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蘭心略微掙扎後道:「一千五百兩。」
「對方是什麽人?」
「來頭很大的人。」
「能夠肆意到王府莊子來打家劫舍殺人的,來頭必然是不小。我再住一晚,明天一早走,銀子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一千五百兩不少你一個子,你去官府把屍體領回來,好好安葬,至於他家裡的那一份……」
「家裡的那份莊子上面有定數,不用費心。」
「那就好,能多給些就多給些,不用剋扣著,畢竟是一條人命。」九如又指了指自己的頭髮,「這支玉簪以前一直就是大太太的嗎?」
「以前是誰的已經不重要了,目前它在你手中,才是關鍵。」
【第二十五章地磚下的玄機】
蘭心陪著九如轉一大圈,才將她送回竹林小屋。
「你的兩個丫鬟都很好,生怕我對你不利。喜歡這裡嗎,世子妃?」
「喜歡,我知道四太太喜歡長住在此地的原因了。」九如推門而入,這裡沒有王府的華美富麗,但是也沒有王府里那股沉鬱多年的陰暗氣息,她深深吸一口氣,這裡的一切都是新鮮的,生氣勃勃。
春琴給她沏來熱茶,芍藥遞來溫熱的面巾,兩個人俱是體貼周到,九如想到蘭心的話,蘭心不常喚她世子妃,這個下人的確是做得很隨興。她忍不住想,沒有到莊子之前,蘭心又是誰的丫鬟,連大太太都禮讓三分。
據說王爺都很看重她,是王爺的人嗎?有可能,可是,想到那間維護得很好的竹屋,會不會……她以前是四太太的丫鬟?
如果這樣的話,那麽四太太的事情問她才是最合適的,不過看著蘭心的嘴比蚌殼關得還嚴實,要撬開怕是有難度,九如轉動手中的茶杯,一千五百兩不知道夠不夠分量?
春琴見她眸光明亮,唇角含笑,試探的問道:「大太太交代的事情解決了?」
「是啊,解決了。」九如輕笑著點頭。
「世子妃就是厲害,一出馬就旗開得勝。」芍藥不明所以,只知道事情解決,就可以風風光光回王府了。
旗開得勝這話還說得太早些。九如騰出一隻手來,揉了揉額角,一千五百兩銀子,這筆錢大太太是不會出的,甚至都不能與大太太提及,那麽該從哪裡找錢呢?王府里進出的每一筆帳目都得經大太太過目,即便是在有些事項上可以稍微有些鬆動,卻也鬆動不出這許多。
「那麽,世子妃為何還像是有心事解不開似的皺著眉?」春琴觀察入微,低聲問。
九如掩飾地放下手來,「我在想我們匆匆出來,回去以後要是霆嵐發脾氣該怎麽應答,他一直想到莊子里走走,知道我來了,沒有帶上他一定會賭氣的。」
「世子那邊,也只能您再想想辦法了。」
九如看著春琴,沉吟道:「其他的事情等回到府上,我再與你商計。」
素來春琴待人接物都有一套手段,想必是娘親親手調理出來,且是為了她,特意準備下的。
春琴眼角餘光往芍藥身上輕輕一掃,十分識趣地問道:「那麽準備何時回王府?」
「明天一早走,和蘭心說好了,這是第一次來莊子,以後該是會經常來的。」九如見芍藥聽到說以後還要常來有些不樂意,加重了語氣,「莊子本就是府里的,蘭心也是貼心的人,兩處走走才是正經事情。」
果然,芍藥原本想說的話被堵回去,嘴唇動一動,停了下來。
「走了大半個莊子。」九如將鞋底沾滿濕泥的布鞋換下來,「幸好事先準備了,我也有些疲累,到底是終日不常走動的,腿腳無力。」
春琴取出乾凈的鞋子,蹲下身替她換好,「不如先打個盹養養精神。」
蘭心從外頭抱著一大疊的帳冊進來,將春琴的話給截住了,「睡不得,這些帳都等著要看的。」
芍藥見帳冊堆在桌上如小山一般,不禁咋舌,「這麽多,是要看到幾時?」
