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就說磚頭下面能有什麽。」春琴見她還不太相信,又用花鏟在泥地敲了兩下,「硬邦邦的,挖也挖不下去了。」說著拿起扔在一邊的青石磚,用花鏟篤篤敲兩下,「原來這塊磚本身就是空心的,和地沒有關係。」

九如多少有些失望,只讓春琴把磚塊放回原處,方才莫名的一陣心跳,難道真的只是錯覺?

沒多久,芍藥討了一錠新墨回來,「蘭心說,晚飯已經做好,馬上送過來,世子妃我這就幫你把墨汁都磨好備用。」她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墨跡,「哎呀,地上怎麽有墨呢?要是沾在衣裙上可難洗了。」

「一兩件衣服,洗不掉就換新的,不用急的。」九如低頭去看那塊青石磚,春琴很聰明的翻了一面才按回原處,又用腳底抹過,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九如始終惦記那些帳冊,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春琴知道她有些急於求成,又怕說得多了,惹她不快,只是將屋中的燭火盡量弄得明亮些,又將窗戶微微啟開縫隙,讓外頭的空氣流通進來,不會覺得太悶氣。

芍藥打第七個哈欠時,九如看一眼桌上剩下不多的帳冊,道:「你先去榻上睡。」

「我還不太困。」芍藥揉揉眼睛,嘴硬地道。

「你先睡,春琴會陪著我,明天一早你先起來準備回去的物事,整理行囊,馬車什麽的也都打點好。」九如沖著她揮揮手道:「不用都拖在這裡的。」

芍藥這才答應,腦袋一點一點地往裡頭挪移著步子。

九如低下頭來繼續看帳,一時都忘了時間,等她再抬頭時,有些迷糊地問了一句,「春琴,什麽點了?」

「怕是快要天亮了。」春琴一夜不眠,瞌睡蟲都快飛出來了。

九如將最後一本帳冊往桌上拋下,鬆了一口氣笑道:「總算是看完了,方才眼前一黑,差點以為蠟燭燃盡了。」站起身來,便往裡間挪移,嘴裡嘟囔著,「你也快些睡了才好,躺一躺就要起身的。」到了床邊,鞋子都忘記脫,和衣撲在被褥上。

春琴將手上蠟燭吹熄,隨手將燭台放在桌上,才摸到榻邊,剛坐下去,卻聽到九如驚呼一聲,把她嚇了一大跳,「怎麽了,床上有什麽嗎?」

九如也不回答她,手忙腳亂地衝到桌子邊,哆嗦著手將蠟燭點燃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噴在燭火上,一明一滅地照著她的面孔。

「可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要緊的事情?」春琴跟了她一段日子,很少見她這般驚慌失措,頓時也睡意全無,來到她身邊問道。

「來莊子的路上,我在馬車裡睡著了,好似看到一雙手在對我比劃什麽,我還記得左手的手背有一顆硃砂痣,等到馬車突然下陷在泥潭,後腦杓被狠狠地敲到,我驚醒而起,馬車裡只有我們三個人。」

「你看到的會是誰?」

「是誰並不重要,而是那雙手想告訴我的是什麽。」九如咬了咬嘴唇道:「白天,我見到一對失聰的姊妹,她們不能說話,只能用手比劃,我想她們會比我更加清楚。」

努力將當時朦朧中所看到的手勢比劃出來,讓那對姊妹看過以後,妹妹遲疑地想一想,扭頭去看姊姊,姊姊肯定地點頭,妹妹才做了一個手勢。

這一次九如能夠看明白了,將自己的手伸出去給她,妹妹的手指在她手心慢慢地寫起字來:左邊第七格,往下走十四格,往右再兩格,又往上四格。

像是怕她看不清楚,妹妹寫幾個字停一停,等她點頭確認,再繼續往下寫。每一個字都是拼圖的一角,等寫完了,妹妹抬起頭來看著她。

那些數字已經沉入心底,九如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低聲笑道:「多謝你了。」說完將腕上的金鐲子脫下來一隻,塞進她的手中。

