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篇 歸途（1）

搬了十來箱水，老許的腰就直不起來了。他兩手撐著腰間盤，找了塊稍稍平整的石階坐了下來。然而，此時的阿柴仍像打了雞血一樣，沒有要歇一會兒的意思。

說實話，老許可沒有想到，阿柴能摳得如此極致。他不僅沒喊多幾個人來幫忙，就連負責搬運的機械和存貨場地的使用費也不肯交。

他們來到了一個偏遠的、廢舊的危房裡，到處都是野草，一看就知道得有十來年沒人管了。老許掃視了一眼環境，心裡不禁打起了鼓，因為在貪婪鎮里，地下交易是被命令禁止的。要是被抓到的話，不僅要沒收所有貨物，還要上交巨額罰款。

對此，老許可承受不起。他思量了一番，還是決定要問個清楚：「阿柴，你不會坑我吧！」

「怎麼會呢？」

「我怎麼覺得，這像極了地下交易呀！」

「那不是，只是聯繫你的買家比較低調，他不想讓別人知道。」

「不想讓別人知道，那不就是地下交易咯！那可不行啊！要是被抓住，我回去怎麼交差！」

「哎呀，老許，你啥時候變得這麼膽小啦。還怎麼回去交差，你想想，中轉站那些貨從哪來的？還不是我幫你聯繫的！」阿柴攤開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但是，那些都有正規手續呀！」老許急得直跺腳。

「誰說這就沒有正規手續了，你過來瞧瞧！」

為了打消老許的顧慮，阿柴從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老許仔細一瞧，交易文件十分齊全，而且都有貪婪鎮市場管理會的紅印章。

老許再瞧了一眼交易合同，雖然貨品與數量上明確寫著五十箱水，交易條件也沒有任何問題，但他對底下買家的名字卻感到很陌生。於是，他指著買家的名字，好奇地問道。

「阿柴，那這個買家是誰呀？」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這買家很低調。而且，我作為經理人，得保密客戶的**，不可能告訴你的。」

「嘖，這可就不夠兄弟啦。我也是出於擔心，你難道沒覺得奇怪？」

「奇怪啥！有錢賺呀！不會吧，你還嫌不夠多？」

「不是錢的問題，是那個買家。哪裡沒有水可以買呀，偏偏找深處沙漠的鎮子買。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呸！」阿柴生氣地甩過臉，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人家樂意，你能怎麼辦？而且現在哪個鎮子的人不知道你們懶惰鎮的狀況，豐衣足食，風調雨順的，簡直是世外桃源！」

老許忍不住壞笑一聲，說道：「哎喲，給你誇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呸呸呸，你才有病！」

半小時過去了，五十箱水總算全數從老許的貨架上搬了下來。阿柴拿出儀器，對它們進行了全方位的掃描，然後將單據遞到老許面前。

「簽字，趕緊的。」

「，你說，能不能安排一下，讓我見見那個買家。」老許拿著筆，就是不簽，這讓阿柴有些著急了。

「快簽吧！」

「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噢。搞得這麼神秘，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聽他這麼一說，

阿柴忽然變得緊張了起來。他暗暗搓著雙手，眉頭不自覺地抖了兩下。他緩了一緩，才回答道。

「沒有，你瞎想什麼。只是……那個買家規定好了傍晚前交貨，你一睡睡到中午，我不著急才怪你！」

「哎喲，你早點說嘛。」老許這才匆匆簽好了字。

阿柴很自然地鬆了一口氣，在危房角落裡找來了一塊深色塑料布，蓋住了那五十箱水。老許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懷疑，但他始終相信阿柴的為人，便決定不再過問了。

隨後，他們回到了先前的倉庫里。老許站在門口，好奇地探頭一看，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裡，他拉來的貨竟已被全部提走了。

而此時的阿柴正淡定地坐在沙發上，為老許沏了一壺好茶。隨後從包里取出了另一疊文件，那全是他替老許選出來的好訂單。

「怎麼樣？」老許問道。

「訂貨量雖是比上個月少了一些，但還好總金額比預期高了百分之三十。」

「這麼多！」

「是值得慶祝一下。」說罷，他們開心地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那你幫我弄的貨，都齊了沒？」

