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 無人笑傲
王動再次回到他熟悉的現實世界。
和上次出現在醫院不同，這次他似乎身處於一個更奇怪的地方。
那滿臉關切的醫生。
那神色警惕的特警。
「這裡是？」
王動揉著眉心問道，這次因為進入遊戲的時間不長，所以意識方面的隔離感並不強烈。
「你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嗎？」那醫生問。
王動搖頭。
「這裡是關押特殊犯人的監獄。」
那醫生說著，從桌上取過一面鏡子，對著王動，道：「你看看鏡子里的人，你認不認識？」
王動心裡好奇，但還是依言照了鏡子，發現鏡子里的自己是個眉目清秀的青年，不是什麼異世界的店小二，不是虛竹，也不是張無忌。
「這就是我啊，怎麼了？」王動失笑。
「你能確定這就是你本來的樣子嗎？」醫生帶著強調的語氣。
「當然，這就是我，到底怎麼了？」王動感覺事情有些不尋常。
那醫生舒了口氣，回頭對著那六位特警點點頭。
「醫生，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真想知道？」
「請您如實告知。」
那醫生目光灼灼地盯著王動，看了半晌，道：「在告訴你真相前，我先問你個問題？」
「請問。」
「你還記得三個月前的今天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王動愣住了，他進入《恐怖江湖》反覆經歷過數百年人生，歲月悠悠，即便是通讀大量佛法也難以抹平那種隔離感。
醫生問他三個月前的事情，其實等於問他百年前的事情。
王動試著回答道：「我只記得我在整理書架，然後從椅子上摔下來，後面的事情不記得了。」
那醫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道：「典型的選擇性失憶。」
「嗯？」
那醫生輕輕嘆了口氣，身子略略前傾，問道：「王動，你當真不記得你殺害圖書館六位同事的事情了嗎？」
「啊？！」王動驚得直接跳起來。
刷！刷！刷！刷！刷！刷！
六挺機槍整齊劃一地舉起，瞄準王動。
「你們放心，他不會再出手傷人！」那醫生忙大聲叫道。
但那六位特警完全不聽，個個神色緊張，眉目間飽含肅殺之意，顯然像是在應付一個極可怕的犯人。
王動忙伸手示意：「冷靜，冷靜，我沒有惡意。」
邊說邊重新坐下來，看著那醫生，道：「請您詳細跟我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三月前，小王先生你不知出於何原因，殺害了圖書館的七位同事，隨後暈厥，被警方安置到醫院救治，某天夜裡，你突然醒來，又將照顧你的護士和看管你的三位警察殺害，逃回了老家……」
王動聽得心中冰冷，搖頭道：「這不可能！」
那醫生道：「你先聽我說完，回頭再給你看監控視頻。」
王動沉默下來，看著醫生。
「你回老家之後，到處跟人說你是天殺星下凡，要替上天清理苟活人間的渣滓和廢人，你父母覺得不對勁，帶你去看醫生……」
那醫生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王動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渾身顫抖，張著嘴巴說不出一個字。
那醫生續道：「但你堅持說自己很正常，只是代天罰人，然後你們老家的人，包括你父母從新聞上看到你殺人的事迹，恰好那個時候，警察也找到你們家。」
「這次抓捕，你展現出了異於常人的身體素質和身手，其間還出手打傷了至少五位特警，你當時大喊著一句話：
我的超能力要冷卻三個月，三個月後，就不是你們包圍我，而是我包圍你們。」
「你嘴裡喊著這樣的話，又以一人之力對抗著一支荷槍實彈、訓練有素的警隊，震驚了所有人，好在你在逃脫的前一刻，再次暈厥，然後就被送到這裡。」
王動像聽天方夜譚一般，問道：「您的意思是我再次被捕，就一直沉睡到現在么？」
醫生搖頭，「準確地說，這是你第五次醒來。」
「哈？」
「第一次你醒來說自己是天殺星下凡，要殺光地球上至少一半的人。」
「第二次你醒來，又說自己只是一個江湖浪子，熱愛自由，但卻被樊籠束縛，你說人間就是一個玩偶山莊，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的玩偶而已。」
「然後第三次，你又成了一位佛家弟子，法號虛竹，大說特說佛經，說了得有三天三夜，我們也都錄了視頻，回頭也可以拿給你看。」
王動感覺自己的身心被一種名為恐懼的感情緊緊攫住，背脊上透著一陣陣寒意。
「後來我又說自己是身負血海深仇的張無忌？」王動試探地問道。
那醫生欣慰地點點頭，「看來你都記起來了。」
王動沉默不語。
那醫生接道：「總之，經過一次次的疏導和治療，你的人格開始逐漸統一，直到一星期前，你說自己最想做的其實是笑傲江湖的令狐沖，隱居世外，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即使被背叛，被誤解，被逐出師門，還是能瀟洒地活著，喝酒吃肉交朋友，勾搭魔教聖女……
那個時候我其實就知道，你距離恢復正常只是時間問題了。」
「為什麼？」王動問。
那醫生頓了一下，像似在思考措辭，道：「我把你被研究生導師開除，被初戀女友背叛的經歷寫進了你的病歷。
據我診斷，你一共分裂出了至少七個人格，你想勸自己原諒一切，包容一切，從而消化掉痛苦；
你又希望自己能夠狠毒一點，將那些傷害你的人統統毒死；
你也希望自己能夠單純無知一些，沒心沒肺，也就不會痛苦了；
你內心深處保留這最初的天真和單純，但你還想變得絕情絕性，畢竟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也不會被人傷害。
如今看來，經過一系列的掙扎，你最終選擇了自由和逍遙的人格。」
王動突然明白俠客島的意思。
「到今天，我對你的診斷和治療就要告一段落了，接下來，你將面臨法律的審判，至於我的報告，只會如實描述你的狀況，不會多一個虛構的字眼。」
那醫生說罷起身，向王動伸出手，道：「祝你好運！」
王動和醫生握手，道：「謝謝您。」
醫生離開。
那六位特警也慢慢退出房間，自始至終，手裡的槍沒有放下。
轟——
一陣悶響。
厚重的房門被關上。
王動好像被那聲音震到，一陣恍惚，眼睛不自禁閉上，腦海中出現一幅和諧美麗的畫面：
一個山清水秀的所在，令狐沖席地而坐，正在優哉游哉地彈琴。
琴聲優美，引得蝴蝶縈繞，鳥兒伴唱。
突然。
另外一個人出現在畫面中，那人站在令狐沖背後，一臉狠絕之極的殺意，抬起手掌，朝令狐沖頭頂拍下。
石破天！
……
王動再次睜開眼睛，臉上掛著詭異的笑。