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平行
神話,從今天開始。
這年頭,當爹不容易,而亮子當兒子當得很是鬱悶。
亮子接到一個任務,這是他給人當兒子的第一個考驗,也是那個隨時可能將他丟到湖裡餵魚的乾爹給他的考驗。
大都會地下社團龍蛇混雜,黑衣社雖是這裡的地下王者,可也總有它管不到的地方。而這些地方就成了一些社團的聚集地,大的社團幾十人,小的社團也可能只有一個或者兩個,大家沒事聚在一起打打架收收保護費啥的,彼此忙的不亦樂乎。
這裡有這裡的規矩,沒有黑衣社那麼麻煩。
一處被廢棄的工廠,這裡是狗頭幫的總部。狗頭幫是這片區域三個社團中最大的一個,老大的外號叫莽哥,手下有三十號兄弟,屬於比較不安分的主,經常攪得四鄰雞飛狗跳。
亮子此行的的目標就是莽哥,這傢伙的命就是自己進入黑衣社的投名狀,以後自己就算是有案底的人了。
老頭子那邊給的資料比較詳細的,莽哥,這人比較忙,是真的忙,白天忙著看場子收保護費,晚上忙著火拚睡女人,開始大家都叫他忙哥,後來混的有些身份了,「忙」就變成了「莽」,這外號讓人聽起來倒有幾分霸氣。
瞎子,狗頭幫二號人物,此人屬於狗頭軍師,狗頭幫一切大小對策均出自此人,屬於火拚不露面背後放黑槍的人物,莽哥對此人也極為器重。還有狗頭幫第一站將老虎,莽夫一個。
剩下的就是一幫小嘍啰,平日里仗著人多,經常干一些欺負欺負鄉鄰,調戲調戲美女啥的小勾當,不過,狗頭軍師在這方面管得比較嚴,你調戲可以,但不能惹出亂子,除非你情我願,若是手下人真的用了強,先砍一隻手再說。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亮子狠下一番功夫,再說不下功夫也不成啊,這死老頭子就讓自己一個人去滅掉人家幾十人的小社團,當哥們是滿血無敵嗎?
深夜,深巷角落裡。
亮子咂摸著嘴巴,無規矩不成方圓,莽哥是條漢子,這瞎子也算是個人物。黑道歸黑道,義字排在第一位,這也是狗頭幫能在黑衣社眼皮底下不斷壯大卻安然無恙的原因。
今天晚上狗頭幫和黑熊會有一場火拚,地點就在這附近,亮子在這周圍轉悠了大半天,總算摸清了地形。然後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躲起來。神仙打架,咱只管吶喊助威,順便干點背後打悶棍的勾當就成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亮子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並隨時做好跑路的準備。
「莽哥,平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在這一片混,總要講個規矩,你手下的人動了我的女人,你這個做大哥的是不是給個說法」
「說法,熊老四,這就是我給你的說法,」莽哥說完,就把一個包裹扔在地面上,包裹上面滿是鮮血。
狗頭幫的規矩,這一片的社團都知道。
「莽哥的家規小弟佩服,這事就此揭過」
「揭過?好,那我就跟你算算咱們之間的舊帳」
兩個幫會在一塊地盤上總會出現大大小小的摩擦,而黑熊會逐漸崛起,已經威脅到了狗頭幫的地位,兩者遲早一戰。
「莽哥,為了一個女人傷了和氣不好吧」,熊老四嘴上說著,手下兄弟卻紛紛亮出趁手的傢伙。
「去你么的,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莽哥話沒說完,就見半拉板磚從身後飛向對面。這半拉磚頭不偏不倚的砸在熊老四的頭上,瞬間開瓢,鮮血流滿全身,下面的事情就簡單了,無非就是大家亮亮片刀,發生一些身體摩擦,順便為共和國的醫療衛生事業做出一些貢獻。
周圍的住戶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你們打你們的,咱家該吃吃該睡睡,生活還得繼續,明天的保護費交給誰無所謂,只要咱家還活著就成。
亮子搓了搓手,剛才半拉磚頭砸出來的效果還是比較滿意的,場面很火爆,小夥伴們都不敢看了,順便提一句,哥們當年的牛糞蛋不是白扔的。
刀光劍影,血水肆流。
