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舉報
「李科長,我是城關中心小學校園紅磚廠的關雲天,跟林廠長的女兒林楠老師是同事。」
「哦,我知道了,你坐吧,你們的事林廠長倒是跟我打過招呼,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難道不好辦嗎?」關雲天頓時又緊張起來。
「當然沒那麼好辦,但我又不能不辦。」
「多謝李科長關照。」一聽對方說不能不辦,關雲天提著的心,又放了下去。
「既然是林廠長女兒的同事,還這麼客氣,帶這些禮物不就見外了嗎?」
「初次見面,不成敬意,請李科長收下。」
「可能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裡有現成的紅磚供應單位,但是林廠長說話了,你們的業務肯定得照顧。你準備什麼時間開始送貨?」
「李科長,我現在拉了一車過來,就停在你們的工地旁邊。」
「喲,你這做業務的夠雷厲風行呀!好吧,你把車開進來,把磚卸在空地方,我馬上叫人過去給你點數。」
關雲天很是機靈,剛才臨時決定帶些見面禮,效果非常好,如果空手而來,縱然有林廠長的批條,李科長的態度也會很不一樣,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大概包涵這方面的意思吧?
以後接連數天,每天上午送一車,下午送一車,隔一兩天,關雲天趁送貨之機,就給李科長帶去一條煙,並上他辦公室套近乎,直到麵粉廠新車間建成,在李科長的引薦下,校園紅磚廠的產品終於獲得外界的普遍認可,紅磚銷路算是完全打開了。
從此以後,只用了一年時間,關雲天的校園紅磚廠便一躍成為富源縣紅磚行業的龍頭老大。
即使關雲天採取了寧願價格便宜一些,也不願用戶壓款的銷售策略,但隨著產銷量的不斷擴大,流動資金占用量也在不斷增加。
一個春意盎然的上午,關雲天心情大好,他正在制磚現場跟工人師傅攀談,一位辦公室工作人員騎著自行車,急匆匆來到他跟前,說縣裡來人找他,正在辦公室等著。
「縣裡來人找我?」關雲天心裡犯著嘀咕,「莫不是要調我回縣城的中學教書?以前在城關中心小學的同事楊倩調回縣城快一年了,也許縣教育局覺得大學生教小學確實浪費教師資源。哼哼!我已經在新的工作崗位打開局面,你們這個時候想調我回城裡當老師,我還不去呢!」
關雲天只跟縣教育局打過交道,他想不起來哪個縣府部門知道還有他這麼個小人物存在於社會,除了讓他回縣城教書,他搜腸刮肚,想不出有什麼好事找他。
好事沒有,壞事方面呢?關雲天也搜索了一番,除了給客戶送過幾次煙酒,就是不安心教學一線,沒有聽從城關中心小學戚校長的工作安排,其他就沒有值得擔憂的了。這兩件事是否構成違紀或犯罪?關雲天心裡還真沒底。
伴隨著一路的胡思亂想,關雲天來到了自己辦公室門口。
推門進入辦公室,關雲天看著坐在茶几旁邊的兩個公幹模樣的人,「請問你們----?」
兩人站起身來,「你是校園紅磚廠的負責人嗎?」
「對,我叫關雲天,請問----?」關雲天內心忐忑。
「哦,我們是縣土地局的。」兩人拿出工作證在手裡晃了晃。
「縣土地局----?請問找我什麼事兒?」
「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們校園紅磚廠破壞土地資源。」
關雲天一聽,馬上就懵逼了,「舉報?破壞土地資源?這,這都從何說起呀?誰舉報的,我們跟其他磚廠一樣的制磚技術,怎麼破壞土地資源了?」
其中年紀稍大那位公務人員說:「誰舉報的你就不用管了,我們也不會告訴你,關鍵是你們被舉報了,我們就得下來查處。說說吧,你們是怎麼破壞土地資源的?」
「我們哪裡破壞土地資源了?不信你們去實地看看,我們制磚取土的所有步驟跟其他紅磚廠沒啥區別呀!」關雲天漲紅著臉解釋道。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想入非非,見面后,這兩位土地稽查人員給了關雲天當頭一棒,令他毫無思想準備。
「有人舉報你們沒有將表層土地留下來,有沒有這回事兒?」稍微年輕的稽查人員說。
當地規定紅磚生產過程中,在取土製磚環節,要將表層土地留下來,以備今後土地復耕,但實際操作中,為了取土省事,很多時候連表層土地一起取走了,這種行為是違反地方規定的。
「這個----,也許有,但所有紅磚廠,誰敢保證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以後我們注意就是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關雲天根本沒有應對經驗。
「不要管人家怎麼做,只要承認你們有過這樣的行為,就說明舉報屬實。」
