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木船緩緩駛進兩儀峰,巡山弟子見到是秦江瀾與白曜在船頭上站著,紛紛朝這艘木船行了一禮,直接讓他們通過了。
「就……這麼進來了?」白靖羽坐在船艙里,看著木船外的景象,有些不可置信。
「那當然,你也不看看帶你進來的是誰。」林淮竹吃著儲物袋裡隨時都會備好的零嘴,語氣驕傲的說道,看著窗外熟悉的風景,心裡頭十分高興,臉上掛著遮掩不住的笑容。
終於回家了。
兩儀峰的弟子認出了掌座的木船,停下手上做的事情,站在山峰上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禮,直到木船飛過才接著原先的事。
這一切看在白靖羽的眼裡,感到很是驚奇。
他長這麼大還從未去過哪個門派,對門派里的生活也不了解,看見這些弟子手持著劍與同門師兄弟們比試,想起從前在家中拜師修行法術的幾名師兄也是這般相互練劍,眼中不由得一黯。
師兄們如今都已經化成森森白骨,永遠沉睡在地底下了。
木船停在兩儀宮後院外頭的平地上,降落時秦江瀾控制著聲音,避免發出太大動靜來,以免驚動旁人。
眾人下了船,秦江瀾對著白曜說道:「妖尊,麻煩你將他們兩人送入後殿側廂房吧,還有被捆起來的那兩人,先丟入兩儀宮的地牢之中,以後再說。」
雖然他說了要交由掌門師兄處置,但這件事有關於白靖羽,不宜大張旗鼓的宣揚,只能私下告知,所以這兩人就先丟在地宮裡,等候處置。
白曜點了點頭,先是將被捆起來還處於昏迷中的兩人直接送進地牢中用陣法層層看護起來,以絕聲音與氣息外泄,再帶著白靖羽和楚南修去了後殿廂房安頓。
秦江瀾則是將木船收起,轉身看著林淮竹:「那名魔修所說之事事關重大,我要趕緊去回稟掌門師兄才行,我現在就過去歸元殿,你待在兩儀峰,哪裡都不要去了。」
林淮竹身上掩藏的真相太過震撼,一旦被發現就是驚動整個靈修界的事,所以他不敢再讓她隨處亂跑,萬一被發現了什麼,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的師父,你放心,我就待在兩儀峰,哪裡也不去。」林淮竹也一臉凝重的點頭。
這件事攸關她的小命,她當然不敢大意。
秦江瀾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這才安心御劍飛行去往歸元殿,早日將魔尊的計劃告知清嘉道君。
林淮竹見師父的身形在空中飛遠,成為看不見的一個點后,這才袖起手往兩儀宮正殿走去。
現下別說是離開兩儀峰了,就是離開兩儀宮她都心有不舍,想在裡頭等著師父回來,多相伴一些時間。
她滿腹心事的走進了正殿,身側卻突然響起一道十分熟悉的聲音,令她回頭看去。
「小丫頭,自安都城一別已經許久不見了,怎麼一回來就這副悶悶不樂的表情,你師父欺負你啦?」司澈坐在側殿對著她說道,面前的案上擺了一堆吃食,他正吃的不亦樂乎,嘴巴上沾滿了油花,見了她,還有些疑惑,「你怎麼是從後殿進來的?」
「司澈道君!」林淮竹見到多年不見的熟人突然出現在此,驚喜的喊道,隨後視線一掃他面前的吃食,不禁打趣道,「木船在後院降落,我便從後殿進來了,道君還真是實誠,到哪都不忘為自己準備吃的。」
「你還說呢!」提到這個司澈頓時橫了她一眼,不滿說道,「你們說下山就下山,就連那隻大鳥也跟著一併離開了,也不給我傳個信,可知道當我再來的時候見到這兩儀宮空無一人的時候是何種心情嗎?簡直是凄涼!」
「哎呀,那不是事出有因嗎?」林淮竹走至側殿坐到小案的側邊,掏出一雙乾淨的筷子,夾起一塊涼拌牛肉塞進嘴裡,邊吃邊說道,「我與師父下山時正是魔修四處生起事端之時,師父想著藉此機會一是剷除作亂的魔修,二是帶著我歷練修行,這才離了宗門,白曜見我們都要走,它嫌待在這裡也沒意思,也硬是跟上了,原本師父是想給你傳消息的,只是不知道你人在哪裡,也不曉得你多久才來,這才沒有傳消息給你的。」
說完又夾起一塊涼拌牛肉塞進嘴裡,一臉的幸福。
司澈也不是真生他們的氣,只是想到自己隔了好些年才再上太初門,原本還以為他們定會在兩儀峰待著,忙興沖沖的趕來,結果到了之後發現人去樓空,那種失望的心情實在難以言說,彷彿站在冷風中,耳邊聽著風聲呼嘯,凋零落葉打著旋飄下的蕭瑟場景,實在是有些蒼涼。
原本他還想著等秦江瀾他們回來了,定要好好擺個臉色給他們看,如今見他們真的回來了,心裡的鬱氣卻自己散了,此時見林淮竹吃的正歡,忍不住好奇問道。
「這些年你們都去哪了?我瞧著你的修為漲了不少,想來沒少與人交手吧?」司澈仔細打量著她,道。
「那可不!」林淮竹咽下了一口茶,道,「這些年我們極少在城池停留,幾乎都待在荒山野嶺的,靈修見得少了些,交手的魔修可不要太多哦,簡直是沒完沒了的出現!」
司澈聞言,想起這幾年他自己的那些見聞,也是幽幽嘆了一口氣,撐著下巴說道:「自三、四百年前仙魔雙方那場大戰後,魔道沉寂了一段時日,當時的靈修界都覺得他們傷亡慘重,大傷元氣,數百年內成不了什麼氣候,但是如今我一路看下來,發現魔修數量不少,修為大多數都還不低,怕是現今之事,那群魔修早就在暗中籌劃了,絕非一日之功。」
「嗯。」林淮竹塞著吃食,點頭應道。
他現在的猜測與師父想的已經能對上了。
