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神話
李九一身唐裝,步履緩慢卻沉穩有力。一時間,有種無形的力量震懾在場所有人的心,這一刻,他就是神。
「感謝各位能給我李某一份薄面,各位請隨意,」
「敬九爺」
主人的禮節做完了,在李福的引領下走到一處宴席前面,只有一名老者早早坐在那裡。李九走來,老者自顧自的喝著茶。李九也沒有任何不悅之色,在老者上首的空位上坐下來。
老者的名字叫於震,這個名字對於很多人都很陌生,即使在黑衣社中,他的名字也只是存在於一些『老人』記憶中。
黑衣社曾經有一個南震天。
於震,排行老三,下面人都會尊稱他為三叔,是黑衣社創社唯一能與李九平肩而坐的元老,此人低調,不居功,不自傲。
當初於震陪著李九闖過腥風血雨,創下一片天下,將黑衣社推向頂峰,然而就在那時他卻選擇悄然隱退。這一去就是十年,以至於很多人都忘記了他的存在,十五年前黑衣社遭受滅頂之災的時候,幾位元老級人物或離或死,李九遠逃他鄉避難。
一時間,黑衣社群龍無首。
就在此等危難之時,於震的影子又出現在各種場合,據說是他幫助黑衣社度過了這場災難。幾年後,李九以另一重身份歸來,於震則再次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當時有很多傳言,但黑衣社的戰神回來了,他重新掌控了黑衣社。
風雨多年,每當黑衣社有重大變故時,他就會出現,這似乎成了規律。最近又有一些人在一些場合看到了他的身影,引人遐想。
李福欠身將門外發生的事情告訴李九,沒有避諱於震。一聽到丫頭的事,連於震都忍不住支著耳朵聽個明白。聽到最後,於震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很大聲,可能是身體的緣故,最後竟笑得乾咳起來,側立一旁的僕人立刻送上藥丸。
於震吃下才緩過勁來,但也不敢再大聲的笑,只是看那樣子,恐怕要憋出一些內傷來。這父女倆的關係很微妙啊,於震只是笑,笑得很微妙。
「九哥,你下定決心了」
「這是我答應阿梅的」
「說來,我那侄女的性子還真像五妹」
李九沉默。
他不會忘記很多年前那個雨夜,以至於在今後無數個夜晚他都會被那場夢驚醒,臉上滿是淚水。
阿梅,我們的女兒真像你啊,就連這性子也是。
宴會大廳入口處傳來一陣驚呼,一個女子,長發及腰,一襲冷艷長裙隨著步履韻動,真正的主角終於來了,今夜所有的光芒只為他閃耀。
人群中,黃定當痴迷的看著李小丫,那個魂牽夢繞的影子,自從八年前兩人第一次相見,對於李小丫來說那也許只是一次擦肩而過,黃定當只不過是扮演路人甲而已,但她卻改變了黃定當的一生。
那天之後,出生豪門含著金鑰匙長大的花花公子黃定當消失了,在以後的幾年裡,黃定當以近乎殘忍的方式虐待自己,讓自己的能力不斷提升,他希望再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他不在是路人,他希望李小丫的眼中有他,哪怕只是一絲關注。
黃定當的心再也忍住,他想走上去攔住李小丫,多年的努力不就是為了這一刻么?他心中充滿期待,八年前我為你改變,八年後你可否為我回眸,哪怕一次。他想要邁步上前,但一隻手拉住了他,就在此時,李小丫從自己面前走過,他依然是路人。
黃定當心中頓時怒火萬丈,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壞自己的事,轉過頭去,他滿腔怒火,但這瞬間熄滅。
拉住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父親。
黃天德面無表情,他的眼睛看向宴會大廳的一個角落,黃定當順著父親的視線看去。那裡有兩個年輕人,他們談笑風生,卻傲視群雄。有那兩人在,任何人都終將是陪襯。
父親是對的,人生要的不只是一往無前的前進,還要有勇氣後退。黃定當收回已經踏出去的腳步,回到原點,心中沒有起伏,沒有波瀾,終究還是差了些許。
可內心忍不住掙扎,黃定當還是向前走了一步,緊接著又邁出第二步,穿過人流,卻始終在人流之中。至少這樣會離那個女孩近一些,儘管他還是路人甲。
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黃定當默默注視著心中的女神,看著她自己面前走過,輕輕一笑,足矣。
「哈哈,小丑」,一個孩子極不協調的笑聲,孩子的嘴很快被一雙大手捂住。
很快很多人嗅出一絲不同的味道,在李小丫身邊有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服務生,額,這人有些特別,真的有些特別,至於怎麼特別,額,平常人一個,就是忘記怎麼長帥了。
一絲不同的味道,呵呵,小魔女的行事風格還真的不一般。
角落裡,李開山和穆連成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可這又是正式場合,兩人只能眼睜睜看著。
仔細辨認,李開山才找到了「小丑」的一絲記憶。若不是那天貪杯,也不至於讓這麼一個不著調的傢伙去辦事,後來聽手下人彙報,這孩子還真是倒霉,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趕上李小丫在的時候去搗亂,你這不是作死嗎?
