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芹菜見狀,心知今兒討不著好了,氣得直跺腳,偏又不敢上來跟許攸對打,猶豫了一陣,終於還是抓起自己的小包飛快地逃了。
屋裡其餘的小姑娘也一鬨而散,許攸目送著她們一窩蜂地逃走,這才滿意了,把擱在凳子的右腳收了回來,又把桌上的東西整了整,轉頭欲走,一抬頭,卻見趙誠謹牽著阿初站在窗戶外定定看著她,也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了。
他們倆什麼時候來的,看到她發飆的樣子了嗎?許攸眨了眨眼睛,悄悄朝阿初做了個詢問的眼神,阿初這才如夢初醒似,仰著小腦袋一臉敬仰地看著她道:「姐你好厲害,三兩句就把她們給嚇唬走了,下回要是有人欺負我,我就來叫你幫忙。」
許攸橫了他一眼,哼道:「順哥兒這麼大個人杵在這裡,你叫我幫什麼忙?」
雖然趙誠謹現在的年紀比她大兩歲,可是,讓她學著阿初朝他叫什麼「小順哥」可真叫不出口,所以她就一直順哥兒長、順哥兒短地招呼著,趙誠謹也不惱,只是每次許攸這麼叫他的時候他都會看她一眼,眼珠子黑幽幽的,看得許攸心裡頭怪虛得慌,但她就是絕對不改口。
阿初立刻發出失望的嘆息,歪著腦袋看了趙誠謹一眼,無奈地搖頭,「小順哥一看就是老實人,才不會打架呢。」
多麼天真的孩子啊!許攸拍了拍他的腦袋,小聲道:「阿初,總有一天你會長大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做會咬人的狗不叫了。」
阿初皺著眉頭,有些不解。趙誠謹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許攸,許攸心裡一突,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句話好像有點不大妥當——她可真沒有說趙誠謹是不會叫的狗啊!
「咬人的狗啊?」趙誠謹看著她微微地笑,英挺的眉毛微微一挑,眉宇間頓時升起些危險的感覺來,這讓許攸立刻想到了皇帝那個老流氓。要不怎麼說是一家人呢,趙誠謹明明長得比較像瑞王妃,眉眼精緻又耐看,線條甚至是溫柔的,這樣的五官長在瑞王妃臉上顯得端莊可親,可在趙誠謹身上,首先讓人感覺到的卻是凌厲和清冷。
他的這種凌厲和清冷隱藏得極好,至少在孟家人面前,他一直都是乖巧懂事形象,所以阿初才會覺得他是個遵紀守法,連打架都不會的老實人。很奇怪的是,他似乎沒有在許攸面前隱藏的意思,偶爾看她一眼,那眉梢眼角的銳利藏都藏不住。
「沒……沒說你。」許攸按了按眼角,非常真誠地建議道:「我們回家吧。」她得趕緊把這話題給岔開。
許攸原本以為阿初一回家要向孟老太太告狀的,沒想到他連提也沒提,趙誠謹也沒說,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天再去學堂的時候,芹菜她娘居然還上門來找許攸的麻煩來了,找到方秀才告許攸的狀,說她弄髒了芹菜的衣服不賠禮道歉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喊打喊罵,非逼著方秀才把許攸趕出私塾。
方秀才朝芹菜衣服上的墨點看了兩眼,捋了捋下頜的短須笑笑,溫溫和和地勸道:「不過是小孩子之間拌幾句嘴,笑笑鬧鬧就過去了,何必呢。」
芹菜她娘立刻跳起來,指著許攸大聲喝道:「方秀才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護著那小丫頭。她欺負人你不管,反倒說我們家芹菜的不是。是不是因為我們家沒人撐腰啊,我可告訴你,我兄弟的岳丈可是……」
這位婦人的嗓門相當高亢有利,吵起架來簡直能以一敵十,根本沒法與她進行正面衝突。所以方秀才不也不說話了,耐著性子看著她罵,過了一會兒,還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許攸托著腮坐在下頭看,犀利的目光朝屋裡其餘的五六個女孩掃了一圈,她們瑟縮了一下,俱悄悄低下腦袋不敢與她對視。
婦人吵得口乾舌燥,卻不見方秀才表態,氣得要命,再看許攸還一臉閑適地端坐在遠處,絲毫看不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愈發地又氣又惱,一跺腳,厲聲朝方秀才喝道:「方先生您真不管,可被怪我不客氣了。」
方秀才放下手裡的杯盞,朝那婦人揮了揮手示意她把情緒壓一壓,又不急不慢地道:「正所謂凡事都要講證據,劉嫂子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總不能一張嘴就把這罪名往人家小姑娘身上倒。我這不是還得問問嗎?」說罷,他又抬起下巴朝許攸點了點,問:「小雪,劉嫂子說的是不是屬實?你果真把墨汁弄芹菜衣服上了?」
許攸趕緊起身,恭恭敬敬地朝方秀才行了禮,又畢恭畢敬地回道:「回先生的話,小雪並沒有。」
「她當然不承認了!誰幹了壞事能承認?這小丫頭一看就是個壞心眼,你看這眉眼長的……」
許攸有些不高興地打斷她的話,「劉嬸嬸,正所謂辱人者人恆辱之,我敬您是長輩,所以回話時一直客客氣氣,可是您也不能這麼信口雌黃,張口閉口就侮辱人。先生也說了,凡事要講證據,您是芹菜的母親,偏信芹菜不信我倒也不奇怪,但屋裡這麼多人,隨便找個人一問便知曉事實。只是,人以誠為本,若是有人故意誣陷我,我自然也不是那麼容易欺負的。」
「啊呸——」婦人氣得直跺腳,食指指著許攸的鼻子喝罵道:「不要臉的小丫頭,還敢說我們家芹菜誣陷你,方先生你可聽到了,這小丫頭嘴皮子有多厲害,沖著我都這麼呼呼喝喝的,更何況沖著我們家芹菜。我們家孩子可是老實人,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會回去說……」
方先生終於有點受不住這位了,揉了揉太陽穴,又指著許攸身邊一個叫冬至的小姑娘道:「冬至你說,你昨兒可曾瞧見了?」
冬至站起身,朗聲回道:「回先生的話,我沒看見。」
「你睜眼說瞎話!」那婦人立刻跳起腳來指著冬至怒罵,「那丫頭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幫說話,這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
芹菜狠狠瞪了冬至一眼,咬咬牙,眼珠子轉了轉,忽地開口沖著屋裡另一個跟她熟絡的女孩喝道:「碧濤你說,昨兒你分明看見了是不是?」
那個叫做碧濤的女孩身體一震,立刻下意識地朝許攸看了一眼,許攸朝她溫柔地笑了笑,碧濤愈發地緊張,低著頭,小聲道:「我……我……」
「你敢說沒看見!」芹菜的聲音忽然變得又尖又利,碧濤嚇得一個哆嗦,慌忙回道:「我看見了看見了!」
芹菜立刻得意起來,朝許攸挑釁地橫了一眼,道:「我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有話說!」門外忽然傳來聲音,眾人齊齊回頭,赫然是趙誠謹站在門口。屋裡頓時發出一陣嗡嗡的議論聲,小姑娘們低著頭不敢看他,有膽子稍大些的偷偷瞟一眼,又立刻把目光挪回來。
「先生好。」趙誠謹朝方秀才行了禮,又朝眾人低頭頷首,並不看那婦人和芹菜,挺直了背朗聲道:「舍妹性格雖魯莽,卻從不撒謊。劉姑娘堅稱小雪污了你的衣衫,我卻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