亮子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該散了,在撥號盤上按下:110,嘿嘿。
莽哥帶著自己的手下和對手拼的你死我活,眼看勝利就在眼前,周圍警笛的響聲大作。警察一來,兩撥人一鬨而散,這個時候逃命要緊,但逃跑前狠話還是要說一些的。
莽哥:「熊老四,你不守規矩,打不贏就叫警察來幫忙」
熊老四:「莽瞎子,你等著,今晚上吃的虧我會百倍奉還」
狠話剛剛放完了,一隊武警就出現在不遠處,警犬開道,兩撥人立刻化作鳥獸散,所謂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也就是這個意思了,逃命要緊。
莽哥悶悶的喝著酒,不顧身邊陪酒小妹的調笑。幾單大買賣安全交易,按照慣例帶著心腹來這放鬆一下,但他心中卻泛起一絲不安,這是一種經過多年廝殺而產生的直覺,暗處似乎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沒心情,打發走所有的人,莽哥在腦海里回憶著這幾天交易的場景,想從其中找出不安的根源,一切都很正常,太過正常,手不經意的摸向腰間的匕首。干這行時時刻刻都是提著腦袋,一個不小心命就能稀里糊塗丟了。除了大額交易,莽哥一般都帶匕首防身,而不是手槍,十五年前,槍支在大都會黑道的地盤上成了一條禁令。
廁所里,一個男人哼著小曲,腦袋裡還想著烏七八糟的事情,忽聽得身後聲響,回頭,眼睛被狠狠地戳了一下,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腦袋就被塞進坐便器,沒有一點反抗的機會。
一個小弟慌慌張張的跑進包間,「老大,不好了,老虎被人陰了,您快去看看吧」
果然,出事了。
蛇已出洞,遊戲開始。
莽哥在小弟的簇擁下,走進廁所。只見『老虎』被揍的連自己都感覺心寒,這人下手極有分寸,打不死你,但絕對不要你好過。
這隻「老虎」被拔了牙,恐怕沒兩三個星期是下不了地了。
「老大,怎麼辦?」
「查清楚誰幹的?」
敢在狗頭幫的地盤上動手,除了熊老四、獨眼龍還能有誰?
「把老虎送去養傷,給我查」
「是,老大」
等老虎被人抬出去,莽哥身側的瞎子開口道:「老大,酒吧監控」
莽哥沒說話,身旁的小弟已經跑出去。錄像?能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不簡單,好久沒人敢對自己下黑手了,會是誰呢?看來,大都會安靜得太久了。
酒吧角落,一個鬍子拉碴的漢子懷裡抱著一個睡眼惺忪的女人,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我們該出去爽爽了」。
女人嬌笑道:「你別急,還沒談好價錢呢」
刀狼的特別訓練,還是頗有成效的,亮子本身就有些功夫底子,再加上採用閃電偷襲戰術,今天只用了30秒就幹掉了老虎,雖然是偷襲,對亮子來說已屬不易,而且對方有些底子。
夜色茫茫,迷幻中的呻吟。
亮子把已經昏迷的女人放到衚衕角落裡,亮子撕下偽裝,點一支煙,毫無目的的前行。
直到,前方出現一票人馬。
這群人在馬路邊極為扎眼,行人紛紛躲閃。亮子混入躲閃的人群,和一個普通路人毫無區別,與莽哥擦肩而過。
莽哥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攔住亮子的去路。
「兄弟,借個火」
「哎,這這位先生,我我好像沒帶火」
哈哈哈哈哈,小混混笑成一片。
「你嘴上叼的是個蛋呀,老子以為碰上了個膽正的,原來還他媽是個軟蛋」
莽哥沒說話,自顧自的掏出一支煙,直接奪下亮子叼著的已經少了半截的捲煙,對火。
四目對視,那一瞬間,眼前的這個男人眼中儘是平靜。
莽哥甚至懷疑自己眼花了,沒有絲毫猶豫,一拳直奔亮子的要害。
一聲慘叫,亮子跌坐在地上,痛苦萬分。
「打打人了,社團打人了,」眼前這個男人用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分貝的聲音尖叫著,莽哥感覺一種嘔吐的感覺。
膽小怕事,娘娘腔,怎麼可能是他,今天遇到鬼打牆了。
狗頭幫總部,莽哥愈加的坐卧不安。
