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運
言式將一托盤的碗碟放進涼亭,雙手插兜駕輕就熟地一一逛過花園的偏僻地方。
不久便看到蔣承澤獨自癱在花叢里犯病。
言式抬頭,果不其然從某個刁鑽的角度看到自己房間的陽台。
來來去去幾個套路,就這麼好玩兒么?
「吃飯。」他遠遠沖蔣承澤招呼。
蔣承澤捏扁易拉罐,「你先別跟我說話。」
言式摸不清他又要搞什麼幺蛾子,只好以不變應萬變道,「該吃飯就吃飯,真把自己當大爺?」
蔣承澤看著他的眼神很微妙。
談不上鋒利,卻隱隱藏了些不可言說的,類似欲|望的東西。
他一氣呵成地起身,大步走來,拉住言式,毫無徵兆地低下頭來。
言式本能地後撤半步,別過臉去。
蔣承澤的呼吸落在他頸側。
半響,言式聽到他笑著問,「躲什麼?又不是要吃了你。」
言式深吸了一口氣,暗罵蔣承澤是真的瘋了,居然要跟他捅破那層窗戶紙。
真不知道是精|蟲上腦還是自己多年放縱練出他一個頂十個的膽子。
「我是個Alpha。」言式冷靜地陳述事實。
蔣承澤不甚在意道,「Omega和Alpha的比例嚴重失調,這些年Alpha和Alpha在一起的事情屢見不鮮了。」
言式推開他,「我還是你上司,蔣承澤,擺清楚你的位置。」
蔣承澤簡直要被他這幅大義凜然的樣子逗笑。
當了婊|子還立什麼牌坊?
「有上司隨隨便便把員工叫進自己房間,給員工端飯,跟員工曖昧不清,還嘴對嘴分享同一塊巧克力?」
蔣承澤咄咄逼人地說。
他在爭取一個機會,一個堂堂正正跟言式玩一場愛情遊戲的機會。
陽光從言式的側臉擦過,他整張臉一下子變得朦朧起來,很久,言式撤回了腳,「飯要冷了。」
蔣承澤跟在他後面,在言式邁腳踏進涼亭的前一秒,突然從背後抱住他。
「給我次機會。」蔣承澤說。
言式保持著他一貫的沉默,清冷如水的眸子落在腳下的階梯。
「陪我去趟七區。」言式突然開口。
蔣承澤驚愕。
他居然答應了?還是去七區!
他這是什麼運氣?
言式叫管家幫忙簡單收拾些行李。
「就拿些必要的,其餘的我們可以過去買。」
管家上了年紀,愛操心,「那怎麼行,用習慣的東西哪是便利店隨意買得能比的?你們去多久啊?」
言式說,「不長,三個月。」
「三個月!」管家微微瞪大了眼,「這,您還沒出差這麼久過……」
言式打小身子就沒其他Alpha好,一向是能在三區就在三區……
「不出差,」言式撈起個蘋果,咬了一大口,「去玩。」
蔣承澤睜大了眼。
我靠我做夢了么?十年如一日的工作狂說他要出去玩三個月?
「不,大哥,」他好心地提醒道,「您想言家倒閉么?」
言式看個土鱉似的看他,「言家多少年早就形成了體系,你當我不在言家全體就腦子當機了么?」
蔣承澤腹誹道,早知道您老看得這麼開,我就趁上班時間多打幾盤遊戲了,真是日子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管家任命地把一大堆整理出來的東西放回原處重新整理,一邊嘴裡絮絮叨叨,「去七區啊……那邊靠海,天氣熱,一定要避暑,小心蚊蟲……」
蔣承澤看了眼果盤,也拿了個蘋果。言式似乎站累了,屁股后蹭直接坐到桌上,被管家逮住又是好一頓數落。
有那麼一瞬間,蔣承澤發自內心地覺得,要是真能把言式拖下水,兩人從此綁在一起,綁一輩子,也不錯。
言式臨下飛機前特地叮囑蔣承澤換套輕薄的衣服,兩人拿著衣服各自進房間準備。
蔣承澤出來得早,他的裝束難得不怎麼衣冠禽獸,只是很簡單的無袖運動衫配短褲,結實的肌肉照樣惹眼。
百無聊賴地喝了杯藍莓汁,洗好杯子扭頭看過去的時候,言式恰好拉開門。
蔣承澤很輕地抽了口氣。
言式居然穿了白色的襯衫,下身天藍九分牛仔褲,款式意料之外的並不老土,腳上踩得休閑鞋也是爆款。
看起來乾淨得簡直像個大學生,絲毫看不出半點黑幫老大的樣子。
言式最後脫下腕上的石英錶,徹底告別精英人設。
蔣承澤繞到他身後,幫他把袖子挽到肘部,順手解開領口最上方一顆扣子,「現在哪有人不穿正裝還系第一顆扣子的?」
言式恩將仇報地一胳膊肘搗在他腹部,轉頭看向窗外漸漸清晰的熱帶景色。
這就是七區啊,經濟政|治軍|事實力最薄弱,科技最落後,卻恰恰最適宜生活的地方。
黑道生意做到這,也不知道言式怎麼想的。
飛機停穩后,言式拖著巨大的行李箱下來,「都回去吧,不用跟著。」
蔣承澤愕然,「真來玩?」
言式打開手機確認訂好的酒店信息,聞言掃他一眼,「嗯。」言畢打電話叫了輛車。