「那你師父呢?怎麼就你一人出現,他去了哪?」司澈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摺扇,反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問道。
「我們這次歷練中發現了一些新線索,剛一下了木船師父就等不及的去向掌門師伯回稟了,等他說完才能回來。」
聽見林淮竹的解釋,司澈沒有再繼續問話了,他沉默的坐在原地,低眉沉思,心裡生出一絲沉重之感,對這次魔修主動挑起事端一事不大樂觀。
歸元殿
「這件事情……」清嘉道君聽完秦江瀾的話,一臉嚴肅的坐在椅子上,擰著眉頭吸收著這個消息。
秦江瀾輕輕吹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茶麵,飲了一小口,隨即放在手邊的案上,直視著掌門師兄,徐徐說道:「以師兄的聰慧,怕是早就已經猜到魔修的打算了吧?」
清嘉道君嘆了一聲,攏了攏袖子,道:「我原也只是覺得他們如此大費周章的做下這些事,惹得人盡皆知,定有別的目的在其中,你說的沒錯,我或許早就猜到了,但卻不敢相信。」
靈氣日益消散的消息傳回宗門后他便整日心神不定,如果說在未得知這個消息前他還有些不解,那得了消息后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魔修此舉自然不是為了讓大家注意到靈脈產出的靈氣在日益減少這一點,而是在示威。
示威之後,更是在等著看靈修的下場,這裡頭惡意累累,他怎麼還會猜不出來。
只是,猜出來是猜出來了,心裡卻是不願意相信的。
如今聽見秦江瀾帶回來的消息,便是再不願意,也只能接受了。
「你所說的那些陣法在哪?我好與其他掌門家主商議,派高階修士過去摧毀它們!」清嘉道君手指點了點扶手,忽而說道。
既然無法改變靈脈提供的靈氣日益稀少這一點,那麼只能從減緩靈氣消耗上下手了。
「具體的位置我也不清楚,只是聽那名魔修說,都安在荒蕪人煙偏遠僻靜之地。」
「那就找!」清嘉道君大手一揮,下了決斷道,「我這就聯繫其他掌門家主,一旦發現哪處靈氣有異的地方便立即前去查看,定要將這什麼鬼陣法給全部毀了!」
秦江瀾看著清嘉道君走到書案前準備給眾位掌門家主去信的身影,略有些猶豫,想要告訴他自己已尋到了那名白姓少年,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如此反覆再三,清嘉道君都發現了他的不對。
「你怎麼了?莫不是還有什麼重要消息要說?」清嘉道君心突然一提,迫切問道。
「也……沒有。」秦江瀾想了想,還是決定將此事隱下來,直接否認道。
清嘉道君狐疑的看著他。
「我只是擔心,這樣下去,就算是毀了陣法也沒用,真正需要解決的,是提供靈氣的靈脈,靈脈一日不恢復正常,靈氣便一日不比一日,這才是最要緊的。」
「哎……」清嘉道君聞言再次嘆息,「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道呢,只是我們已經派人去檢查了靈脈,發現並無不妥之處,靈氣變的日益稀少,是靈脈自己的問題。」
他在一收到四海大陸邊緣城市靈氣有異的消息時就已經聯繫了另外兩大仙門的掌門,私下派弟子去探查過靈脈情況,得回的消息都是靈脈完好無損,並無異常地方。
也就是說,這不是人為所造成的,而是靈脈本身出了問題,這讓他們也無計可施。
秦江瀾沉默片刻,道:「既然師兄有要事要忙,我就不叨擾了,先回兩儀峰去了。」
「嗯。」清嘉道君點了點頭,在他離去后趕緊寫信給幾位掌門人,告知這一消息。
夜晚,夜幕星辰,秦江瀾一人站在山頂的涼亭上,背手俯視著遠處,靜靜出神。
「師父自歸元殿回來后就一直煩悶的樣子,可是掌門師伯說了什麼?」林淮竹站在石壁邊看著他的背影,而後走上前說道。
秦江瀾回過神,側身望著她向自己走來,靜默不語,直到她來到自己跟前,方才說道:「在與掌門師兄說完魔修一事後,師兄看出我不對,問我除了陣法一事外是否還有消息要說,我答『沒有』。」
林淮竹一愣,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是在要不要對掌門師伯說出白靖羽這件事之間猶豫不決,心中糾結。
「如果……師父覺得為難……」林淮竹垂下眼瞼,伸出手拉著他的袖子,柔聲道,「我們可以先同白靖羽說明此事的利害關係,若是他不願意待在太初門,我們就當作沒有找到他,放他離去好不好?」
其實她知道把白靖羽一事報給掌門師伯是最好的選擇,到時候有太初門護著,白靖羽定能安然無恙,而白靖羽也能為太初門創造出靈脈條件。
只是這樣一來,他便猶如一隻被圈養的金絲雀,在壽元大限臨近前都只能在太初門裡度過一生了。
若她不是巫靈族人,才不去管白靖羽以後會怎樣,但兩人同出一族,實在讓她無法下次決斷,秦江瀾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在歸元殿時猶豫了。
秦江瀾聽著她的話,握住她的手,低低應了一聲:「嗯。」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向著浩瀚無邊的夜空望去,心裡俱都是對靈修界的明天感到茫然和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