「怎麽莊子上的帳都不送進府里給大太太過目的嗎?」九如奇怪地問。
「重要的定時由我送過去,不過莊子不比在府里走動容易,天天可送,這些小帳小單的都是半年送一次。你在這裡先看完,回去與大太太稟報一聲,可省了我好些事。」
「也好。」九如拿起其中一本,翻開一看,裡面寫的是買牲口的帳目,「春琴再給我沏杯茶,我慢慢看,芍藥磨墨,取小楷毛筆。」
看完的帳冊,她放在左手邊,關鍵的地方另外記在紙上,看到快天黑的時候,小山似的一堆也才下去半邊,芍藥明顯不樂意了,「這是故意給世子妃找碴呢,要是大太太來了,我不相信蘭心也會堆這麽多給大太太,這些看完眼睛都要看瞎了。」
九如抬起頭來,眼中確實有些紅血絲,春琴湊近一看,被嚇到了,一把按住她的手道:「還真的被芍藥說中了,不能再看了,眼睛都充血了,要受傷的。原本瞞著世子爺偷偷出來回去已經不知道要怎麽應付,世子爺再看到你眼睛這樣,怕是要把我們兩個拖出去杖斃了。」
「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的,這裡又沒看戲的人,不用在我面前說這些。」九如喝一口茶,悠然道:「春琴給我取條涼的面巾,我捂一捂眼睛就好,芍藥再來磨些墨。」
「世子妃,墨不夠用了,帶的原本就不多。」芍藥自告奮勇道:「我知道蘭心的住處,去她那邊拿,再讓她們準備擺飯,我們做下人的不吃也就罷了,怎麽能讓您餓著,太沒有規矩了,太沒有規矩了。」
九如看著她邊絮叨邊往外走,忍不住笑,到底是王府里出來的正經丫鬟,說話都明顯能夠壓著別人一頭。自己連續看了整個下午,說不累是假的,不過她能夠體會蘭心的苦心,每天在大太太手邊,從指縫裡漏幾本給她來學,不知道要學到哪一天才能出頭,而桌上這一大堆,各種的進出帳、買賣收租子、各色的市價,每一件都寫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看一下午比在府里跟著大太太學一個月還管用。
心裡頭想著事,手指一松,毛筆在桌沿敲一下,滾落到地上,墨汁甩開來,落在青石磚上,像是點點玄色的梅花,九如不甚在意地彎腰去撿拾,第一下居然沒有抓住,毛筆再一次掉落,發出很輕的一記響聲。
九如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又拾起筆來,用筆端在青石磚處敲了兩下,再敲了敲另一塊,先前那青石磚的迴音怪異,有點像是空心的。
她順手在那一塊空心的青石磚上用筆畫了個圈。
「世子妃您在做什麽?」春琴端了涼水進來,見她彎腰俯身的,裙角都沾染到墨跡,趕緊放下水盆來扶她起身,「是不是哪裡扭到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這塊磚頭下面有些古怪。」九如指了一指。
「什麽古怪?」春琴愣了一愣。
「下面好像是空心的,我想把它撬開來看看。」
「世子妃是不是下午太累,有些頭暈眼花的,我看這塊磚與其他的沒什麽區別。」
「趁芍藥還沒回來,快點撬開。」九如一下子著急了,「你不撬,我自己動手。」
春琴哭笑不得地去按住她的手,「你怎麽好去弄這個,我去找個趁手的東西,你稍候一下莫著急。」在屋中稍稍轉了一圈,見到窗檯的花盆邊有個花鏟,她拿起在手中掂了掂,「這個應該可以,不知道磚頭砌得嚴實否?」
等春琴費了點工夫將青石磚挖起來,就見下面一層薄薄的土,沒有其他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