蔣承澤不再說什麼,看言式一口官腔地跟本地司機扯皮,除了面癱的臉外居然沒有太違和的地方。
酒店比想象中要上檔次,獨立別墅式,帶溫泉,還是海景的,整個房子用特殊玻璃製造,重要的是,玻璃還是單面的,說白了就是他們看得見外面,外面看不見裡面。
走進去一看驚喜更大,藍白風格,很有特點。
「我去神地啊,」蔣承澤嘖嘖感嘆,「老闆眼光就是不一般。」
「三個月,得找好點的地方。」言式轉身關上門,把箱子打開。
蔣承澤樓上樓下轉了一圈,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他趴在二樓欄杆上衝下面吹口哨,「寶貝兒,一張床。」
言式面色如常,「不止一張床,還一床被子,一間浴室。」他頓了頓,「你要的機會。」
蔣承澤心口熱了一下,「式式,後果要自負的。」
言式被這個新鮮稱呼噁心得渾身發麻,「變態。」他中肯地評價道。
坐飛機很長時間,兩人收拾完東西雙雙累出了一身汗,也沒有出去再鬧的欲|望。蔣承澤到海灘上買了點吃的,言式先洗澡。
洗完出來蔣承澤剛好回來,言式擦著頭髮,被那一大袋子東西嚇了一跳。
「……你屬豬么?」
蔣承澤把東西放桌上,「初來乍到,什麼都嘗一點吧。」
言式扔下毛巾,翻開袋子看了看,大多是些烤海鮮和蔬菜,剛烤出來的樣子,還冒著熱油;也有披薩,並不大,嘗個鮮;再加上些雞零狗碎的零食飲料,居然很誘|人。
遠處海灘上有人在辦篝火晚會,相當熱鬧,歌舞聲飄得很遠,火光染紅了半邊天。
言式拖了兩個墊子坐到窗前,挑出來一串甜辣椒慢慢地咬。
蔣承澤沒過多久就從浴室衝出來,餓虎撲食地衝過來,目標明確地撈起個頭最大的雞胸脯狼啃。
言式看著他吃,很文雅地靠在玻璃上喝飲料。
一大袋子,言式吃得並不多,幾乎都是蔬菜和一塊不大的披薩,剩下的居然被蔣承澤掃蕩一空。
「去消食嗎?」言式主動開口道。
蔣承澤眼睛亮了下,「去。」
他看了眼不遠處一大群人,想了想,從衣櫃翻出來套襯衫。頭髮沒吹乾,半濕地垂在額頭,鼻樑上架了金絲邊框的眼鏡。
他跟在言式身後拉上門,快走幾步跟他並肩,一同往海邊走去。
「離我遠點。」言式冷著臉吩咐。
蔣承澤不,他伸手虛虛地在言式腰上拖了一把,「說了給我機會。」
兩人拒絕了篝火旁遊客熱情的邀約,一同順著海畔往寂靜的深處走去。
天空像深藍色的油畫,微風輕吹,畫家手裡的白色顏料顛簸著傾倒下來,在這片極純的畫布上蜿蜒出一條銀河來。
海水勾著銀邊在沙灘一進一退,迎著咸濕溫暖的空氣一呼一吸,偶爾將幾片潔白的貝殼送到言式腳邊,像個羞怯姑娘的贈禮。
蔣承澤的扣子沒系,衣擺飄在身後,風墜在上面,像他的小尾巴。他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向前跑去,言式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看他敏捷的翻身爬上一塊高聳的礁石。
「這上面景色更好,」蔣承澤沖言式伸手,「上來?」
言式搖搖頭,蔣承澤也不逼,兀自坐下來,長腿放鬆地舒展。
這個情形有些眼熟。
一個月前,蔣承澤也是像這樣,微抬著頭,腎上腺激素加荷爾蒙不知死活的翻湧沸騰,妄想控制他的心跳。
言式仰著臉,看蔣承澤被星光覆蓋的面容。
他有雙跟這星空一模一樣的眼,雙眼皮深刻,眼角挑著,有很誘人的卧蠶,眸子很黑,黑中透著不易察覺的灰色,清澈又混沌一片,純潔又暗藏深淵。
這樣的人多情也薄情,看似泥足深陷又總是能快速的抽身而出,他的眼睛跟美杜莎一樣惡毒,只要看一眼,便只能一輩子做他的雕像。
蔣承澤用那雙迷濛的眼隔著鏡片深深望著言式。
不帶防備的時候,他總給人木訥的感覺,柔軟而無害,安安靜靜的,讓人忍不住欺負。
蔣承澤兀地勾起了唇角。
言式來不及反應,突然被人摟著腰抵在礁石上。蔣承澤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額頭抵著額頭,鼻尖對著鼻尖,嘴唇就在咫尺的地方。
「對不起,」蔣承澤壓著聲音極盡纏綿道,「但我忍不住了。」
他摩挲著言式下巴上細白的皮膚,剛要下定決心吻下,卻聽言式微微啟唇道,「知道自己錯了就要付出代價。」
他攀上蔣承澤挑著自己下巴的手腕,指尖用勁一扭、一拉。
……
蔣承澤,「啊疼疼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