進了局子還不知道輕重,亂說一通,後來李小丫出面把事情扛下來,李開山更是親自到警局走了一趟,事情才算平息下來,至於這小子么,李開山到也沒為難他。沒想到一時的仁慈,到最後竟然換來如此結果。
李小丫從遠處走來,李九彷彿有一種錯覺,他感覺是梅兒向自己走來,十五年前的阿梅,她們母女生得如此的像,如今女兒長大了,就連脾性繼承過來。
「老頭,三叔,我來了」
「梅兒,我們的女兒長大了,你看見了么」。
「呵呵,小丫,回來這麼久也不來看看三叔,是不是早就把三叔忘了」
「哪有,我這不趕回來幾天嗎,還沒折騰夠,您老要是實在想念丫頭,那我就多惦記惦記您一下」
於震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些受不了,被這小丫頭片子惦記,想當初黑衣社堂堂的三當家的,被人惡作劇畫的滿臉是王八,還不自知的滿大街溜達影響市容,想想都膽寒。
「丫頭,不許跟三叔胡鬧啊,我都這老了,禁不住你惦記,行了,你看開山和連城都不錯,你惦記哪個,我給你們牽牽線,嘿嘿」
「三叔,這個真不用您老操心,剛才在大街上我就順手抓了一個,您老給侄女長長眼」,
就這麼地,亮子被一隻小手拎了過去,萬眾矚目,卻要忍受各色眼光。
於震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小子,第一次真真正正明白了『帥』的含義,哎,實在沒法看了。老頭子心臟受不了,拿葯。
李九:......
「何亮亮,大都會,額,對了,你家是哪的?還是算了,自幼迷戀黑衣社,一心想拜個山門,要不您老人家費費心,收下這個傢伙,做個乾兒子也是不錯的,到時候給您養老送終」
於震的鬍子翹了又翹,一旁的傭人小心翼翼的看著主人的臉色心中思忖著:「是不是又該服藥了」
「你這丫頭就知道胡鬧,想給我當乾兒子的人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個」,
在黑衣社敢和自己這麼開玩笑的人全都死絕了,當然除了這小丫頭片子。坑你親爹也就罷了,別把我老人家也扯進來啊,於震心中這麼想著,再說說眼前這小子,你說這傢伙是怎麼長的,男人的優點在這張臉上基本被屏蔽,讓人看著那叫一個彆扭。拜在自己山門下,做我的乾兒子,想都別想,要不是自己輩分擺在那裡,現在真想拿把槍在這小子腦袋上開個窟窿。
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作用就是影響視覺了,活得真他媽有創意。
於老頭子把頭扭到一旁,看著李九,那意思很明顯,這是你女兒,你看著辦。
「丫頭,不要胡鬧」,李九開口了,聲音出奇的平靜。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嘛,我在國外呆的時間長了,審美已然超凡脫俗,你看這張臉,到哪都是禍國殃民的主啊」
集體無語中。
亮子感覺自己的小命絕對過不了今天晚上,早作打算,待會把自己的銀行卡還有所有值錢的東東統統做個交代,靠,哥們咋就這麼悲催呢,參加個生日宴會就把小命搭進去了,太不值了。
對了先把後事交代一下:銀行密碼……
話說忘記長帥了的亮子一直尾隨在李小丫身後,說實在的,這哥們的隱身技術從小一直就很好,在福利院上學那會這哥們一直坐在全班第一排,但老師上了半年的課竟然沒發現這孩子。
亮子很努力,但你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就是天生的,即使你再如何的努力,也終究是差那麼一點點靈性,亮子悟到這一點的時候恰恰是在中考失敗之後,雖然哥們那時有些不堪,但還沒將混社團當做自己平生偉大志願。
悟通了這一點之後,亮子對人生大徹大悟,反正總共就是這幾十年,不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豈不可惜,於是他淡然的在老師面前燒掉了考了10分的英語試卷。
然後呢,他被福利院的嬤嬤胖揍了一頓,同時他也收到了退學通知書。
嬤嬤:你想幹啥?
