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瘋狂青春

「現在又去哪？」被門衛趕出大門離開視線範圍內后，闖了禍還洋洋自得，半點沒有悔改之意的吳悠又笑嘻嘻的問我，看這樣子，門衛剛才的教育算是白白浪費口水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我此時已經沒了和這女人繼續胡鬧的心思，再漫無目的地瞎晃下去，指不定又會弄出啥禍事出來。

「別呀，現在時間還早，回家多沒意思。」吳悠意猶未盡的笑說，明顯還沉浸在剛才砸玻璃調.戲門衛的刺激當中，半點沒有當年品學兼優三好學生的樣子。

我沒好氣道：「那就回一開始的主題，找個酒店開間房休息一下？」

這一次，吳悠沒有再花痴一樣想都沒想就點頭，而是面若桃花笑裡藏刀似的盯著我看了一會後，才笑眯眯道：「李念，你要是真想、真敢帶我去，咱們就直接走，不要多說廢話，反正我是一點都不會怕你。要是不敢，就不要故意說這種話逞強了好嗎？姐姐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你是個什麼樣子，所以這些話可嚇不到我，說出來只會顯得自己……像小狗一樣，乖，不要鬧。」

說著，還真就微微踮起了腳尖，像摸狗一樣試圖往我頭上摸來，被我氣急敗壞地躲過。

「反正來都來到地方了，離二中也就十幾分鐘的路，順便去那逛一逛吧，乖～」看我偃旗息鼓，這出國三年，膽子也大了挺多的女人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收回手兩秒后，又挑釁一樣意味深長補充道：「在那逛到差不多天黑了，找地方吃點東西了再去開間房也不遲……」

二中是一所實驗中學，同樣是省城最好的學校之一。雖然那一年，在學校良好氛圍的帶動下，尤其是吳悠的「幫助」下，成績有了大幅度提升，但我的分數也並不足夠讓我進二中，所以羅文信也同樣幫了很大的忙，不僅把我送了進來，還再次塞進了實驗班，繼續和吳悠同班同桌。

當然繼續和她同桌這一點，其實是羅文信在幫我找門路的時候，我主動提出來的。不知道為什麼，過去那一年天天見到就煩，一想到周末不用再見到這女魔頭就高興，但好不容易適應，就又面臨新的環境，內心卻還是希望能繼續在一起，也好有個伴。

當然這也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當時的吳悠完全不這樣認為。一看到了初中也沒能擺脫我，不僅同校同班，還再次同桌，立馬就向新的班主任表示抗議。奈何新的班主任處事比之前的更加公正，也要更嚴厲一些，聽完她的要求，分完座位后就把她叫到辦公室教育加批評了一番，沒有接受她或者我換座位的要求。據說當時為了這個，她想轉學的心思都有了，還把想法回家告訴了爸媽，只是最終沒有變成事實。

但學霸就是學霸，就算和我這麼一隻她眼裡的蒼蠅同桌，也不會真影響到學霸求學的決心，很快便從那次挫折中調整了過來。依然被選為了班長，即使對我充滿嫌棄，為了在班級里做好榜樣，也依然還是會在學習之餘幫助我，幫助其他同學。同時隨著年齡增長開始懂事，也不再像過去一年那樣私下裡總是和我斗，能忍則忍，而我也由於是自己想和她同桌，擔心真激怒她，徹底搞丟這個同桌的原因，也不再那麼頻繁地挑她的刺。

真正在我們各自心裡埋下種子的，也正是中學那三年。

這期間里，吳悠逐漸發現了我和其他人不大一樣的身份，漸漸知道我有一個「道士」師父，除了學習課桌上的知識，還要學習那些像電影里一樣神秘的東西，並且在一次，我因為她和學校外面幾個糾纏他的人打架，挨了處分被批評后，給我起了一個「小道士」的外號，私下裡總是這麼叫我。