「瞎子,你那邊查到了什麼沒有」
「老大,錄像沒問題,老虎這邊也沒看到是什麼人下的手」
「我知道了,你最近小心點,出去多帶幾個兄弟」
「大哥放心,我是一個瞎子,那些小毛賊怎麼可能把我放在眼裡,這回老虎是沒防備,要不然誰趴下還說不準」
「嗯,讓你的那些手下安生點,最近少惹是非」
「老大,放心吧」
老虎和瞎子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幹將,瞎子主謀划,老虎主衝鋒陷陣。在這麼短時間內乾淨利索的放倒老虎,莽哥不得不重視起來,敵暗我明,被人盯著的感覺很不舒服。
瞎子放下手機,一隻白皙的手臂搭過來,「瞎子哥,你們老大真是事多,連晚上都不放人」。瞎子洋洋一笑,手塞進被子下面,「男人的事情你懂什麼,要不是老大你能跟爺在這翻雲覆雨,嘿嘿」。
「瞎子哥你好壞喲,」
窗外寒風凜冽,夜的眼睛註定了暗的命運。
早晨,女人爬起床,習慣性的走進衛生間,「啊!瞎子哥,快來人吶」,樓下沒有半點聲息,安靜的可怕。
女人慌亂跑回卧室,一通亂翻,找出一把鈔票,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匆匆逃向樓下,越過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小弟,奪門而出。
昨天才認識的,你的死活干我什麼事,錢賺到了就行。
打了幾通電話,莽哥意識到了不對,叫了一批心腹手下,趕到瞎子的住處。瞎子的樣子與老虎簡直成了雙胞胎,一天之內,自己手下的兩員得力幹將都被人打成重傷,莽哥開始呆在狗頭幫總部里深居不出,一群小弟不離左右。
到底是誰?莽哥猜不出來,他做事一向小心,很少得罪人,而且即使得罪了誰也會把事情擺平,現在莽哥只能焦躁不安的等待著對手的上門,一把手槍藏在枕頭下面,匕首則綁在大腿上,睡覺也是七分醒三分睡。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天公作美,大雪抹去一切痕迹。
未知的等待是一種煎熬,黑暗中的眼睛靜待著獵物疲憊之時。左膀右臂進了醫院,這個時候是幹掉莽哥最好的時機。
「老虎,那天到底怎麼回事?」
「老大,我真不知道,一上來我就著了那混蛋的道,緊接著就是馬桶的味道,媽的,別讓我找到那混蛋,哎,瞎子,聽說你也……」老虎屬於那種腦子不轉彎的人,不過幸好遇到了身邊這兩個人。
「老虎,你要是再敢提這事,我跟你斷交,」瞎子一聽就抓狂,這幾天還他媽的滿嘴馬桶味,吃飯就吐。
「瞎子,你也沒看到對方」
「還,還能怎麼著,老虎什麼樣我就什麼樣,」瞎子一想就難受,晚上在自己家撒泡尿就進了醫院,面子丟大了。
「從現在起,所有人不要單獨行動」
到現在,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
「那兄弟們上廁所也要兩個人一起去呀」,瞎子一通亂罵,狗日的,別讓老子逮到你。
「要不咱們倆一組,」老虎試探的問瞎子,卻迎來一隻拖鞋,還好閃得快。
「老虎,小心我撕爛你的破嘴,」瞎子一瘸一拐的走上二樓
「這不老大吩咐的嗎?」老虎笑得一臉猥瑣
煙捲無聲無息的燒過半截,亮子叼在嘴裡,眯著眼直視遠處的燈火,光明只會讓人失去前行的動力,躲在暗處,卻可以看到一絲希望。
「你小子比畜生還畜生,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命的」
「我是太在乎自己的小命了,所以只能把自己變更強」
刀狼就是一孤兒,當年從軍隊退伍,分配到下面機關就業,本來以為就這麼安生的過一輩子,那個時候他拖家帶口的來到這裡,等待具體工作的分配通知。
公務員這個鐵飯碗,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端到手的,這個社會通知你等待,對於一沒錢二沒權的老百姓,意味很明了。
刀狼開始了漫長的等待,這一等就是一年,中間賣過菜,打過工,每次去詢問都是工作人員漫不經心的應付,送禮找關係不是沒想過,可是哪裡有錢,哪裡找得到門路,那年老婆難產,孩子生下來,是個兒子,可大人沒了。
