰雪明顯是心情不好,吃飯做事什麼都懶懶的。
晚膳后,男人們去了葉老將軍的書房聊天。
「秦府是外孫媳婦兒的外家吧?聽說出了大事,秦尚書的三兒子秦朗去世了,可是真的?」一進屋,葉老將軍就開口問道。
顧望舒抬眼去看外祖父,「確有其事。」母親葉蓮和秦家的恩怨他一直都瞞著葉家人,並沒有別的不信任的說法,只是不想讓小妻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處境艱難。
「那你該弔唁的,去過沒有?」葉老將軍年紀大了,很注重規矩禮儀。
「已經去過了,外祖父不必擔心。」
葉瑾澤在旁邊坐著聽他們說話,淡淡地抿茶,「我和秦朗見過幾次面,他一向身強體健,怎麼突然就死了?」
顧望舒薄唇抿起,徐徐說道:「得了急症、暴斃而亡的。」
葉瑾澤不再問了,直覺大外甥的態度有些奇怪,很冷淡且厭惡……像是很不喜歡討論這件事情。
而正廳里的新荷也被葉老太太盤算同樣的話題,她眼圈紅著,很委屈,「……我懷著孩子,連葬禮都不得參加。」
新荷留了個心眼,她沒說秦家和顧家之間的事情,這是很敏感的問題,能少說一句是一句,總怕再出現什麼不必要的禍端。
「好孩子,別難過了,是外祖母的錯,不該問你的。」葉老太太倒沒有多想,以為她是失了至親,難過心傷。
林氏也勸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都是註定好的,你懷著孩子呢,不敢太難過。」
新荷拿出懷裡的錦帕,抹了抹眼淚。
又坐了一會,梁婉瑜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回了自己的住處。
新荷看著她裊裊婷婷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隨口問道:「瑜表妹的風寒還未好全嗎?」
「……總是好一陣歹一陣的,一直在吃藥,也沒個消停。」葉老太太招呼著桃枝給自己滿了盞茶。
葉辰雨聞言,想了一會,說道:「祖母,我綉了幾個荷包,裡面裝的有干百合花瓣,用來寧神是最好了。可以給瑜表姐送去,我瞧著她的精神也不大好。」
葉老太太笑道:「好孩子,虧你捨得,我替你瑜表姐先謝過。祖母知道你的針線活在府里這些姐妹們當中一向是出挑的。」
「母親快別誇她了,她也就針腳細密而已。要論女紅好的,府里啊,非荷姐兒莫屬了。你看看她帕子上繡的蝴蝶,飄飄欲飛,像真的一樣。」林氏笑眯眯地轉臉誇新荷。
「二舅母實在是謬讚了。」新荷道了謝,「我是綉著玩罷了。」
「哪裡?拿過來我看看。」葉老太太伸手把新荷手裡的錦帕取了出來:「可不是,綉活很勻稱,色澤也鮮艷。」
「等你閑了,也得給我綉一方,花樣就要歲寒三友的,你說好不好?」
新荷笑著答應了。
「說起女紅,媳婦兒卻想起一件丟人的事情來。」林氏的臉色有點沉,繼續說道:「雨姐兒有一方綉青青竹葉的帕子,被新府的二少爺撿去了……還是韋哥兒和我說的,這孩子竟然一直瞞著我不說。」她瞪了眼女孩兒。
葉辰雨很心虛、低著頭不說話。
葉老太太昨天便聽二兒媳婦說過了,心裡有了底,便不慌張,但此時也裝出了驚奇的模樣:「當真?是什麼時候的事?」
私相授受是大事,馬虎不得,一個不小心女孩家的名聲就毀了……所以,葉老太太才下著雨叫了外孫媳婦兒過來,想儘快解決此事。既然新明揚是她的娘家弟弟,孫女兒又對人家有意,得聽聽她的意見。
葉辰雨見問到她了,結結巴巴地開口:「清明節踏春的時候……並不是我故意的,當時我摔倒了,錦帕掉在地上,他撿了又扶我起來。後來他給我呢……我太慌亂了,就沒要。」
她說到這裡,羞的滿臉通紅,怎麼都說不下去了。
「昨日韋哥兒和同窗一起,去長街上閑逛,碰到了新明揚,然後就發現了雨姐兒的錦帕……回來便和我說了。」林氏氣道:「這孩子是被我慣壞了,如此的大事竟沒有告訴我一聲……」
林氏口中的韋哥兒是二房的嫡長子,全名葉辰韋。
新荷咳嗽一聲,明白了大晚上被叫來用飯的含義……葉辰雨應該已經挨過罵了,那張小臉耷拉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豆蔻年華的小兒女,初嘗情滋味……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話,一時間就有些窘迫。
葉老太太看了眼沉默的外孫媳婦兒,說道:「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罵雨姐兒有什麼用,要緊的是弄清楚新明揚他是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