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貴妃還有無數的話想說，但是聽到他的回答後，那些話全部都卡在了嗓子眼裡，吐不出也咽不下。

「是，朕把你從冷宮裡放出來，的確沒什麽，反正朕也不準備寵幸你，可是對她而言卻不一樣，這會給後宮其他人一個信號，以為朕原諒你了。當初你就是設計翩翩才會進冷宮，如今卻放你出來，這會讓翩翩很難做。畢竟後宮裡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自作多情，她們會以為這是翩翩走下坡的開端，開始各種上竄下跳，朕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前功盡棄，再次讓她們產生不該有的幻想。」蕭堯的條理和邏輯都非常清晰，並且越說越順。

他看向月貴妃的時候，目光波瀾不驚，但正是這種直勾勾又不帶任何其他意味的眼神，讓月貴妃有一種自己被看透的感覺。

「不，不會的，臣妾會跟她們講清楚的，臣妾——」

月貴妃著急地想要解釋什麽，但是還沒說完，就再次被蕭堯揮手打斷了。

「你怎麽講？朕曾經聽過你們講話，同樣一句話用不同的語氣說出來，那意思真是天差地別，況且你的保證，朕根本不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好好地在冷宮裡待著便是了，這兒可不是你能出來瞎晃蕩的地方。今兒是大年初一，朕不與你追究，現在回去，朕就當沒發生過。」蕭堯輕嗤了一聲，明顯是不相信她的話。

寧願相信公雞能下蛋，也不要相信女人那張破嘴！

月貴妃只覺得跪在地上的膝蓋疼得發慌，方才用力跪在地上的後遺症，似乎如今才顯現出來，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寒氣一點點開始侵襲，把她凍得直打哆嗦。

比膝蓋更疼更冷的，是她的那顆心。

「皇上——」她抬起手想去拽蕭堯的衣擺。

蕭堯立刻後退一步，躲開了她的手，眉頭緊緊蹙起，顯然對她的行為感到十分不滿。

「好，你既然如此不甘心，朕給你一個機會。」

蕭堯見她這樣著實可憐，終究還是皺了皺眉頭，給了她第二個選項。

月貴妃一聽說有轉圜的餘地，臉上的表情都亮了，拚命地點頭，完全是期待滿滿的架勢。

「朕可以讓你出宮。只要離開這京都，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只要不做出危害大燁朝的事情，朕就不會追究你。不過為了顧及一點皇家的面子，你還是隱姓埋名比較好一點，這點就委屈你了。」蕭堯毫不猶豫地開口道。

他的話音剛落，聽到的人齊齊一怔，別說月貴妃了，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滿臉驚悚的表情。

竟然願意就這麽讓她出宮，而且連「想嫁給誰就嫁給誰」這種話都說出來了，足以見得皇上真的是不介意，完全願意給月貴妃自由。

張顯能最先反應過來，他知道這是皇上能做出的最大讓步，月貴妃最好的結果就是選擇這條路。

「月主子，您瞧瞧皇上這個選擇多好吶。您可以出宮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您出去了，外面的熱鬧就任由您看了。而且您還有無數的好日子可過呢，不必再回冷宮那種地方，也不再是寂寥地等死，多好啊！」他立刻開口勸她。

實際上月貴妃若選擇這條路真的不錯，至少林家不會丟下她不管，以林家的財力，月貴妃在宮外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臣妾不要出宮！」月貴妃從一開始的滿心歡喜，變成了如今的冷臉喪氣，直接甩出了答案，並且臉上透出很不高興的表情來。

蕭堯緊緊地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月貴妃如此的不識抬舉。

「朕知道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朕派人再問你的答案，想好了再說，這個機會朕不會給你第二次。」他張了張口，似乎想發火，但是看著月貴妃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還是改了口。

