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夢
幽茫中,一片灰暗。
一個身穿青綠色華服的男子突然出現在眼前,一臉憤怒地說道:「兄弟之情?可笑!生在帝王家,便註定無法像尋常百姓一樣共享天倫,又何來兄弟之情?普天之下,那權位之椅就只有一把,在這場爭鬥中,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一陣漣漪輕輕盪開,畫面中的綠衣男子突然化為一陣煙霧……漸漸地,煙霧再次凝聚,化身成一個身穿金色龍袍,雙手後背的淡漠男子。
冷酷的背影,冷酷的聲音,只聽他漠然地開口說道:「…若有此等空閑,不如去背誦禮樂詩經,練習騎射劍術……朝政繁忙,朕無空管理你那些無畏的瑣碎事。」
身影再次化開,煙霧繚繞,瀰漫不去,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影卻逐漸浮現在眼前,只是由於畫面迷濛,無法看清那女子的正面。只見她嫻靜地坐在一處,似是發愣般,獃獃地望著遠方,口中喃喃自語道:「為什麼…為什麼我要生下你……為什麼……」
不!
畫面越來越模糊,白衣女子的身影也開始慢慢消散……他伸出手,想緊緊抓住她,卻只撈到了一縷煙魂……漸漸地,灰暗開始褪去,光華映入眼帘,他睜開雙眼,便看見一個矮矮的頂棚,以及一張焦慮地面龐。
「少爺!」見洛橴矜睜開眼,李公公高興得簡直要喜極而泣了,「少爺,您終於醒了!嚇死奴才了!」
「唔……」撫了撫額頭,洛橴矜皺緊了雙眉。環顧一下四周,見樣子,他似乎是在馬車上。車內,風勁松和風露霜均一臉擔憂地望著他,聽李公公喊少爺醒來了,車外的陸飛立刻勒住馬韁,高興得掀開帘子。
看了一眼眾人,洛橴矜開口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河西蘇煌,」風勁松說道,「梅湖鎮是呆不下去了,河西離這兒不遠,我們就準備過去,順便調查一下沈家莊的案子。」
「河西蘇煌?」沒想到已經離開梅湖鎮了。低著頭,洛橴矜再次皺緊了眉頭:「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風勁松看著洛橴矜,低聲說道:「矜兒,以後萬不可再妄動真氣。」
慢慢地坐起身,洛橴矜頷首,點了點頭。募地,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看了風露霜一眼,隨即問道:「師妹呢?」
聽見這話,風勁松皺了皺眉,而風露霜則是不甘心地別過頭去。「凝葭…」無奈地搖搖頭,風勁松說道,「被禁鸞宮的人抓去了。」
「什麼?」吃驚地看著對方,洛橴矜不可置信地說道,「他們與凝葭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抓走她?」
見眾人一臉難言的表情,他頓時了悟:「……他們是想以凝葭來要挾師父?」
「矜兒,你莫要激動,先聽老夫說完。」拍了拍洛橴矜的肩膀,風勁松耐心地解釋道,「據老夫所知,這禁鸞宮就位於藍河下游的滄海湖畔,巫雲山旁,離那河西的蘇煌城不過幾十里路而已。到了蘇煌,我們再商討營救凝葭的事也不遲,順便,也能調查一下小蘇兄弟的去向。」
「師父…」洛橴矜聞言,卻仍是綳著一張臉,嚴肅地說道,「禁鸞宮乃是江湖中最為神秘的組織之一,地理位置根本無從知曉,師父您又是從何聽來?莫不要被一些江湖術士給騙了。」
「厄……」聽見這話,風勁松倒是一愣,隨即擺擺手,笑著說道,「哎呀,你就不要管老夫是怎麼知道的,反正,老夫就是知道便是了……」
疑惑地瞟了老頭一眼,洛橴矜無奈地搖搖頭。也罷,唯今之計也只能如此,至於那個女人……想到把他吃干抹凈后拍拍屁股就走的琴子,洛橴矜忍不住蹙緊了雙眉。她,究竟在哪裡?為什麼竟然連他的貼身影衛也無法尋找到她的蹤跡?默默地攥緊拳頭,他看向窗外,卻見一隻白色的小鳥正歡快地在天空中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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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雲山傍,滄海湖畔。
巨大的石門徐徐洞開,黑衣婦人甩了甩長袖,便領著身後的兩人一齊入內。
門內早有一班殺手在等候著。石門緩緩合上,宮內燭火閃亮,令這原本幽暗的石宮竟如戶外一般明亮。黑衣婦人拖著曳長的衣擺,在眾殺手的簇擁下緩緩走進正廳,踏上廳內正前方的台階。台階的頂端擺放著一把雕刻精緻的石椅,石椅后是一座巨大的屏風,上面描畫著一隻火紅的飛鳳,被囚禁在一座金牢籠里。黑衣婦人轉身一甩長袖,在石椅上緩緩坐下。
「參見母主!」眾殺手齊聲喊道。
「恩。」
