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過去的鏡子
回到三合院,已經夜裡快十一點鐘,基本每個房間和院子里的燈都亮著,於夜幕中靜悄悄一片,說不出的清冷。芸姐還坐在沙發上等我回來,旁邊餐桌沒有動過,完全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放著小媳婦臨走前做的早已經冰冷的幾個菜,小李諾已經在她懷裡睡著,傻子王興則在晚上草草弄了些吃的填飽肚子不久后,被她約束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有沒有什麼消息?」我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憔悴,然而此時的芸姐卻也不比我好到哪去,一臉的愁雲。
同為女人,小媳婦和她之間能說的話註定會是最多的,很多不會和我提及的東西都會和她說,但即便如此,小媳婦的突然不辭而別,也同樣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
我輕輕搖了搖頭,露出一絲不用想都知道很難看的苦笑,同時心裡僅存的一絲絲希望幻滅。
既然進門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也就說明,她這邊也同樣沒有任何消息了。連芸姐這樣唯一一個最親近,知根知底的閨蜜都完全聯繫不上,也得不到任何消息,旁人找起來也就更加不容易了,哪怕是同床共枕了許久的我。
「不急,慢慢來吧,既然她有心要走,或者躲起來誰也不見,就肯定是有策劃的,剛開始第一天也肯定會藏得比較深,過後才會慢慢鬆懈下來,應該最多過個兩三天也就能有消息了,所以你也不要太擔心,沒事的。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讓身體垮下來。」輕聲安慰著我,芸姐便起來準備把小李諾放到沙發上去幫我弄吃的。
她將動作放得很輕,但也還是才剛剛起來,還沒來得及將人放下,小李諾就還是醒過來了,揉著眼睛哼了兩下就要開始哭。
「怎麼回事?」這時我也發現了小李諾眼角的淚痕,眼睛還有點腫,明顯睡著前剛剛哭過,而且哭得還不輕。除了老頭子離開那天早上,就從沒見她哭得不可收拾過,就算一整天沒有見到小媳婦,想她了也不應該至於這樣。
「唉……誰知道呢,也許是一整天沒有見到「小媽」,想她,也知道小媽不見了吧,從天黑下來沒多久就一直哭,像上次一樣怎麼都哄不好,把你那支筆塞到手裡也沒用。」芸姐一聲嘆息,一時間也顧不上去弄吃的了,只能抱著人在屋子裡邊走邊哄。
「我來抱抱看吧。」心情再低落消沉,也不能對親如骨肉的小傢伙漠不關心,一聽又像上次那樣哭得異常傷心,心裡頓時就柔軟了一下,伸手準備把人從芸姐懷裡接過來。
「要得,你試試看吧,這時候抱抱她也好,我去給你弄吃的。」芸姐看了看我,繼而點頭。
「不用再弄了,就把桌上那幾個菜隨便熱一熱吧。」
說來也有些奇怪,起初轉到我臂彎的時候,哭著眼睛都沒睜開的小傢伙還有些抵觸,但聞到是我的氣息后,立即就抓緊了我胸前衣服不放,哼哼兩聲就很快消停了下來,重新睡著了,全程都沒有睜開眼睛看過我一眼。
見小傢伙完全沒鬧,芸姐頓時也放心了下來,轉身開始拾掇早已經冰涼的菜,而我則抱著人跟在身邊看她弄。
「對了,有個事情得和你說一下。」將小媳婦做的那幾個菜收到灶台上開火后,芸姐回身看了我一眼道:「你說的那個水杯我已經找人檢測過了,裡面有安眠藥的成分,大概是能讓一個成年人睡一夜不會醒的量,對沒有用過的人藥效會更長一些。」
我輕輕點頭,對這個結果沒有什麼意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不會醒來,就算小媳婦去意再決,也不可能放得下心離開。所以現在唯二的疑點是,那場長夢究竟只是一場夢,還是謝一凡或者艷傀真的已經潛伏到了附近,我渾水過去趁虛而入,如果夢裡老頭子沒有出現的話,藥效過後我究竟能不能主動醒來。
