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鎖傳親訊
辛千徹扭了腰骨,在床上將養了數天才緩和過來,虧得奉英和木丹陽悉心照顧,待到大年夜前一天才悠悠見好,木丹陽擔心傷未痊癒,仍是不讓他下床,家裡大小事務,全由自己和奉英照看,辛千徹每每想要言明腰傷已經治癒,希望分擔些家務,可都被木丹陽一個眼神瞪回去,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在床上老老實實躺著。
這天早上,木丹陽起了個大早要去集市上再置辦些年貨,奉英一再央求同去,木丹陽只得依了,適時辛千徹腰傷已無大礙,在院中來回踱步不停,顯是被悶壞了。
二人上了西市,頓時一片喧嘩,街道兩旁無數商品擺將出來,玲琅滿目,讓人眼花繚亂,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木丹陽跨了竹籃,正不知該買些什麼,忽然聽到有人吆喝賤賣低價,便眼前一亮,也不問賣的什麼,便擠身喧嘩的人流之中,此情此景,古今無異。
奉英會心一笑,心想上年冬天也是這樣,那時候自己還是夥計身份,木丹陽領了自己上街置辦年貨,只因貪多圖好,和眾人爭搶鮮貨,直把自己丟在一旁數個時辰。當下也不奇怪,四下看了幾眼,見沒什麼熟人在旁,便悄悄遠走,待行了數十步,身子一轉進了一條小巷。
這小巷本是兩路外牆圍成,其中並無門庭商戶,平時除了家貓野狗,鮮有人至,奉英沿著小巷直走,走了約一盞茶的功夫,便見一枚金錐釘了一張紙條在牆上,奉英將那紙條連著金錐拔了下來,只見紙條上寫著:伍德門外二里竹林處,幽並客候。奉英默記了地點,將紙團撕碎塞入口中咽下。便按照那紙團上所寫,向城外走了去。
出城行了數里,便見一片密林,奉英人還未至,便聽到一陣笛聲從竹林深處悠悠蕩開,曲聲幽細飄渺,時遠時近。竟似迎接他一般,奉英隨聲入林,撥竹取路,過了不久,果然看到幽並客一身黑衣,正兀自倚了竹樹吹笛,見奉英到來,也不言語,仍是奏曲不斷。此情此景,奉英也不以為意。一年前奉英在木丹陽家寄宿許久,辛木見他確無心機,便收了他做義子。不料當日晚上奉英剛要熄燈入睡,便聽到窗外有人冷笑道:「這就把妹妹給忘了?」正是幽並客。奉英連忙開窗,正欲開口時,卻聽得『嗖』的一聲,接著便是一枚金錐打射過來,將一物釘在裡屋牆上。奉英取下金錐,看了一眼,不由得驚呼一聲,只見金錐上系了一塊拇指大小的金鎖,正面刻了雲錦二字,背面是一片翻騰的五色雲海。這金鎖經久未炸,色澤暗淡,可瑕不掩瑜,小巧玲瓏,煞是可愛。
奉英怔怔出神,知道是妹妹的寄名鎖,卻不知道妹妹現在人在何處。初來長安時,奉英便想,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是妹妹了。如此想著,便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到妹妹。現在忽然看到妹妹的寄名鎖,心理如何能不激動,便說道:「你把我妹妹藏到哪裡了?」幽並客並不直接回答而是說道:「你可還記得我對你說過『別人幫你,只是為了利用你』?」奉英思索片刻說道:「不錯」幽並客繼續說道:「我救你亦是如此,現在我要你幫我做件事。」奉英說道:「你想幹什麼?」他年齡雖小,但經歷過聚散離合,心智早已遠超同齡。以至於和幽並客對話,竟毫無懼色。
幽並客說道:「我要你幫我找一份劍法。」奉英奇道:「什麼劍法?」幽並客說道:「此劍法名叫驚鴻劍法,只有劍法而無劍譜。當今世上只有三個人會使,劍法創者漂浮無蹤,難尋蹤跡,建成太子也已殞命玄武門,唯一還會使這套劍法的,便是你義父了。」