亮子:我想進社團
嬤嬤:那就干吧,院長把這臭小子綁外邊樹上
人生就是這麼奇特。
外面的世界很寬廣,外面的世界最為波瀾壯闊,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亮子趁著嬤嬤一不留神,從福利院竄了出來,然後懷揣著進社團的偉大夢想,一頭扎進大都會。
結果不到半天,就遇到了一個算卦先生,要說這算卦先生是上下五千年無所不知啊,特別是算到亮子會在大都市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只不過在這之前會龍遇淺灘,一朝風雲,就會翻天覆地。
胡吹亂侃,亮子早已經被吹捧的暈暈乎乎,如同夢遊一般,等醒過味來時,身上的錢已經不知去向。
身無分文,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想活下去,談何容易。整整餓了一天,他感覺眼前的任何東西都像吃的。
「夫人,這孩子似乎餓壞了」
「喔,給他買些吃的」
餓壞了的孩子狼吞虎咽,等他抬起頭的時候,面前擺著幾張百元大鈔,足夠他回福利院的路費。
那位夫人真的很漂亮,就像天使。
雨夜,一聲驚雷,遮住了暗處的槍聲,他躲在角落裡,天使胸前一朵鮮紅的花綻放。
從此,黑衣社的名字進入亮子的視線,好心的天使來自黑衣社。
今天的場合完全超出亮子的預料,若不是這哥們定力夠強,即使雙腿之間偶爾會有輕微的顫動,外加一點點尿急的感覺,額頭上的毛毛雨提醒這兒亮子必須活著走出去,咱老何家傳宗接代的人物還沒完成呢,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幾千年的傳統不能就此斷了,雖然也不知道爹娘是誰。
只不過,前面這倆老頭似乎不好對付啊。
坐在正位上的老頭么,看樣子八成是自己未來的岳父老泰山,這傢伙的眼睛就像專門發射核彈的核子大炮,若不是哥們開了無敵外掛,恐怕早就死翹翹了。
老頭身邊還有一個老爺子,這位主似乎挺和善的,至少人家面相和善,能跟自己未來岳父坐在一起的老頭,說不定那天自己還要叫人家一聲好聽的。
「嘿嘿嘿」,傻笑讓可以讓一切困難變成小強。
道上有句話,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我知道誰都不想還,但歷史告訴我們前浪總是要死在沙灘上的,與其讓別人拍死,還不如自己去作死。
興許是應了很久以前某位相術大師的卜算,該著我何亮亮揚眉吐氣。橫豎一條命了,死就死吧。亮子向前快走幾步,走到李九和於震跟前,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乾爹在上,請受小兒一拜」
借驢下坡,何況眼前這位還是驢中貴族。做人不能太實誠,混社團必須不要臉皮。
還沒等於老爺子反應過來,這幾個頭就磕下去了,
話說於老爺子啊,你啥時候貪嘴不成,偏偏趕到這個節骨眼上,兩口桂花糕,香甜醇口,可就是有點粘牙,老人么,要講究細嚼慢咽。但因為事發突然,這塊桂花糕就噎住了,餘震老頭感覺天昏地暗,由於無法發聲,一旁的人也不敢上前來幫他。
但亮子就直接竄過去,抱著於震痛哭流涕,就真的跟失散了多年的親父子一般,你看那感情,你看那動作,你看鼻涕,等於震看明白一切,這混小子已經成功將鼻涕抹在了老頭的衣服上。
於震,混了一輩子的江湖,在這麼公開的場合然給兩個小輩剛給算計了,一世英名啊。剛才若不是自己貪吃了兩口桂花糕,在加上眼前這小子時機把握的還不錯,亮子說完話直接造成於震被噎住。然後亮子趁勢趴到老爺子身上,一通胡鬧,於老爺子被噎得難受,早已沒了還手之力。
最先洞察這一切的卻是李小丫,這小子倒是挺上道的,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個擺你一道,現在算是還你人情了。
她立刻拿起酒杯,在於三叔的面前晃了晃,你個笨小子,還不快給三叔上茶,三叔啊,今個情況特殊,咱們就以酒代茶了,喝了這茶,您就算答應認下了這個乾兒子。
於老爺子哪裡還顧得其他,救命要緊啊,一把抓過酒杯,咚咚咚的灌了下去,那叫一個舒服。
就這麼著,於三爺不明不白的認下了一個乾兒子。這事整的,咋有種被XX的感覺呢?