而我那三年裡，除了時不時和她鬥嘴慪氣，也充當起了類似護花使者之類的角色，將那些偷偷搞對象談戀愛，給她遞紙條，或者其他學校跑到附近來混的那些真正學渣攔在了外面。因為這些還在學校里「打」出了一定名頭，時不時總是要去辦公室報到一下，如果不是在身邊這位學霸感染帶動下，學習成績始終勉強在中等偏上徘徊，沒有完全成為問題少年，否則恐怕就算「上頭」再「有人」，也要面臨被掃地出門了。

當然，實際上這個護花使者是我自己要做的，吳悠從來沒有要過我這麼做。

「你對不起我。」中學要比小學大得多，而實驗二中是建立在一座坡頂上，面積更大，所以可逛的地方更多，在門衛室登記獲准進入校園，穿過操場，登上一條掩映在黃葉林的小路，來到當初待了三年的老教學樓下面后，吳悠又對我說。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反駁。

其實真要說起來，初中三年我也沒有對她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最多也就是和小學那一年一樣鬥嘴，時不時想方設法挑挑她的刺，從來沒有說過感謝，但實際上，那時候心裡已經懂得了幾分好歹，知道這位同桌幫了我不少的，只是礙於面子，始終覺得她還是看不起我，才從來沒有說出口而已。

別說初中三年，就算把高中三年也算在裡面，真正算得上過分的事，我也就幹了一件。

需要說明的是，到市一中上高中，我是憑自己本事考進去的，沒有再純靠羅文信背後使力，雖然是配額進入，但也好歹算得上是自己雄起了一把。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在進了初三，那次和校外糾纏吳悠的真問題少年，打得頭破血流挨了處分后，她告訴我她要上一中，如果還想繼續做同學的話，就要自己努力去考，再靠別人托關係混進去的話，一輩子都會瞧不起我。雖然那時我自問好像並不需要她瞧得起，但話都說成了這樣，就算為自己也得爭一口氣，於是在最後一年裡發憤圖強，趕上末班車，在全校配額生里分數排第二被錄取。

這也算是哥們求學生涯里最光榮的一次了。就連那時對我比較嚴厲的老頭子，在弄明白考進一中的意義是什麼后，也難得的將我誇獎了一番。

那次我沒有再讓羅文信去幫我周旋，心想即使不夠資格去實驗班繼續和吳悠同班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在一個學校，不會讓她看扁就行。結果沒想到的是，本來按成績是妥妥要進實驗班的她卻沒有進去，而是分到了普通班級，繼續和我同班，分座位的時候也主動要求和我分到了一起，繼續當同桌。

而我對她乾的那件事，就是高二有一次，發現班上一個長得帥，學習成績又好，總是和她一起出現在前三名的學霸，偷偷給她塞了一封情書，而她竟然也沒有拒絕，默默收了下來后，一時沒忍住火起，把那小子給揍了一頓，又從她那偷來尚未拆封的情書撕了個粉碎，當著全班人的面親了她，並大聲宣布她是我的人，誰想和我搶，就得先做好爬著回家的準備。

其結果就是我們三個人都受到了警告處分，而我的情節最嚴重，受到的處分也更嚴厲一些。從那以後，被我暗地裡畫引魂圖徹底嚇傻的學霸，再也沒敢和吳悠說話，當然被調了座位的吳悠，也很少再會主動和我說話，學校里基本不再理會我。

自覺受到了冷落，也沒有必須考個好大學壓力的我，從那以後也開始逐漸心灰意冷，自甘墮落自暴自棄還不至於，但也不會再把學習做為絕對重心了。最後也因為不能離開省城，尤其不能離開老頭子太遠，隨便報考了個民大完事。

然而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本來分數已經足夠上十大名校，就算不去全國也有大把好學校可以選的吳悠，卻不知怎麼想的，甘願放棄大好前途，最終和我一樣選擇了民大，只是專業不同……

雖然大學期間，她對我的態度始終很冷淡，完全愛答不理，讓我不得不以為，一開始知道這個消息的巨大驚喜只是一種錯覺，她跑來上民大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直到最後那年才逐漸好轉，最終徹底捅破那層窗戶紙，正式成為我第一個女朋友。