奉英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想讓我學了這套劍法,再教給你。」幽並客說道:「沒錯」他見奉英躊躇不定,便接著說道:「等我學會這套驚鴻劍法,自然便會讓你們兄妹團聚。你自己考慮考慮吧。」說著縱身一躍,翻出牆去沒了蹤影。
奉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辛木夫婦待自己著實不錯,但聽幽並客言語只間,似乎他二人來歷不小。又想起幽並客說「救人只不過是為了利用」莫非木辛二人救自己也是另有所圖?再想到雲錦妹妹...如此這般,胡思亂想了一夜,直到次日凌晨方做決定。奉英心道:「我自刻苦練劍,等教那黑衣人時候,故意少教錯教幾招,諒他也不知道。」如此想著,倒也寬心不少。
奉英本以為自己已經被收為義子,那武藝自是一定要教的,可沒想到木丹陽只是教他識字念書,與武藝卻絕口不提。直急壞了奉英,期間幽並客也曾暗中來過幾次,每每都是無功而返。直到年底清理時誤打誤撞,將驚鴻寶劍翻了出來,奉英暗喜,心想終於得了機會,表面上卻仍像個天真孩子一般,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抱了寶劍出去纏著爹娘讓講故事。終於辛千徹技癢難耐,舞動了起來。才有了這番意外。
奉英說道:「你會吹笛」倒也不甚在意,接著又問:「義父已經答應教我劍法了。」幽並客頓了頓,笛聲驟停說道:「那很好。」奉英向前一步問道:「我妹妹呢?」幽並客不再回答仍是扶了那玉笛兀自吹了起來。奉英正欲再問,忽然聽到一旁竹林中有人說道:「奉英哥哥,我在這裡。」只見一簇幼竹被一雙素手撥開,露出一個俏皮的小臉蛋,沖著奉英眨眨眼睛。正是奉英日日夜夜思念的妹妹雲錦。只見雲錦錦衣華服,笑靨如花地站在奉英面前,相較之下,青衣土布的奉英卻顯得落魄許多。只是兄妹倆天真爛漫如今契闊重逢,均不在意這些事情。奉英雙手牽著雲錦激動地說道:「好妹妹,我可想死你了,你這兩年還好嗎?」雲錦說道:「我可好啦,哥哥,幽並客叔叔把我寄養在一家大戶人家裡,那裡的人待我很好。」說著朝幽並客揮揮小手,幽並客頭也不抬,仍是吹笛,奉英近兩年未見妹妹,只當她流落他鄉,受盡苦難,沒想到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但畢竟妹妹現在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又何必想其他呢?接著二人臨石而坐,奉英將自己流落長安被收為夥計最終義子的事情講給雲錦聽,直聽得又是傷心又是慶幸。到後來竟雙手合十道:「多虧了菩薩娘娘保佑,讓我奉英哥哥化險為夷。」奉英本不信神鬼之說,見她忽然如此禱告,雖覺得奇怪,但想到是為自己禱告,不由得大為感動。待要問道雲錦的遭遇時,雲錦臉上顯出為難神色,悄聲道:「哥哥,那些人不讓我說給你聽。」奉英正欲問『那些人是誰』時,幽並客忽然止了笛聲說道:「時候不早了,該走了。」雲錦朝他吐吐舌頭,極不情願地起身說道:「哥哥,我要走啦。」奉英沒想到相聚不久便又要分別,不禁一陣悵然。忽然想起什麼,便在懷中掏了掏,取出雲錦的寄名鎖,說:「這個給你。」雲錦莞爾一笑道:「不要啦哥哥,這個很久之前就不用了。」說著便和幽並客并行而去,身影逐漸模糊在竹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