妹妹看著手中的金鐲子,沉甸甸的,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九如將她的手腕拉過來,將鐲子套上去,稍等了片刻,又將另一邊的金鐲子也褪下來,戴在姊姊的手上,兩隻手拉著一對姊妹,左看右看,笑而不語。

從青石磚下找到紙卷時,九如心裡像是放下一塊大石頭。原來自己沒想錯,真的有東西藏在這裡,她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裡頭藏著的會是金銀珠寶,可這紙卷拿在手中卻覺得比什麽都貴重。

她沒有再拿給別人看,自己將紙卷給收了起來。

走出屋子時,蘭心在外面等她,嘴角含笑道:「出手真是大方,赤金的鐲子呢,她們在莊子上做一輩子都未必能攢得下來。」

九如正迎著風,她將額角的碎發撥到耳後,淡淡道:「兩姊妹的年紀也不小了,要是有合適的人家,各說一門老實本分的親事,鐲子算是娘家的陪嫁,也別說我出手大方,以後有我要哭窮的時候。」

蘭心先是一怔,隨即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以後,要辛苦世子妃了。」

九如深深地看她一眼道:「莊子上的事情,更要勞煩蘭心姊姊了。」

春琴和芍藥只是遠遠站著等她們說完,識趣的一直到坐上馬車都沒有多說一個字,車夫揚鞭,在半空抽出個彎兒,發出清脆的聲響,芍藥將車簾掀開,往後看去,詫異地道:「世子妃,好像出來很多人送我們,有幾十個呢,您要不要來看一眼?」

九如於是湊近車窗,微微探出身來,見到蘭心站在最前面,其他的都零散站在她身後,有二三十人的樣子,蘭心看到她探頭,沖著她揮了揮手,九如一笑,坐了回來。

回去的馬車更加顛簸,或許顛簸的不是路面,而是九如此時此刻的心境,她的衣袖中放著個用蠟封住的紙卷,細細的像一根竹筷,她沒有勇氣當場打開來看,收在身邊,彷佛是收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事情都解決了,我們都要回王府,世子妃怎麽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芍藥捧了毯子過來,蓋在九如的腿上,「是不是蘭心還是不安分?」

一整晚未睡,春琴在一邊昏昏欲睡,九如的臉色疲倦,一雙眼卻格外的明亮,「等回到府里,怕是最不安分的人就是我們了。」

芍藥聽不明白她的話,不過不敢多問,馬車顛簸,晃得人昏昏欲睡,她乾脆也窩到一邊打瞌睡去了。

回到王府,下車的時候,瀝瀝淅淅的雨點掉下來,九如站在大門口,春琴在身後喊,「世子妃先進去避避雨,我和芍藥收拾著車上的行李。」

她還是站在台階前,很快,雨水將她的肩膀和頭髮都打濕,這時忽然間斜斜衝出來一個人影,手忙腳亂地給她打傘。

「世子妃,謝天謝地,你可算是回來了。」

九如看他一眼,有點驚訝,「辛澤,你怎麽在這裡?」

「我能不在這裡嗎?您一走,沁月閣上下都亂了套,世子爺吵著鬧著要出府去找您,後來還是大太太來過一趟才消停下來的。」

九如見到他面頰、脖頸側邊都有瘀傷,走到傘下輕聲問道:「大太太責罰你了,為了海棠的事情?」

辛澤眯著眼一笑,摸了摸脖子,「是我自己嘴快,怪不得人。」

「只是嘴快嗎?」九如斜眼看他。

「世子妃,大太太都相信是我嘴快了,您就饒過我吧,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月銀也扣了。」辛澤委屈地道。

「月銀扣了幾個月?」

「半年。」

九如輕「嗯」一聲道:「我們不回沁月閣,先到大太太那裡去。」

「大太太還不知道您回來,先回去看看世子爺吧!」

「相公那邊總歸已經遲了,不差這一會兒的。」九如瞥了辛澤一眼,「你以為王府裡頭真的有大太太不知道的事情嗎?」

辛澤眨眨眼,再沒有出聲,只是心有餘悸地摸摸後腦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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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算盤嫁世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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