所以她說我對不起她，真的一點毛病也沒有。

因為最終的事實，就是她之所以放著名校不讀，跑來民大，完全就是因為要繼續和我做同學，完全是為了陪我。

因為我這麼一號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就一直和她作對，經常添堵的人，放棄原本完全可以很光明的前程，押上青春甚至整個人生，陪我在一座普通大學里耗費了四年時間，我都想不到需要多大的決心和毅力，面臨多大的壓力，才能做出這種選擇，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回報這份沉甸的就像一座山的情。

事實上，在確定她跑來民大完全是因為我，把關係確定下來后，我確實也有暗暗發過誓，這輩子要用盡全力去報答她對我的這份好。

然而沒想到的是…………最終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我確實對不起這女人，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無論她當時離開有多突然，多過分。

「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你以前在這地方乾的那些事，愈發覺得自己就像個小混球，對不起我？」看我完全沉默，半晌沒出個響，表情也逐漸變得茫然而晦暗，已經注意了我半晌的吳悠反應也很乾脆，直接把一隻手伸向我左耳，蠻不講理地把我揪醒過來。

「我在想，既然剛才你都砸了一扇窗戶了，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砸扇門來給我們今天的故地重遊助助興？」我沒有反抗，而是作勢欲把手伸向她那不比太平公主好多少的地方，等她笑盈盈地收回手后，看向樓梯間緊閉的鐵門問。

「好啊好啊。」吳悠眼睛一亮，旋即鼓起了手掌。

我一聲嘆息。

萬惡的美帝果然不是個好地方，太容易容易把人帶壞了，好好一個品學兼優的中國女人，去那裡待三年，回來就野成了這個樣子，砸門破窗破壞公物這種事情在眼裡壓根就成了屁事，只要高興就大可做得。這還哪是什麼三好學生，完全就是流氓地痞才會有的行為。

但既然話已經說出來，這個流氓就必須要當了，哪怕只是砸幾聲聽個響，不必非去三樓最底那間熟悉的教室，於是左右尋摸了一下后，從旁邊花壇里掂起一塊磚頭，朝大鐵門走了過去。

對準鎖頭掂量了幾下，高高抬起手正要發力往下砸，眼睛餘光，卻驀地發現通往另一座教學樓的路邊榕樹下，好像站著一個人。

收手扭頭定睛一看，還果真站著一個人，是剛才放我們進來的門衛。

「砸，隨便砸，當我不存在，沒看到我就行了，我也想看看你們究竟能不能把這門弄開。」二中這邊的門衛要比七小那邊的年輕帥氣一些，三十五六歲的樣子，抱著手，笑起來就像春天一樣溫暖，眼中滿是鼓勵色彩，表現得像是真期待我砸下去。

我悻悻地收回手，有些尷尬。

吳悠笑靨如花，沒心沒肺得好像這事完全跟她沒關係，自己只是個旁觀看戲的路人，壓根不認識我。

「砸唄，沒事的，過年嘛，就是要圖開心。」瞟了她一眼，見我收手不砸了，門衛頓時又笑眯眯的鼓動，語氣溫和，誠懇得讓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在說真話還是反話。

「剛才和老鄉聊天時，聽他說起他那邊剛剛來了一男一女兩個瘋子，看樣子像是故地重遊，就沒有問話，好心好意把他們放了進去，結果你猜怎麼著？這一男一女轉手就把一間教室玻璃砸了，鑽進去嬉皮笑臉地賴著不肯出來，當真也是夠沒皮沒臉了。」

門衛倒也幽默，看我們被抓了個現行無話可說，自顧笑道：「所以你們說巧不巧？七小的同行剛好是我老鄉，他那邊的事情剛過去沒多久，我這邊就碰巧也來了一男一女，同樣嬉皮笑臉的。哦對了，你究竟還砸不砸呢？倒是砸一個我看看唄，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確認一下你們究竟是不是那對男女而已。」

我靜靜看著他，笑容逐漸綻開。

片刻后，沒皮沒臉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啊，不關我的事。」

說完，轉身高舉起磚頭，用力朝鎖頭砸了下去。

一聲巨響中，門衛的臉瞬間變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