「早就搞定了，已經打包送到客棧去了。」

「沒有記到賬上吧？」

「當然沒有，你放心，懶惰是查不出來的。」

「那我就放心了。」老許癱在沙發上，長呼了一口氣。

這時，阿柴笑著拍了拍老許的胳膊，開玩笑地說道：「還好你變回來了。你知不知道，跟那個啥也不知道的你聊事情，太費勁了！」

老許也忍不住地笑了，回答道：「等一切都辦妥了，就沒那麼多麻煩事了。」

「一切？你是指你們那幫人？」

「對……」

阿柴口中的「那幫人」，指的便是在暗地集結，準備推翻懶惰統治的「反抗軍」。他們是這樣稱呼自己的，但事實上以他們的人數來看，根本不足以算為軍隊。

而能讓他們成軍的，其實是他們背後那些先進的、以一當十的武裝機械。可是生產足夠的武裝機械，是需要大量物資和原料的。

那這些屋子和原料從何而來呢？這就和阿柴的手段有關了。

他在幫老許處理訂單的時候，通過高超的談價手段，將基本的收益翻了好幾倍。但在記賬時，他故意抬高了自己的提成率和各種費用，使得記錄的收益遠比實際得低許多。

如此一來，老許的手上便有了富餘的錢財，能讓他在市場上購置需要的物資和原料。但要他自己去買，是不可能拿到最低價，所以他還是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了阿柴去辦。

等老許回到客棧時，他會發現停車場里多了一輛老舊的貨車。而貨車上裝載的，就是他需要物資和原料。

「阿柴辦事，真叫人放心呀。」老許一邊感嘆，一邊跳上了貨車。

在一陣劇烈的震動后，貨車終於啟動了。這輛貨車真可以算是車中的「老爺子」了，車上的儀器老化十分嚴重，而且既沒有空氣凈化系統，也沒有降噪系統。

聞著滿駕駛室的柴油味，聽著比音樂還噪的發動機聲，只不過待了一小會兒，老許就無比想

念自己的小貨車了。

其實他也不想開這輛貨車，但節省錢去買更多的物資和原料，阿柴只能用剩餘的錢租到這輛早被淘汰的車了。

那為什麼不開自己的貨車呢？

老許也想呀，但是小貨車上幾乎全是機械。而且不知為何，老許早上回到車上時，米婭竟然回來了。萬一被懶惰定位到了他的目的地，那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積攢的物資和原料就全泡湯了。

……

夕陽西下，不知不覺間，荒蕪的沙漠上又迎來了一個夏夜。

從貪婪鎮出發后，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老許一邊開著車，一邊打著哈欠。就在快要睡著時，車上老舊的儀器突然響起了警報聲，他連忙拿起手電筒，看了一眼目前的定位。

「我真是太需要睡眠了。」他自言自語道，「忙完這一趟回去，我要好好睡上十天半個月。」

忽然，老許猛然一打方向盤，貨車隨即拐了一個大彎，竟一頭扎進了一灘流沙之中。然而，他並沒有任何要減速的意思，反而用力踩下油門，頭也不回地沖向了地下。

待流沙完全淹沒貨車，沙漠頓時恢復了平靜。不過一會兒，便再也找不著老許的蹤跡了。

再往下開沒多遠，車旁的流沙便如氣化般消失了。原來，那根本不是真的流沙，而是路兩邊的機械裝置投影出來的。

而這條路通往的終點，是老許和那幫人辛辛苦苦建造的一個大型貨倉，名為「中轉站」。

在藍光掃描確認身份后，大門隨即打開。在傳送帶的幫助下，貨車被送到了中轉站里的卸貨區。在那裡，六台機械人早已準備就緒。當貨車一停靠，它們立即開始進行卸貨程序。

老許望著那六台機械人，再想起今天下午搬水的情形，不禁再次感慨道：「智能時代好呀！而且還是免費的！」

說罷，他扭了扭腰，走向了休息室。正當他打算好好休息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詭異的腳步聲。他警覺地連忙轉身，躲在了一扇門后，附耳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寂靜的走道上，那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他仔細一聽，甚至覺得它有些過於輕快了。

「是誰在這裡？」老許既困惑又害怕，「難道是鬼嗎？」

漸漸的，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就在他屏氣凝神、全神貫注地留意外頭的動靜時，突然，一個長發飄飄的黑影掠過他的眼前，嚇得他大吸了一口氣，嘶喊道。

「鬼啊！鬼啊！」他感激衝出了們，一把推開了那隻「鬼」，然後朝著貨倉飛奔而去。

那隻「鬼」沒有輕易放過他，緊緊地跟在他身後。眼看著差兩個身位就要被那隻「鬼」纏上了，老許一掉頭，竟然爬上了貨架。

看見老許如此害怕，那隻「鬼」心裡雖然有些生氣，但還是忍不住地捧腹大笑了起來。

「哈哈！你是要笑死我呀！」

快爬到頂的老許一聽鬼說話了，頓時感到十分的詫異。他回頭看去，只見那所謂的鬼，長得不是一般的可愛。再看了兩眼她的面容，他才猛地認了出來。

「蔓蔓！」

「山山~你快下來~」

「你怎麼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