愜意地斜倚在石椅上,禁鸞宮宮主點了點頭,靜默幾秒,便又轉過臉來,面紗下的紅唇輕啟,她慵懶地開口道:「女戎,你可知罪?」
聽見這話,女戎立馬蹲下身來,抱拳答道:「孩兒…孩兒知罪……孩兒不該魯莽行事,以致宮內的十幾個兄弟慘遭狗皇帝的毒手!」
那宮主倒是不再做聲,只是細細地撫摸著自己纖細的小指。見狀,女戎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而在場的另一個人卻開口說道:
「女戎也是想為母主早日報仇雪恨,才會一時心切,疏忽大意,請母主原諒她的罪過吧。」
聞言,女戎悄悄地抬起頭來,朝那人望去。只間那人亦身穿一襲黑袍,腰間別一束長鞭,臉上與她一樣,也帶著一塊只遮住半邊臉的銀色面具。
原來他已經回來了啊…女戎偷偷轉頭,朝著那男子調皮的一笑,就見他亦會意地望了她一眼。石椅上的人看著兩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便開口說道:「鬼祀,沈家莊的任務你立了大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饒了右護法一回…女戎,你也該多向左護法學一學,做殺手光是身手好可沒用,更多的時候,該用用腦子。」
「是,」女戎低下頭,恭敬地說道,「孩兒受教。」
「母主,」鬼祀抬起頭,看了看囚室的方向,隨即問道,「剛才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是何人?」
用手扶住額頭,禁鸞宮宮主懶懶地靠在椅子上,說道:「人質。」
「人質…?」疑惑地看著座上的人,鬼祀說道,「…莫非……?」
冷冷一哼,禁鸞宮宮主笑著說道:「我要用她來換狗皇帝的人頭。」
說著,狹長的鳳眼浮起濃濃的恨意,她握緊了雙拳,鮮紅的指甲頓時嵌進肉中。猛地一揮手,黑色的薄紗長袖頓時飄起,她站起身,對著台階下的眾人大聲說道:「只要是皇族的人便是我們的仇人!我禁鸞宮的最終目標便是要取下狗皇帝的頭顱!記住這個誓言,只要你們的身上還刻著個『禁』字,便永遠不得忘記這條命令!」
聽見這話,眾殺手紛紛垂首抱拳,頓時,石宮內響起一片整齊簡潔卻又震破雲霄的應答聲:「是!」
黑衣婦人看著眾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便轉身對身旁的兩人說道:「鬼祀,女戎,接下來我要入關修行一陣,那個小丫頭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在風勁松來之前,絕對不能讓她逃了。」
聞言,兩人抱拳,齊聲答道:「是。」
淡淡地瞟了兩人一眼,黑衣婦人轉身離去。女戎抬起頭,幽幽地望向那離去的身影。
「好了,」身旁的人突然開口,女戎轉過身來,卻見鬼祀看著她受傷的小腿,笑著說道,「現在先帶你去療傷,過會兒再帶我看看那個『人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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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因為你,說什麼『皇上出現在梅湖鎮上了』,我一時心急,想要為阿羽報仇,才闖下了大禍。」
「呵,自己闖了禍,反倒怪在我的頭上?」
「恩,」點了點頭,女戎煞有介事地說道,「反正從小到大都是怪在你的頭上,多怪一次也不會怎樣嘛!」
看著身旁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鬼祀笑著搖了搖頭:「貧嘴。」
兩人一路從藥房走著說著,不一會便來到了囚室門口。女戎對著把門的黑衣人點了點頭,便與鬼祀一起推開石門,走了進去。
昏暗的囚室內陰冷潮濕,裡面僅建了兩三個簡陋的牢籠。鬼祀瞟了右邊的囚室一眼,只見那裡面關著一個身穿鵝黃色短襖的女子。此刻,那女子正躺倒在乾草堆上,沒有一點反應。
「你點了她的穴?」說著,鬼祀看向身旁的人。
「不是,」女戎搖了搖頭,說道,「為了防止她逃跑,我直接把她打暈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鬼祀抬起頭,目光卻又被左邊的一個牢籠給吸引住…微微一愣,他眯起了雙眼,一時間竟無法移開視線。
骯髒簡陋的牢籠內,一個白衣少女安靜地坐在乾草堆上,目視前方,好像並未覺察到有人來訪。烏黑的長發垂在纖細的肩上,她的雙眉微微蹙著,精緻的杏目中帶著幽幽的恨意,面龐上卻是一臉寧靜的神情…身處陋室,反而更顯得出淤泥而不染,猶如一朵潔白神聖的雪蓮。他,靜靜地望著她,心中,卻拂過一絲淡淡地驚異。
「她…是誰?」遲疑了一下,鬼祀還是開了口,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