「三弟,你是當真的」,李九有點糊塗了,但於三爺卻被氣得肝疼,可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點頭同意了,出來混的,講的就是一個道義,打碎鋼牙往肚子里咽,不就是認個乾兒子嗎?明個我就讓他去湖裡釣王八。
「自然當真,」於三爺恨得牙痒痒,但戲還得往下演,「小子,你叫什麼來著?」
「何亮亮」
「何亮亮,我既已喝了你的茶,咱們爺倆就有了父子的緣分,宴會結束后,你就跟我走一趟,我要跟你好好聊聊」
亮子很想拒絕,但看眼前這老頭慈眉善目的樣子,肯定不會輕易放自己走,這事有些麻煩,現在哥們勢單力薄,一不小心被賣到哥倫比亞去當鴨子,慘不忍睹。
思來想去,亮子感覺自己多年不用的大腦突然加上了動力充足的小馬達。
不如現在就認個岳父大人,沒準自己還能多個靠山,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禍害必須活的長久一些,想到就干,反正哥們小命也就剩下個把小時了,要麼活得精彩紛呈,要麼死的慘不忍睹。
李九突然發現「未來的女婿」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剛才於震莫名其妙認下一個乾兒子,李九就感覺有些蹊蹺,可這老東西嘴硬,把自己的話給堵了回來。但是,這小子盯著自己做啥呢?這小子的眼神很火熱啊。
該不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將一切可能掐死在萌芽狀態,李九一抬手:「小子,你敢多說一句廢話,我就讓你立刻消失,老三,我去休息了」
堂堂黑衣社老大被一個無名小卒逼得退入後堂,於震突然感覺自己這個乾兒子似乎不那麼討厭了,於震無後,有個乾兒子玩玩也挺不錯。
經過李小丫這麼一鬧,李九提前離席,於震拉著自己的乾兒子回家認門去了。最惹人矚目的人物竟然是何亮亮,黑衣社於三叔的乾兒子,這一下子就少奮鬥二十年啊。
當然咱們的好警察胡凡極為心虛的送上了賀禮-長壽麵,兩塊五一包,外加一隻老母雞下的雞蛋。李大小姐還是很給面子的,當場開起了大排檔模式,小魔女就是小魔女。
「不知道歡不歡迎我們兩個加入」
小魔女回頭,只見李開山和穆連成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然後爽快回道:「當然」
福伯揉揉滿是皺紋的額頭,年輕人的世界不可理喻。
大吃大喝,風捲殘雲。
胡凡喝醉了,更吃撐了,但這絲毫不影響胡大警官的好心情。現在美女在懷,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只是,心,醉的更深了。
將一半的重量靠在蘇小小身上,胡凡只有傻傻的笑。
路很短,卻讓胡凡走出了很漫長的感覺。臨近分別,胡凡才有些不知所措的把她摟在懷裡,小心翼翼的。
「你的心告訴我你會愛我一輩子」,蘇小小輕輕抬起頭,看著傻獃獃的胡凡。
「我真心的願意」,這算不算表白,表白的有些尷尬,讓女孩子說出口,男人啊。
「膽小鬼,」蘇小小鮮有的撒嬌,臉頰幾分的緋紅不斷擴大,樣子好看極了。
「誰膽小鬼」
「本來就是」,蘇小小依偎在胡凡的胸口
「從一而終是我們胡家一門的傳統」
「想得美,誰說跟你了,」蘇小小一把推開胡凡,擠進了門縫裡。
「都抓住了怎麼會再放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緣分,你是我的緣,抓住了,就不再放開。
話說哥們也是脫單的人了,嗷」,胡凡一蹦三尺高,回去先收點禮金,江湖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