不過仔細想想,光是最多兩三片安眠藥,怎麼也不大應該能讓我一覺睡到那個時候,期間完全跟死人一樣。
「再有就是,我覺得找微微應該不是一兩天就可以的事,這麼大一件事恐怕瞞不住,而且瞞著也不好,所以在諾諾先前睡著后,我想來想去,還是告訴爹爹他們了。」
「說就說了吧,他們現在怎麼樣?」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什麼都還得人哄著,小媳婦這突然一走,就算有人告訴我一兩天就能找到下落我也不會信,能在年前有消息,就已經是相當樂觀的局面了,所以想不被家裡知道根本不現實,相比起來,我更擔心的是他們聽到消息后著急。
「挺著急的,不過大體上也還好,我已經暫時把他們穩了下來,就是爹爹還在有點發火,一口認定準是你和微微吵架欺負了她,我怎麼解釋也不大相信。」回答完頓了頓,芸姐又道:「至於你丈人丈母娘那邊,我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也讓爹爹他們暫時先不要說,畢竟微微回家,或者和他們聯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好好一個人在這邊說不見就不見,不是一件小事。」
我輕輕點頭,考慮了一下后說:「爸媽那邊就暫時需要你繼續和他們說吧,我就先不和他們聯繫了,免得說不清楚,重點是把他們穩在家裡面,千萬不要過來,其餘的我等下會安排。」
「我知道,你一說師公在你之前的那個徒弟,有可能又出現了,我就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有叮囑他們不要來,不用你再為這個操心,現在問題是……老丈人那邊該怎麼交代?」
我想了想,道:「那邊,就由我親自去和他們說吧。」
「你要去微微家那邊?」芸姐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我。
「嗯,已經訂好了明早六點的機票,去看一眼,把事情告訴他們就回來。」我點頭道:「雖然她和他們聯繫的可能性很低,我也還是想去碰碰運氣,再說這麼大的事情,光在電話里說也不合適,親自過去才能說得更清楚,沒準還能得到一些線索,就算不能,也可以說通他們,如果她有和家裡聯繫的話,就第一時間告訴我。」
看著我想了一會後,芸姐輕嘆一聲道:「這樣也好,想去就去吧,不過你得做好,在聽到這麼大事情后,他們肯定會心急如焚,對你的態度也可能不會好的準備。」
「我知道。」微微沉默了一下后,我道:「人是被我弄丟的,一天找不回來,他們怎麼對我都不過分。」
知道我此時情緒已經跌落谷底,芸姐也就不再做無謂的安慰了,想了想又說:「可以在那邊多待一兩天等等消息,這邊不用你操心,有任何消息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不,必須明天去明天回。」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后,我搖頭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把你們這麼多人丟在一邊,我不放心。」
說話間,芸姐已經將幾個菜都熱好,和飯一起放到了餐桌上。狼吞虎咽的將每個菜都吃下去一半,飯也塞了兩碗進肚后,便擺開了筆墨紙硯開始畫圖,用的還是以前引靈的畫法。
此時我無論精神還是情緒都嚴重不佳,並不適合用對精氣神要求更高的令魂畫法。雖然謝一凡堂而皇之出現,把我當成第一目標只是一個夢,但我相信自己不會判斷錯,這絕不僅僅只是一場夢那樣簡單,所以萬萬不能馬虎大意。
關鍵是,隨著小媳婦這突然一出走,我心裡更是有一種,即將要有非常不好的大事發生的強烈不安。就算這種感覺,完全只是因為小媳婦不辭而別而起,並無事實依據,為了將這種惶恐不安緩解一些,我也必須把能想到的都做了,才能讓心裡稍微踏實一點。
