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思考蝦生
……
水底。
悠悠水流涌動，一片寧靜。
「石屋」內，一隻十餘厘米左右，赫紅色小龍蝦匍匐在地，靜靜的躺著。
驀然，蝦頭觸角抖動，黑須搖晃，楊凌天睜開兩隻幽黑細小的眼珠。
十隻鉗、爪齊動，起身朝「門口」走去，使出吃奶的力氣推開石門，竄了出去。
「咕嚕」
「咕嚕」
小巧赫紅色身影帶起一陣水泡，細微的水聲朝遠處散去。
十肢滑動，小龍蝦朝水面浮去。
「嘩啦啦」
漣漪泛起、波紋蕩漾，楊凌天冒出水面，偌大蝦頭四處張望。
此時已是夜晚，具體時間無法得知，入目之處漆黑一片，不見煙火。
唯有點點不知名蚊蟲發出的熒光，與天上漫天星斗交相輝映，仔細觀察夜空星光，心裡舒了口氣，與往日星空無二。
北斗、啟明、月亮等俱在，還在地球，既然能重生成蝦，有時心裡也會懷疑，會不會如某些網路文學，穿越了呢。
在水面翻滾著身體，遠處蟲、蛙嘀鳴聲中，頗有點「翩翩起舞」的感覺。
「咕咕」
腹部傳來叫聲，琢磨著從正午到現在，怕是不下於十個小時了，加上前幾日虧空，又餓了。
田螺的美味猶在口中回味，鼓動著身子，猛然竄了出去。
前進方向，大概七八米處有一個田螺家族，數量約在三四十左右。
受先天限制，活動範圍掣肘較大，但是方圓十數米內唯一的食物，是如何都不能忘的。
當然不是說十米範圍內沒有其他生物，同類小龍蝦時有闖入，包括其他大魚、游蛇也常常借道而行。
這讓他心裡很是不爽，將方圓之地視為禁臠，居然被「他人」視之無物。
當然，不爽也就是不爽而已，自知之明還是的有，要不是自己這一身甲殼堅硬、沒二兩肉，早就進入「他人」腹中了。
十厘米大的小龍蝦，也就能欺負下田螺、小蟲，遇見其他生物都只能縮頭當烏龜，不，在這裡烏龜都能虐自己千百遍。
小龍蝦被稱為外來入侵物種，生存能力、繁殖能力極強，什麼死魚、爛蝦，泥土、蟲子都能吃，但是這些都是楊凌天深痛惡絕的。
作為與眾不同的小龍蝦，他有自己的堅持，只吃新鮮的肉食，且堅定的拒絕了蟲子等噁心食物。
那麼如今唯有田螺，是能撲捉到並能接受的美食了，自然作為不遠處的「鄰居」倒了八輩子霉。
思念間「美味」已近在眼前，前方數塊碎石浮現，坑坑窪窪、青苔遍布，其中小小黑點最為引人注目。
這裡水底只有數十厘米深，卻不是岸邊，眺望遠方依然是廣闊無邊的水域。
抬起巨大的鉗子，摘采葡萄一樣，拔下一顆「田螺果」，放在眼前打量一番，如果面部還有表情的話，一定是開心、有趣。
照著中午「剝殼」方法，如法炮製一番，可口誘人的食物便已出現在眼前。
不再想其他，繼續揮動著大鉗子，把田螺肉一塊一塊的撕下來，悠然丟入口中。
「吧唧」
「吧唧」
嚼嚼幾口，囫圇下肚，暖洋洋的感覺再次傳遍全身，那是食物在飛速消化。
話說，小龍蝦為何能成為外來入侵物種，破壞當地生態平衡，蓋因為其強大的繁殖能力、生存能力。
說的直白點就是――能吃！
其強大的消化系統什麼都能吃，什麼都能消化，對環境及食物的要求真的是低得不能再低。
為人的時候有一句話，叫做「吃土」，而對於小龍蝦來說是真的能吃土，並且能在其中汲取生存的營養。
楊凌天左右開弓，沒一會，一個田螺下肚，眼前這個比中午的個頭小了三分，用第二對小鉗子撫摸肚子，這才半飽。
半飽……
有些疑惑，看來食量變大了不少，不在多想，舉著「右手」大鉗子，赫紅色鋸齒咬合住硬殼，再次「摘」下一顆「悲劇」的田螺。
「咔嚓」
「咔嚓」
細微響動傳出，小龍蝦為刀俎、田螺為魚肉就是這麼個道理，板上釘釘沒跑，片刻，新鮮、可口的美食呈現在眼前。
第一對大鉗子，第二對、第三對小鉗子，同時舞動、左右開弓。
「嗝」
打個飽嗝，吃飽喝足，滿足感油然而生，第一對大鉗子附在背部，第二、第三對小鉗子來回撫摸腹部，下身直立，人性化邁著步子走動。
一步三搖，晃著身子往回走，猶如霸主巡視著自己的領地，心底「豪氣」油然而生。
搖擺中回到了小小石屋中，繼續開始睡覺大業。
生活就這樣平淡的繼續著。
深夜……
早上……
中午……
晚上……
時間流逝，不停的重複著一樣的生活，猶如電影片段重播，又似陷入噩夢循環中。
歲月好似就要日復一日、時復一時，安靜的持續下去，古井無波，直到有一日……
……
楊凌天又一次來到了「食堂」，有些麻木的看著所剩不多的田螺，最近的睡意越來越大、進食量也與日增加。
這些還好，但最令他恐懼的事情開始發生了，記憶力開始減退了，思維運轉能力、邏輯性越來越弱。
每日不斷的強迫著回憶過去，不停的在心裡想著事情，奈何，小龍蝦本體基因的天性也在不停的發揮著作用。