人生就是命,生下來就已經決定,刀狼把兒子交給一戶好心人收養,自己在大雨夜裡跑了一晚上,他要報復,當年一座新蓋的大樓竣工當日就塌了,最後也沒人搞得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事情鬧得很大,很多大官到了台。
本來刀狼不想收手,但當看到那些懵懂無知淚流滿面的孩子時,刀狼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流浪一段時間,機緣巧合下救了九爺一命,從此投到九爺門下。
「命,哼,哥們去找老朋友玩玩,」
「你小子出招完全沒有章法,做你的敵人可得小心,」刀狼摸著鼻樑,這小子可真狠吶,就像狼崽子。
人可以進步,但不可以變態。
「來人,老大,」老虎嚇得直接把尿憋了回去,這日子沒法過了,自己一直很敬佩的老大竟然也倒在了廁所里,人被揍的慘不忍睹。
大叫幾聲,瞎子罵罵咧咧從房間里走出來,「老虎,你他娘的夢遺啊,一大早晨就嗷嗷叫」
「瞎子,老大被人陰了,」老虎一伸手把瞎子揪過來
「老大,你個笨蛋,還不快送醫院,」瞎子怒了
「你當我願意,現在我是瘸子,拄著拐呢,自己都站不穩,還送大哥去醫院,」。
「你那意思是讓我,我這倆胳膊全打著石膏呢,樓下叫人去,」瞎子也是鬱悶到家了。
「來人,」老虎推開門看向客廳,扭頭就走。
「瞎子,咱們打110報警吧,」老虎站在瞎子背後憋了半天才哼哼出這麼一句。
「我靠,你腦子讓驢踢了,這是警察能來的地嗎?你幹嘛不直接給監獄打電話,省的大家都麻煩,」瞎子真想一腳把這小子給廢了。
「你去樓下看看就知道了,我指使不動他們,」老虎俯下身子,一隻手拽住莽哥往卧室里拉。
「我就不信這個邪,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門」,瞎子整個人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一群小弟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這情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沒一個能動彈的。
「老虎,你給我報警,我靠,這日子沒法混了,」瞎子從心裡發毛,對方明顯是想玩死這哥幾個。
這混蛋就留了我們兩個身體不健全的人,想救人沒辦法,只能打120或者報警,反正結果都一樣,總會惹到警察,既然如此,哥們不如早點報警。
社團混到這份上,真丟人,被逼無奈,社團為了自身安全也要向警察求救。當然,在這之前把該處理的東西都處理乾淨,一群小弟躺在樓下,瞎子也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而且老虎因為打架也是在公安局掛上號的了,讓這小子現滾蛋,有多遠滾多遠,看見那熊樣就心煩,真不知道大哥看上了他哪一點。
公安幹警工作還是很有效率的,10分鐘就到達了現場,只來了兩個人,到了現場就被嚇壞了,馬上以某住宅發生群毆死傷無數為由向指揮中心申請支援,一隊警車鳴笛開道以千軍萬馬的姿態瘋狂駛來。
120由於準備工作出現了問題,兩家醫院的急救車同時到達現場,下車第一步就是搶人,這可都是病員那,還是重傷,不宰個鮮血淋漓就太對不起救護車了,每輛救護車就差把窗戶打開再掛一個人了,比火車春運還緊張。
總之,一場戰鬥結束,救護車們心滿意足的撤退了。剩下的一群警察調查取證,一個警察面色不善的盯著瞎子看了半天,最後回警局錄口供。
街道上,看熱鬧的人群中,一個鬍子拉碴的醉鬼,叼著半截香煙,「上次就是遇到這幫人,橫行霸道,看見了這就是做壞人的下場,小朋友你……」
那孩子直接嚇哭了,醉漢訕訕的鑽出人群。
「老大,你感覺怎麼樣」,老虎湊近莽哥的嘴邊問道
「我要漱口」,聲音嗡嗡的聽不清楚
「老大,你說大聲點」,老虎的確聽不清楚
莽哥有些想哭的衝動,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要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