隨著畫圖引靈過後,白面書童和蕭清荷都先後被我召喚了回來,得知我目前處境,當即便決定暫時完全放下自己的事,先全心全力幫我把目前的難關渡過去。由於兩年之期未滿,白面書童不直接見將軍魂的約定不能輕易打破,於是商量了一番后,就由蕭清荷去老家那邊,幫我將老爸他們保護起來,必要的話隨時向將軍魂求助,而白面書童,則和我白天臨時去原來的地方找來的吳老先生一起,就留在三合院附近保護芸姐母女。
正如老頭子離開前,曾有一次和表達過的那樣,我是有家的人,從頭到腳滿身的羈絆,所以並不適合參與進對付謝一凡的事情當中,因為會天然處於極大的劣勢中,處處需要分心,弱點可以說到處都是。反應到具體上,就是我對關心的人的擔心,遠遠大於對自己的擔心。所以老頭子,一開始就極力把我排除在外,盡最大努力不牽連到我的選擇完全正確,當然這也是完全處於無奈的唯一選擇。
知道我天不亮就要去廣東,等蕭清荷和白面書童都離開三合院后,芸姐便讓我去休息一會,恢復恢復精神好去見小媳婦爸媽。但眼下這個時候,我又怎麼可能睡得著,就算自己想也做不到,而相應的,芸姐也是同樣的狀態,於是都心知肚明對方這時候不可能睡得下去后,便乾脆在沙發上說起了話熬時間。
這女人知道我回來之前去找的是誰,也知道對方什麼身份,毫無疑問。將一個房地產老闆弄成這個樣子,一點餘地都不留,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對方不可能會不記仇,完全任由我擺布,一點報復的心理都沒有,之所以現在對我言聽計從,完全是知道那些常規手段對我沒多大用,短時間還沒有反制的方法而已,一旦被陶老闆找到,不懼我那些威脅手段的辦法,等待我的就只會是狂風暴雨般的報復。
不過即便如此,我也完全不會有任何一丁點後悔,就算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這麼做,甚至還會將那孫子弄得更慘,總之這口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選擇往下咽。而芸姐雖然也心知肚明,這樣做會導致的後果,但也絲毫沒有覺得我做得不妥的意思,尤其是在得知,陶老闆長期以來對張曉微做的那些事後,更是一丁點那些方面的心思都沒有了。
對方雖然錢大勢大,但自己在省城耕耘這些年,也不是軟柿子完全任人拿捏的,如果真不知道進退要把事情弄大的話,奉陪到底就是。
「微微有和我說過一些,那個姓陶的為人很陰損,依然時不時還會糾纏她的話,所以一直以來,我都知道她挺不容易,因為那姓陶的,就是她在跟你之前的一面鏡子。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那是她一段極其不光彩的、恥辱的過去,不幸的是這段過去你還知道,所以在你們剛開始那段時間裡,她始終都不敢對你主動,稍微一有那些想法,就會立即想起那段過去,覺得自己不幹凈,完全配不上你,就算後來終於克服這一點,和你真正在一起了,也始終沒有忘記,更不敢忘記自己的過去。」
「而那個姓陶的時不時的糾纏騷擾,就等於是一面她無法擺脫的鏡子,總是會讓她看到自己過去的樣子。」
「所以她跟著你很不容易,儘管你從來不會提及,總是竭盡所能的對她好,但也正是因為你對她好,才使得她根本不敢忘記,也無法原諒過去的自己,後悔沒能把最好最純真的自己給你。雖然她從來不說,我也完全看得出來,在你面前她始終都很小心翼翼,甚至小心翼翼到……在你面前她不再是自己,也沒有了自己。」
「所以我很同情她,一直以來都發自內心理解她,將她的所有不容易看在眼裡,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能變成最好的閨蜜,她也從來不會防著我,多想我的原因。」
「但我沒想到她竟然會不容易到這種程度,那個姓陶的,也完全不是沒有放過她這麼簡單,所以你今天做的事沒錯,換作我是男人的話,要了那姓陶的命都完全有可能。不過和你說這麼多,我不是想和你說做得對,是想問你一句,你真的不在乎她那段過去,如果真娶了她,將來也會和現在一樣,她的過去不會成為你們的任何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