到了夜晚，他就有些傷感，竟然難得的心軟了。

「不，臣妾不需要。臣妾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皇上您即使不寵幸臣妾了，也不必這麽把臣妾往死里逼。臣妾要是嫁給了別人，百年之後還有何顏面去見蕭家的祖宗？臣妾可是蕭家男兒的女人，這一點誰都別想改變！」月貴妃倒是一下子被刺激到了，猛然挺直了腰背，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架勢。

蕭堯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的怒火「蹭」的一下子就起來了，「別給你臉不要臉。百年之後，能陪朕進入皇陵的，只有翩翩一人；能到地底下見蕭家列祖列宗的女人，只有歷代的皇后或者是先皇最摯愛的女人。你，一個都搭不上邊！」

他顯然是怒了，最後半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對著她說了出來。

月貴妃聽到這句話，眼淚頓時刷的一下流了出來，她已經覺得喘不上氣來了。

這後宮裡再也沒有人能與秦翩翩爭鋒，她再怎麽努力和算計，也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皇上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好像萬箭穿心的那種感覺，完全承受不住。

「既然皇上不能讓臣妾回後宮，那臣妾就告退了。」月貴妃哽咽了一聲，努力口齒清晰地將這句話說出來，搖搖晃晃地起身，沖著他行了一禮，就轉身準備離開。

「慢著，你去哪兒？」蕭堯問了一句。

「這後宮裡除了冷宮之外，還有何處是臣妾的安身之地呢？」月貴妃回過頭來，凄然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充滿了絕望和哀求。

她就像是一個瀕死之人，沖著他伸出了求救之手，可惜蕭堯卻毫不留情地一把揮開，根本看都不看。

眼前的美人，像極了一朵即將凋落的百合，美則美矣，可惜已到了盡頭。

「說的好，如今連冷宮都不是你的安身之處了。」蕭堯冷笑著沖她勾了勾唇。

男人的笑冰冷而絕情，他的話語則更加讓人難以接受，月貴妃聽到之後，身心俱震，痴痴地看著他。

「方才發生的事情，不知道你聽了多少。麗妃被朕攆出了宮，如今輪到你了，既然冷宮你不想待，朕也不強求你，回了林家好好待著吧。」他沖著張顯能揮揮手，冷聲吩咐道：「還不趕緊找人備車，連夜送月貴妃出宮。不，從今日起應該稱作林氏了，你想跟蕭家人搭上關係，想都別想！」

皇上一聲令下，張顯能立刻低聲吩咐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一溜煙跑走了。

月貴妃這回徹底慌了，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急聲求饒，「不，不，皇上，臣妾不出宮！臣妾知錯了，您就讓臣妾待在冷宮好不好？臣妾哪兒也不去，臣妾早就習慣了在後宮裡生活，根本不能出宮啊……」

她因為太過驚慌，都語無倫次了，可是皇上卻絲毫沒有同情她的意思，更不會收回成命。

月貴妃跪下來又是哭又是磕頭求饒，可是眼前的男人始終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最終她感到絕望，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她站起身就跑，心想著不要讓任何人找到她，她要藏起來，藏在這後宮裡，一直藏到死為止。

「砰」的一聲悶響，她跑得太急，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

任誰都能聽出這一下摔得不輕，肯定劇痛無比，可是月貴妃站起來之後，連灰塵都來不及撣一撣就快速地繼續往前跑，根本連頭都不敢回。

「皇上，這可如何是好？」張顯能低聲問了一句。

蕭堯眉頭都沒皺一下，隨手指了指身邊兩個小太監，低聲道：「你們倆跟上去瞧瞧，只要她不尋死覓活的就成，等她跑不動了再叫人拖上車，今兒晚上如何都得送走。張顯能，你辛苦一趟，親自送到林家，林大人那邊好好說，不會教女兒就不要一個勁兒地往宮裡送。」

他說完這番話就轉身走了，原本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被他安排走了一半，最後只剩幾個小太監跟著他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