想著想著就忘了，事情回憶到一半就睡著了，事情朝著不可預知的深淵劃去。
他深深的明白，以小龍蝦的腦容量是無法容納為人時所儲存的信息，開始時不知處於何種奇妙狀態，還非常清醒。
隨著小龍蝦的身份代入感越來越強，加上無人交流、學習，也許真的會在有一日，成為一隻普普通通的小龍蝦。
想到於此，不由深深打個寒顫，惶恐、不安對未來充滿了茫然。
「不！」
「我不甘心！」
「我楊凌天生而為人是天之驕子，攪動著風雲！」
「即使為蝦，也要活出璀璨一生，也要做那與眾不同的蝦！」
心理不停的暴怒、狂吼著。
「咕嚕」
「咕嚕」
水下數十厘米處，一隻十餘厘米，赫紅色小龍蝦正在不停的舞動著身體，看起來有些癲狂。
十隻肢爪胡亂揮舞，身子跟著一抽一抽，像觸電一樣，帶起一串串水珠。
良久……
緩緩……
小巧赫紅色身影停了下來，蝦的身影毫無形象的癱坐在地。
「呼呼」
「呼呼」
楊凌天喘著粗氣，平復著心情，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發泄一番，結果是於事無補，機械般揮動著大鉗子，熟練的摘下一顆田螺，照著往日一樣炮製一番，開始默默的吃食。
不知為何，往日一顆田螺下肚，已是三分飽，今天卻毫無知覺。
心裡有些納悶，也沒多想，繼續擼下兩顆在眼前，風捲殘雲，又下肚了，感覺肚裡稍微有點底，心裡卻是奇了怪了。
又一顆……
兩顆……
三顆……
一直到最後一顆田螺下肚，這次共有八顆田螺入腹，加上往日三十顆，此地三十八位成員的「田螺家族」已經被團滅了。
至於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自然是刻意鍛煉的結果了，雖然現實很沮喪，到聊勝於無的成果還是有一些。
若是記數這種最簡單的記憶都出了問題，那麼腦海中龐大的信息、複雜的數據早就丟完了。
「用餐后」，照舊邁著八字步，搖搖晃晃的巡視著領地，這是每日「用餐」后雷打不動的事情了。
一路下來，如往昔照舊，困意來襲，挺著圓鼓鼓的肚子回到洞穴。
「田螺已經全部吃光光了，接下去該是那群「小魚」了」。心裡想著。
在洞穴南邊大概三十米處有一群小魚，至於具體什麼品種並不清楚，地球生物何止億萬，已知的、未知的哪裡記得完。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曾有其他小龍蝦捕食過此類小魚，證明其是安全、無毒、美味的。
「呲呲」
推動著「石門」合閉洞穴，不過今日的他並未同往日一樣陷入沉睡，而是緩緩的胡亂扭動身體，強迫自己清醒著，小龍蝦有限的腦細胞不停的高速運轉著。
一生自詡不弱於人的楊凌天，豈是肯如此輕易就屈服於命運。
別人只看到他光耀世人的輝煌，哪裡能想到他曾經吃過的苦、受過的難。
作為一個孤兒，獲取的每一滴知識、每一點養分都是經過千辛萬苦得來的。
何人能想象十六歲水木大學的特招生、天才，每日深夜餓著肚子還在學習；新時代知識獲取得容易，但是高深的知識照樣有所局限，每一份學習資料都是一噸噸礦泉水瓶累積起來的。
又有何人能想象那個風華絕代、名傳世界生物界的年輕博士，待在實驗室的時光，千百次枯燥無味的實驗、突破天際的數據及資料、乃至好幾次生死懸於一線的驚心動魄。
這才有了「楊博士」之名，乃至哈弗的「拚命楊」，才有了後來劃時代的「蟠桃酶」。
那麼就算作為一隻小龍蝦，他也不甘心於普普通通。
小龍蝦除了生存能力值得稱讚，其實是完全處於食物鏈底層的，他絕不甘於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一生。
他要打破禁錮、打破枷鎖、打破束縛，踏足上帝領域的他可從未有過敬畏，有的只是對目標的執著。
進化學來說，能從人能到「神」，那麼動物界乃至小龍蝦界的「蟠桃酶」是百分之百存在的。
只是如何打造小龍蝦的「蟠桃酶」這個就非常有挑戰了，說比登天還難也不為過。
想到於此又有些頹廢，真的是比登天難。
「嗯？」
思索間，感覺下半身有點癢，不自覺的揮動著大鉗子撓去。
「咦，這是？」
撓完癢再次抬起爪子，晃眼一看，有一塊赫紅色堅硬的甲殼依附於鉗子之上。
眉頭深深的皺著，定定看著大鉗子上的甲殼，漸漸入了神。
突然！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石破天驚的信息在腦海中閃過，「面」露狂喜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