年紀稍大的稽查人員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處罰通知單,「這個你拿去仔細看看,限期整改,整改合格,經我們驗收后再開業。」
「怎麼,難道要讓我們停產嗎?」關雲天驚愕地看著兩位稽查人員。
「這上面都寫的一清二楚,你自己看吧。不過我們需要明確告訴你的是,這上面的要求必須嚴格照辦,否則一旦我們發現企業不執行處罰決定,我們將上門貼封條,勒令企業停產整頓,那樣就不好了。」
說完,二人離去,關雲天則站在原地發獃。
跟政府執法部門打交道,這還是第一次,讓關雲天無所適從。
坐在椅子上,關雲天腦子裡反覆回想著一個問題:這麼點小事,誰會舉報呢?舉報者如果是同行業的人,一定對校園紅磚廠有所了解,甚至跟自己熟悉,原因是校園紅磚廠做得比他們都好,對方出於嫉妒的心理;要是對校園紅磚廠不了解,純粹為了捍衛政策法規的目的,這種事每家磚廠都做過,為啥只舉報校園紅磚廠一家,其他都沒事兒?關雲天認為第一種可能性最大,舉報者或許就是嫉妒,但他說不準究竟是誰。
停產整頓多長時間才算合格?停產三兩天還問題不大,莫說十天半個月,就算停產一個星期,跟用戶簽訂的合同如何履行?要是客戶追究責任,結果想想就害怕。
原計劃當晚去看望林楠的父親,當初人家幫了大忙,關雲天雖然早已感謝過了,但吃水不忘挖井人,沒有林楠她父親的幫助,當初堆積成山的紅磚,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打開銷路。過後,每隔一兩個月,關雲天都要去看望一次,他知道林楠她父親作為整個華源市最大的麵粉加工廠的廠長,根本不在乎他帶去的那點禮物,不過禮輕仁義重,林楠她父親覺得女兒這個曾經的同事為人處世很不錯,也願意跟他交談。
關雲天有一次去林楠家串門,在他離開以後,林楠她母親半玩笑地問:「楠楠,你這位同事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串門,不會是在追求你吧?」
「媽,你說什麼啦?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你沒看見他每次來串門都是跟我爸聊天嗎?」
「是嗎?他都有家室了,看上去年齡跟你差不多呀!」
「本來我們年齡就差不多嘛,只不過他師範學院本科畢業,比我參加工作晚兩年。」
「哦,那就好,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你是有對象的人。」
「謝謝媽媽提醒,我們就是關係不錯的同事,不會有你擔心的那些事。」
林楠的男朋友在一家事業單位上班,雙方父母早就想為他們張羅婚事,他們卻不著急,這一拖就快三年了,結婚的事至今還沒提上他們的日程。
傍晚接近七點,關雲天往林楠家裡打了個電話,得知她父親晚上沒有外出應酬,而且已經吃過了晚飯,便提著二斤頂級「猴魁」來到林家。
寒暄一番后,關雲天跟老林在茶几旁的雙人沙發坐下來,品茶聊天,談論時事新聞和企業經營。其間,關雲天說起做企業的苦衷,「林叔叔,我特別佩服你,這麼多年在政商兩界換位,你做企業一定沒有人找你的麻煩。」
原來,老林最先在縣裡的農機修造廠當廠長,後來到縣農業局當副局長,前幾年富源縣麵粉廠管理混亂,經營不善,有關部門又把他調來這家全市最大的麵粉廠當一把手。
「找麻煩?還真沒有,一來我在富源縣這一畝三分地跟各部門混的很熟,他們不好意思;另外,我們是地方國營企業,如果有人敢上門來找麻煩,我就把企業往他手裡一扔,讓縣長和書記找他,我不會買他們的賬。聽說你的校園紅磚廠已經發展成了全縣最大的紅磚生產企業,現在比剛開始好做多了吧?」
「經營管理早已走入正軌,市場銷售也不成問題,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往往令人困擾其中,難以應對。」關雲天臉上布滿了愁雲。
「你們的產品只要質量合格,價格合理,還能有什麼麻煩嗎?」
「之所以我說意想不到,是因為跟產品質量和價格毫無關係,而是那些場外因素。就在今天上午,兩位土地局稽查科的工作人員去了我們廠里,說有人舉報我們違規取土,要我們停產整頓,直到他們驗收合格才能開工。」說著,關雲天從兜里拿出那份摺疊得皺巴巴的整改通知書,遞到老林手裡。
「關鍵是你們究竟是否違規取土了?」看過以後,老林把整改通知書還給關雲天。
「林叔叔,所謂違規取土,就是連表層土一起挖走,全拿去制磚,而政策規定表層土要留下來,以後用於土地復耕。這個規定我們知道,但個別班組完全有可能因為偷懶而出現違規行為,不過,任何一家磚廠也不敢說自己從來沒有違反過這一規定,這是行業內的公開秘密,沒有哪家敢說自己清白無暇,為啥有人單獨舉報我們?土地稽查的人還真把我們盯上了。」
「這你就錯怪了稽查人員,因為有人舉報,不盯你們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