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上郡官吏們的配合
?待出了門,眾人都圍著封唐之:「封主事以為如何?」
「周長史年紀輕輕就做了長史,不可能是泛泛之輩呀。他這麼做是以誠待人,因為他相信咱們為了保境安民是願意和他精誠合作的。我打聽了他的履歷,以前在淳化做縣令的時候可是砍了書吏,把縣裡頭大大小小皂吏們翻了個個。後來在西海郡光憑一個酷吏的名頭就唬得西海郡的人把曹李兩家拿出來讓他砍。現在來了咱們上郡,他為何這幅模樣?是求合作來的。」
「封主事說得對。咱們上郡地處邊關,隨時面臨夷狄入侵。如果咱們不能團結起來,很快就會被蠻夷們破關而入了。我老常認為這個長史靠譜,剛上任就敢跟王上爭賦稅,可見是拼了丟官的風險想替咱們上郡做點實事。還有啊,他在六百石的任上幹了五六年了,還是粗布衣服,一路走來都不騎馬坐轎,而是一路跑到百姓家裡看望,這可是個好官。大家可不能因為人家年輕就欺負人家。」上郡中郎將常和早就想替周聰說話了,實在看不慣這些勾心鬥角的文官,不過軍人少說話是規定,他不得不注意罷了。
「常將軍說的是。我們被京里來的那些紈絝子弟給氣糊塗了,竟然不能區別好人壞人了。我老鄭也覺得周長史這人實在,就沖他敢向王上遞摺子,我服他。」工商司主事鄭茂也認為常和說得有道理。
「我老何也認了。反正換我做不到上任第一天,沒有天災人禍就憑一個窮字就敢和上面爭。」郡尉司主事何泌昌也認同了。
「既然四位都認同了,我們也認同了。我們這些人,都是自己家鄉,人家周長史一個外鄉人都願意替咱們說話了,還真的把恩旨給求下來了,我們再不爭口氣,對得起上郡的父老鄉親們嗎?」
「對,周長史這人實在,靠得住。」
「不錯,周長史已經向百姓們作出承諾了,男子漢大丈夫說一不二。咱們一定要給周長史這個面子,誰敢超收了錢,就是毀周長史的信譽,毀了周長史的信譽,以後誰還敢替咱們上郡百姓說話?」
「對!這次一定要維護好周長史的信譽。誰這個時候敢亂拿錢,就是跟咱們全體上郡百姓過不去!」
「大家相互看著點,平時吃點拿點就算了。周長史拼了官兒替咱們爭了錢,咱們得報答人家。」
「那好。我封唐之在這裡放下話了:誰敢亂拿錢,毀了周長史的名聲,我姓封的第一個饒不了他。何主事,你掌管刑獄,你說呢?」
「以國法辦事!敢亂來的,該殺頭就殺頭,該充軍就充軍,該坐牢就坐牢,誰說情都不行!」
「依國法辦事!」眾人異口同聲,都決定依法辦事。
只剩下那些外鄉來的縣令們大眼瞪小眼,也只得跟著說:「依法辦事,不多取一絲一毫。」
當然,本地出身的官吏們信不信就另說了。
只知道郡各司都派人直接越過各縣縣令直接向縣各房主吏們傳話。
其實窮到上郡這個地方,各個縣的主吏們也只不過小康之家,撈錢也撈不了多少——鄉親們本來就窮,還一個個橫的要命。所以聽到上面的說這個長史靠譜,要大家幫周長史做好的時候,紛紛表示不能丟了咱上郡人的臉。
到了收稅的那一天,周聰換上粗布長衫,說要跟著皂吏們下鄉收稅。
「周長史信不過我們?」幾個弘農司的皂吏本來覺得周聰人不錯,也打算乾淨一回,可沒想到周聰要去,感覺不被信任了。
那封唐之遠遠看著沒說話,想看看周聰怎麼辦。
周聰給大家作揖:「大家誤會了,不是周聰信不過大家。只是想去看望一下鄉親們。」
看他一臉誠懇,為首的老皂吏閱人無數,知道他是好心辦壞事。但還是有些不能釋然:「周長史在郡里安坐就是。我們……」
「您是馬擋頭吧。」給馬擋頭作揖,「按年歲,周聰該管您叫一聲叔父。周聰確實不是不信任大家。只是周聰覺得做官如果天天在上面坐著發號施令,卻不知道下面的難處,不知道下面的情況,那不成了瞎指揮了嗎?」
「您真的只是想到下邊了解了解民情?」
「馬擋頭。我如果不信任大家,我去相信誰?難道我周聰一個人去給咱們上郡幾十萬百姓收稅?管理上郡幾十萬百姓的事情,得咱們上郡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吏們一起去做才是。我只是想親身感受一下,大家在下邊是怎麼當差的,這樣我在上面發號施令才能不拍腦門出主意,最後辦不成、辦不好再拍腦門收回吧?」
「那好,那周長史您要跟我們下鄉我們帶著您。不過您自己再找人給您牽馬,我們幾個可沒有閑人。」
「那是,我喊小夏幫我就是。」
一路上周聰只是讓小夏騎一匹馬又牽著自己的馬。他自己跟著大家在牛車上擠著,就像普普通通一個稅吏一樣。
大家看到周聰和大家一樣吃的是菜糰子,更顯得親切——周聰可是年俸六百石的大官啊,和他們這些不足百石的皂吏們一個生活水平。
一路上周聰了解到基層皂吏和差役們的薪俸其實都被打了折扣,臉上都有些發燙——本來皂吏差役的月錢就少,再打了折扣還咋過日子?自然少不得去搜刮點。
另外,基層編製不足,人手不夠,活忙起來就干不過來。而人多了,平時又顯得多餘。
這個世道就是小吏們帶著差役多拿多收。然後把錢往上面送。那些個縣令也好,主吏也罷,得了錢就去郡里送禮。郡里呢?就往京里送禮。
所以才會出現聖旨上收衣兜糧食,層層加碼到了基層就成了一石。而各地求了天子減免賦稅的恩旨,並不向百姓們宣讀,而是該怎麼收錢怎麼收錢。最後把本來該貢到京里的錢拿出一部分到京里打點,然後再拿一點對付來巡視的欽差。剩下的都進了自己腰包或者填補地方府庫的虧空。
這一切周聰以前做縣令就知道,也親身經歷過。不過以前做縣令也好,做主事也好,甚至在西海郡當了三個月的長史也罷。待的地方都是富裕的地方。而像上郡這樣青黃不接的時候要吃樹皮草根的地方他還沒來過。
今天他就要見識到窮橫窮橫的人是怎麼面對交稅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